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秋露如珠(6)
「榮哥,我得走了,你也回去吧。」安全帶「啪嗒」一聲彈回原位,秋露向他承諾,「我會幫你轉交的。」
朱榮與也不遲疑,點頭道:「好,感謝。」車子很快開出路口消失在他們眼前。
秋露迎風衝到謝觀棋面前:「你不要誤會啦,不是……你怎麼穿這麼少就下來?晚上只有10度!他就是我們老闆的師弟,那個製片人,你還沒見過。不行你先跟我上樓,回家再說。"
她著急慌亂的樣子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然而眼前這座黑色大山拽不動,推不走。再次仰起頭,一隻寬厚的手掌輕按在她額頭上。
焦躁不安的人瞬間安靜了。「我知道。」謝觀棋垂眸,低聲道。
今夜不見星月,風在身邊徐徐吹過,兩人的影子與腳底的樹影融為一體。
秋露面色迷茫,面對他時,心裡藏不住一點事:「我怕你生氣,他不止送了我,還送了白焰,而且他有喜歡的人,不是我。」
「沒生氣。」他撫順她被風吹亂的發,笑著和她逗趣,「難道是白焰?」她臉上這才重現笑意:「也不是白焰。」"那更不可能是你們老闆了。"他煞有介事地點頭。
秋露笑倒在他懷裡,謝觀棋低下頭,臉藏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手臂慢慢抬起,將她一點一點圈緊。
「是一個你知道後會大為震驚的人。」她側臉挨他胸口,語氣神秘。「我認識那個人嗎?」「你猜對了,真的是你認識的。」謝觀棋輕扯唇角:「不可能是我吧?」
她倏地抬頭瞪他,眼神里圈地護寶意味十足。他笑了,捏住那張被風吹紅的臉頰,自問自答:「不可能,我又不認識他。」
「認不認識不重要。」
畢竟巧一也不認識朱榮與,還不知道遠在異城有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暗戀她。秋露下巴臉頰蹭他,感受有他在的溫暖,微微滿足後繼續說:"沒人撬得動我的牆角。"
回到家后,謝觀棋端一盤雞蛋卷餅從廚房走出來,就見她捧著一杯牛奶,邊喝邊看他。他沒說話,安靜地凝視她咬上雞蛋卷餅,咽下后才問:"好吃嗎?"「你+那麼一半」
「好吃」現面十點
好吃。」秋露用刀點頭,「你去路口是為了接我?「嗯。」
「那你怎麼不多穿件衣服,會感冒的。」她心疼道。
謝觀棋看著她:「給你發信息沒有回,算著時間差不多,就直接下來了。」他再道:「從11棟往裡的燈都不亮,路上黑,擔心有人又怕鬼。」
「這是我們家呀,我不會怕的。」秋露想等相擁入睡時再和他聊今夜的衍生話題,暫時揭過這茬,「我今天喝了牛奶,也吃了雞蛋,你怎麼不誇我?」
謝觀棋輕聲道:「以往總讓你吃不喜歡的東西,會覺得我煩嗎?」
他的目光如此安靜,一如當年初見,她被這一眼擒住心臟,握著卷餅的手一動不動,望著他。
兩人間沉默的對視永遠是他落於下風,這一次又是他先垂眸,掃一眼瓷盤溫聲道:"吃不完就用保鮮袋套好放進冰箱,明早再吃。"
秋露視線抓著他,憂心上涌,好胃口盡去:"為什麼這樣問?"他稍頓:「怕你覺得,我很討厭。」
「我沒有。」她音量驟然一高,人也站起來,「從來沒有。」
謝觀棋抬眸回視,被那雙夾含水帶霧的眼眸徹底擊潰,搖頭笑:「好了,我隨口說說,明天晚餐想吃什麼?」
