觀棋不語(3)

觀棋不語(3)

書房門一關,香氣和暖意好似一瞬間消散了,她不在的地方一直冷冷清清。

謝觀棋翻開筆記本電腦,單手掛上一側耳機,裡面哈欠聲傳來:「我都睡過一覺了,小藍人怎麼還沒上線?」

他說:「你發信息去問。」

「算了吧。」周凱歌嗤聲,「他要給女兒讀繪本,哄她睡覺后才來糟蹋我們,我先睡為敬。」

「糟蹋你,不是我。」謝觀棋淡淡回應。電腦開機,他手覆上滑鼠,點動聲在深夜的家裡顯得孤單又疲憊。

屏幕彈出會議入口,那頭連打三次噴嚏,勾勒出一個裹著棉被抽紙巾的病體:「這天氣變得太快了,昨晚跟小藍人去了趟九保閣應酬,直接給我整出感冒。」

謝觀棋目光微偏,後頸的涼意來自半開的那扇窗,他忽地想起秋露的睡衣,穿的是短袖短褲的夏季款,雪白的胳膊和腿裸露在外,還有泛著水光的一抹嬌紅。

「喂?掉線了?你怎麼不說話?」周凱歌呼喚。

他說:「我去看看我妻子。」她最愛趴在地毯上看書,夏天也罷,秋天容易感冒。

「能不能別秀?」周凱歌拚命翻白眼,奈何寵妻狂魔看不見,「你們還有後半夜可以纏綿,我只有枕頭被子度過寒冷的夜。」

謝觀棋:「你也可以有,可惜你沒抓住。」

周凱歌被他一句話點中死穴,根本無法反駁。

剛繞過桌角,門吱呀一聲緩緩敞開,一抹白色身影輕巧入內,反手將門輕掩。

謝觀棋停在桌側,極慢地眯了下眸。

秋風持續不斷透過窗縫鑽進來,好似也變得迫不及待。她身上若隱若現的蕾絲白紗,如肌膚一般純白無瑕,偷偷瞄他的神情,像打翻花瓶后撞見主人的小貓。

主人在等搗蛋的小貓靠近,但她玩心正盛不願束手就擒來他懷裡,而是移情別戀看上了櫃旁豎立的全身鏡。

她在照鏡子,她只想自己看?

他不信。

這一切充滿曖昧和誘惑,謝觀棋胸膛緩慢起伏,耳機里的聲音也飛遠了。細帶纏過蝴蝶骨,繫上蝴蝶結遮住紅珠,腰后的結微微松垮,她的手按在那,似驚似羞瞟一眼他。

妻子換了睡衣,卻不是因為秋夜寒涼,而是覺得孤枕難眠,想讓丈夫早點上床。那為什麼不像往常一樣撲進他懷中,而是獨自在鏡前欣賞,欲說還休地望他,又開門想跑?

「去哪?」謝觀棋抬步欲追。

「你不許動!」秋露聲音漸遠。

他太了解她,欲擒故縱是因為遠遠不及於此,耳機里周凱歌低聲催促:「喂,別看你老婆了,小藍人上線了,就差你還沒進會議室。」

謝觀棋皺起眉頭,又望一眼那扇門。起伏蕩漾的白色揮之不去,就像屋內縈繞的風。屏幕上顯示藍色卡通圓臉頭像正在說話,他打開麥克風:「我在。」

餘光里,那扇門又開了。

他不受控地屏息一瞬,目光緊隨那道貓女郎身影定在鏡前。

接下來的10分鐘里,秋露沒說一句話,沒製造一點響動,卻能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始終黏著自己。

從「純白蝴蝶結禮物」再到「貓女郎」、「護士服」、「肚兜泳裝」……最後是「清純學妹」,她一聲不吭地連續換了8套情趣睡衣,從卧室跑來書房,照鏡幾圈后又悄然離開,有沒有把他迷暈不清楚,反倒把自己看得渾身燥熱,不敢在鏡前停留太久。