秋露不答反問:「你是不是還在為樓下的事生氣?」「不是。」他也回得果斷。
她胸膛微微起伏,緊盯著他再道:「那我總是不起床吃早餐,不愛吃雞蛋,不喝牛奶,挑食又難伺候,你會覺得我煩嗎?」
謝觀棋嘗到作繭自縛的滋味,眉心一壓不由得苦笑,起身走向她:「不會,我喜歡照顧你。」"把你養得健健康康,讓你過得開開心心,是結婚前我對你的承諾。"他說。
她的目光隨他而動,看他半蹲在自己身旁,委屈感洶湧而至:"那你在擔心什麼?"他的沉默像證實確有此事,她亦無言,等他坦白。謝觀棋:「我們結婚太早了。」
話落那刻,如同傾翻一盆懸在頭頂搖搖欲墜的油漆,她的世界從頭到腳染成灰暗色調,黏膩、發沉,堵住毛孔器官就快溺斃而亡。
"不早呀,都過了法定結婚年齡。"秋露喃喃道。
她的雙眼已無法聚焦他的臉,用僅有的力氣撐著問:「是不是這幾年我太鬧騰,你不想要我了?」
她不再看他的眼睛,低下頭宛如一隻受傷的小獸,需要蜷縮起來舔舐傷口。
這一幕錐得謝觀棋心臟鈍痛,暗罵自己遲疑悵然的談話基調,張臂將她深抱入懷,慢慢呼出一口氣:「你啊……」
干言萬語,畫地為牢,能輕易困住他的人,永遠只有她。
她像一朵蔫敗的小花,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那我以後乖乖的,雞蛋牛奶早餐都認真吃,也不會天天纏著你跟我玩遊戲,更不會買色色的衣服引誘你。還有,公主和男僕那本書我也不寫了,我不是公主,我是你的小珠,你也不是男僕,你是我的老公,要是我們離婚了,我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老公了……"
話題朝著越來越離譜的方向發展。
「秋小珠,住口。」謝觀棋嘆息,巴掌輕落她臀側,揉著那張臉想讓她清醒、開心一點,「我這一生只會有一個妻子,就是你。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不許再亂想了,乖乖聽我說。」他用最直接的方式介入,「我擔心的是,太早綁著你,讓你跟我成家,會使你失去很多選擇。」
言罷,他再一嘆:「不過我也有錯,我把自己認為的事強加在你身上,忽略了你的想法。今晚讓你不開心,我向你道歉,別再難過了,好嗎?」
唯一的妻子。誰也不要,只要你。
這句話沒有冗詞贅句,已經足夠她安心和回味。秋露臉埋在他衣服里不肯露出,聽他輕言細語慢慢哄著。
「不過,我覺得自己還行。」謝觀棋回憶這些年,思忖道,「臉也是你喜歡的那款。」
遲遲遲沒等到她的回應,他身子向後低頭看:「把臉露出來透透氣,別一直悶著。」「聽見了嗎?」手臂微微收緊。「聽見了。」她悶悶回答。
秋露轉過臉的那一霎,謝觀棋的手滑上她的面龐,輕聲傾訴:"公主和男僕,你想寫幾本都可以,無論是書里,還是現實,我永遠捧著你,保護你。總怕對你不夠好,讓你不開心,承諾給你最多的自由和愛,私心卻想你永遠陪我。」
她在剎那間醒悟,曾經多次一閃而過,飄忽不定的感覺究竟是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內心深處始終藏著那個渴望愛,又害怕失去愛的小男孩。二十六歲的他重新擁有曾經破滅的一切,但七歲的他仍是孤單的,回頭看時依舊會心悸、不舍。
秋露說:「謝觀棋,我覺得自己好差勁,你對我這麼好,就差沒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摘給我,如果能摘,只要我撒嬌鬧你,你也會為我去做。可是我總讓你沒有安全感,我想把很多很多的愛給你,也許我愛你的方式就是想你,陪你,纏你,鬧你,天天跟你不分開,但這些都是我的想法,我也沒問過你究竟想不想要,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謝觀棋聽得一怔,懷裡的人仰起頭,振作似地抿唇,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決定了,從明天開始,我要努力工作,不亂花錢,勤儉持家,做做家務。」
「但是……」她張唇頓了下,用商量的口吻,委屈巴巴地說,」夫妻生活能不能不要比以前減少?我是個色女嘛,沒有你的身體我活不下去的。"
謝觀棋突然低頭咬住她的唇,酥麻痛感比一切心酸悵然都更為強烈,除了玩角色扮演和懲罰遊戲,他從來沒有這樣吻過她,像標記所有物的侵略和佔有,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萬物崩塌,迷糊睜眼時仍在他胸前,在他有力的臂彎里。
他額頭抵著她,眼前全是她的影,低聲道:"就和以前一樣。"「嗯?」她被吻到大腦缺氧,讀不懂他的話。「我想讓你像以前那樣愛我。」
「以前……」秋露和他唇貼唇喘氣,「作天作地,就是不做家務;天天色色,總想纏你上你;挑食闖禍,老給你惹麻煩。」太多,一時半會還列不完。她問:「你說的以前是指這些嗎?」
「嗯,是。」他輕笑。
「我這樣做,你就不會再害怕、擔心了,對吧?」「對,我就吃這套。」
「太好了,我就會這套。」她又一次撲他懷裡,緊抱不鬆手。
他終於見到彎彎的月牙,心疼、後悔的情緒被她的笑容治癒,某種膨脹的熱意開始叫囂。
秋露還沉浸在試捲髮下來,考題全是她擅長的愉悅里,謝觀棋已經抄過她腿彎將人打橫抱起:「今晚惹你生氣,罰我幫你洗澡。」
她興奮地摟他脖子貼上去:「真的嗎?」「嗯,當你的男僕。」「那你先進去,我準備一下。」「要準備什麼?」「我還留了件肚兜泳衣呀……」
謝觀棋用肩膀撞開房門,笑一聲故意道:「我說幫你洗澡,正經洗澡,你在想什麼?」
不過他也想,就對了。
★★★
「去豐城?」
暖風陣陣的辦公室里,白焰愁眉苦臉地撐著下巴:「我的感冒剛好,又要跋涉出差,打工人的命也太苦了吧。」
伍通眼風毫不客氣地掃去,煙霧從唇縫溢出:"想要年終獎,就給我扛起機器認真干。"
「真的有年終獎?」白焰深諳創匯工作室職場之道多年,早就不會輕易上當,「去年也這麼說,沒想到那個三渲二的動漫項目差點把咱們公司整倒閉咯。"
伍通嗤聲:「說有就有,不要拉倒。」
秋露期待地加入話題:「我沒待夠一年,會有嗎?」白焰:「沒有。」
伍通隨手抓一本冊子呼過去,白焰嗷叫兩聲偏頭瞪秋露。
"今年大頭的項目,除了年初的古裝探案電影,就是年末的付費短劇,懸疑短劇還在籌備。"伍通看向秋露,「之前說好你有10%的抽成,只要我這邊回款,你就有。」
「謝謝老闆。」秋露笑臉迎領導。
兩個打工小兵鬼臉手勢斗累了,收心工作不過十分鐘,白焰又開始找茬:"我記得秋露老家就在豐城啊,這趟一起去,不正好回家轉轉?」
白焰得逞瞟她:出差?當然是三個人一起痛苦!