「抱歉啊,我女兒哭了,等我5分鐘。」宋傑毫無原則地閉麥走人。

小群里周凱歌用嘆氣表情包刷屏:小藍人真壞啊,都要11點了,明天再開不行?我批准他哄女兒睡覺,今晚別再上線。

二樓:電商部倒閉,公司也快挺不住了,不開不行唄。

三樓:上次去辦公室找他簽字,我看他太陽穴長了一圈痘,心火旺啊,真難。

四樓:就看咱這個新項目能不能做起來了,壓力給到觀棋。

……

秋露似乎更中意「清純學妹」這套衣服,欣賞的時間比前幾套多出20秒,她在鏡子前轉了圈,又稍顯驚慌地壓住直接平行綻開的裙擺。

這個設計好色……

深秋之夜裡春光乍泄,那道蟄伏已久的目光像濃霧,又似雷雨,最後化成平和又簡潔的三個字:「秋小珠。」

「嗯?」秋露眨眼望去,臉蛋白中透粉,宛如一顆多汁飽滿等待採擷的蜜桃。

坐在燈光里的人一動不動,影子投在牆面像一張無形的網,對視時她心速飆高,目光垂於他搭在大腿的手上,食指好似動了兩下。

讓她過去?

秋露按捺不住靠近他,走到方桌附近又有了悔意,原來這些衣服還需搭配合適的光線,譬如她家的書房燈光就很完美。完美的透白誘惑……她心下一抖,手腕被他用力扣緊拽入懷,掐腰撫腿鎖在身前。

「開完啦?」她的手撫上他肩頭,順著他停留的目光低頭,血液瞬間沖臉,「看什麼……」

「站好。」他就在朦朧的白霧后,雪峰近在咫尺,「剛才怎麼答應我的?」

「我又沒吵你。」秋露腰扭兩下,他手臂錮緊,她扭不動了,「你最喜歡哪套?」

謝觀棋巴掌拍落,又收緊:「你真是無法無天了。」

「看來你不喜歡。」她佯作難過,推他肩膀想掙脫懷抱,「沒關係,難過的事讓我一個人承受……」

他的吻急不可耐地撞過來,把她還未說完的話撞得七零八落,人也搖搖欲墜摔他懷裡。

謝觀棋:「什麼時候買的?」

從荒漠再到雪地,他跋涉千萬里,抓雪入嘴挽救即將乾涸的生命,再前進,扒開堆積的雪,山澗溝壑或許藏有珍貴的水源……

秋露暈暈乎乎地回答:「不是我買的,是我生日的時候巧一送的。」

「朱巧一?」

「嗯嗯。」

他記得這個名字,是她的初中蜜友,每年都有幾天假期要去人家家裡小住幾日,閨蜜之間情意濃濃,如果他不催,她還不願回來。

「巧一呀,就是初中經常和我走在一塊兒的那個女孩,個子很高……」

謝觀棋只聽不出聲,繼續低頭探尋雪原奧秘,她的小嘴還沒停:「巧一開了家拍私房照的店,有好多漂亮的衣服。」

「這些要用來拍照?」

「她送給我在家裡玩,拍的那些布料不會這麼少……別咬我。」

他重重呼出一口氣,沒解渴反而更燥:「這個設計,不就是這樣?」

還有記憶猶新的第一套,胸前和腰后系帶蝴蝶結的設計,解開時的心情是否如同拆禮物一般?

他想知道,更想一探究竟。

總覺得書房裡陰風陣陣,秋露慢慢屈膝,腳踩他大腿,整個人蜷縮他懷裡:「我覺得有點冷,沒關窗嗎?」

謝觀棋手握住她白皙的腳,斂眉想把人抱起,一道嘈雜電流音劃過,兩人動作一同僵住,懷中的人直接往下滑縮在他腳邊。

宋傑重新上線,邊咳邊說:「抱歉啊各位,我們速戰速決,那就觀棋這邊再把短劇項目的情況彙報一下,我們簡單評估,爭取明天確定方案。」

謝觀棋沒有說話,眼眸低垂只看她,這個抱著他的腿,伏在他膝頭的小妻子。他的青梅竹馬,他的愛人、親人。

好驚險,夫妻生活像地下戀情片。

秋露感覺他的掌心撫過她的發,再到臉頰,指腹滑過耳垂,溫存而繾綣的意味。

她用眼神示意他:領導讓你彙報啦。但漸漸察覺不對,估摸出沒開攝像頭只開了麥克風,不然他怎麼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看鏡頭只看地下。

「觀棋,掉線了嗎?」宋傑語氣詫異,「還是我的設備有問題?聽不到啊。」

周凱歌笑著救場:「老大,你要哄女兒,人家也要哄老婆啊。」

「他哄老婆去了?我不知道啊。」宋傑陷入難題,思量著說,「誰去叫叫他?觀棋,聽得到嗎?」

麥克風裡笑聲四起,謝觀棋幽深的目光從秋露紅潤的臉頰移開,落回屏幕前,淡然開口:「我在,能聽到。」

……

這間書房裡,秋露的個人書桌並排在謝觀棋的右側,但她總有奇怪的小癖好,不愛在規定的位置做相應的事情。喜歡在陽台吃飯,在餐桌寫稿,對著電視屏敷面膜,坐在各種角落看書。

因此,陽台上有小桌椅,餐桌總會收拾得很乾凈,擺放小盤綠植,液晶電視屏很大,在她常坐愛趴的地方,都會鋪上細絨地毯。他尊重她的小癖好,讓她自由舒適地生活在他身邊。

總有人問她,為什麼畢業沒多久就選擇結婚?因為對方是謝觀棋?

她想了想,說:「因為我想和他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談到對創匯還有另外一家工作室的想法時,謝觀棋握住秋露手臂,彎腰想把人抱起。她搖了搖頭,和他對視幾秒后,繼續坐在小地毯上抱他小腿,或是發獃,或是看他。

他侃侃而談的畫面,她見過很多次,猶不及初見他時,那個一身黑衣的小男孩站在房間門口,望著她一言不發的樣子。那是一雙受傷后包裹住自己,封藏月色的眼睛。

他是一個有秘密的人,或許有朝一日,她能見到那雙眼眸里,山月當頭,群星閃爍的模樣。

時光機撥回那一天,秋露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屋子,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主動向這個漂亮的小男孩伸出手,讓兩條平行線開始出現交集。

她說:「我叫秋露,秋天的秋,露水的露,以後我們一起上學吧。」

……

電流音將她從回憶里拉回現實。

「那今晚就先這樣吧,阿凱,下周一把故事組三個情感大號的組長叫來我辦公室開會,觀棋周日前把系統方案發給我。」

小女孩說話的奶音突然冒出,宋傑壓低聲音哄她幾句,略顯匆忙地下線:「好了,大家辛苦,改天請你們吃飯。」

小藍人頭像消失在屏幕前。

「老婆孩子熱炕頭,我什麼也沒有。」周凱歌長嘆一聲,和其他幾個負責人笑聊幾句,發現謝觀棋的頭像仍掛著,「寵妻狂魔還在啊?還是都懶得退出,直接奔去卧室找老婆了?」

有人大笑調侃:「誰說你什麼也沒有?你有用到發熱的手機啊!」

頭像再少一個。

謝觀棋單手將電腦蓋下,胸膛克制地起伏著,閉眼又睜開,雪原之後是熔岩噴發的火山之地,灼得他血液爆裂。他的手掌撫握她的後頸,看她眼似秋波,用柔膩溫暖將他緊緊包裹、慰藉、憐惜……

「謝總監。」秋露從他腿間來到身前,雙臂環繞的不止是他的頸,還有那顆心,「項目談完了,會議開完了,月亮也躲進被窩裡了……」

「該到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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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話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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