秋露:「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了,最近和意潮對接,他們說外包方的何虎導演休假,他老婆生二胎,所以換上一位新導演,不過和劇組那邊磨合得不太好,謝總監會帶人再過去一趟,地點也在豐城。"
「不是說拍攝剪片由外包方全權負責?」伍通兩指夾煙對嘴,困惑地發問,「就算更換導演也該他們協調好,意潮作為甲方怎麼倒像在乾擦屁股的事。」
「新導演風格獨特,很有主見。」她只能如此形容,「劇本中後段的拍攝地點有變,他要求劇組編劇重寫我們初定稿的劇情,那邊拿捏不定找到我,內部也鬧得僵影響進度,所以……"
「我懂了。」伍通微微抬手,示意她不用多說,「謝總監過去,見的也是外包方領導,磨合不當即便違約解除合作關係,對意潮來說損失也不小,還是要解決根本問題。"
她點頭,這也是最近謝觀棋頻繁加班開會的原因,他忙事業還要照顧家庭,每天三菜一湯絕不剋扣,她是一斤不掉面色紅潤,他倒像累瘦了,不過還是一樣帥。
伍通直接問:「意潮讓你跟著出差?」
「嗯,初定下周三,周日返程。」秋露說,「我在想,榮哥這個古風原創劇本不是我寫的,這次主要是托我們拍攝,我去用處不大。"
「你跟意潮,有事群上發信息。」「好。」
白焰:可惡,秋露又能和謝總監一起出差!秋露:開心,又可以和老公一起出差,!
★★★
時隔幾周又能見到美麗的巧一,可愛的露露在床上幸福翻滾,連通閨蜜頻道,以此慰藉老公在書房加班工作的寂寞深夜。
「我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樣。」朱巧一的聲音不太清晰,「當時滿腦子都想著趕緊走,怕你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拽住我不放,只拿他當擋箭牌了。"
秋露猜測她正在敷面膜,轉過180度面朝天花板:"你要是見過那天晚上他的樣子,肯定不會連個加微信的機會都不給他的。」
「我沒說不給啊。」朱巧一在線路那端反駁。
「有錢,長得端正,雖然看著嚴肅不好惹,但害羞的樣子還是和普通人一樣。」秋露回憶起來不免發笑,感嘆道,「不過一見鍾情的人不是你,是他。」
朱巧一:「你剛才說,他下周也要來豐城?」秋露:"嗯,去天鵝湖附近拍一個古風MV。"
「好吧,我知道了。」她說,「禮物送得挺有心,髮帶,綰青絲,看不出來啊,這麼古板的人還挺浪漫。」
兩人從奇妙緣分聊到初中趣事,又從同學二胎聊到有人近期結婚,話題源源不斷,得插嘴才能進入下一個。
秋露打了第一個哈欠時,朱巧一的笑聲變了,裝模作樣地清嗓子問:"用了沒?"
她腦袋昏沉發困,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呀?」
「激情之夜,水漫金山啊!」
秋露略帶羞澀地垂眼,支吾道:「還沒呢,最近工作太忙,我們這周都沒怎麼……」「那你肯定憋壞了。」朱巧一暖昧起鬨,「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試試?」
她換姿勢趴在床上嘆氣:「謝觀棋還在書房加班呢,他最近大累了,我不捨得讓他休息不好,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
朱巧一嘖嘖感慨:"色女動了凡心,歸於凡塵了?"秋露:「色女也是凡人呀。」朱巧一:「凡人才沒你這麼色。」
掛斷電話,秋露無事可做,最近工作用腦太多,床頭的書已經擱置很久,她的大腦只配在深夜裡玩一會兒攻略小遊戲。
點動人物選擇課程、換裝、約會……秋露眼皮愈重,剛支起上半身,頭髮被人溫柔地撩開,有人在她頸后種下一個溫熱有聲的吻。
月明星稀,天寒地凍,還有誰能帶給她這般上頭的感覺。
她回身勾住謝觀棋的脖頸,他帶著在雪原上燃火的目的,長驅直入尋到泉眼,他聽見雪山的震動,而後歸於寂靜。
漆黑的眼睛慢慢睜開,謝觀棋咬她臉頰低笑:「秋小珠,睡著了?」
秋露困到雙眸半眯,臉頰胡亂蹭他:"太舒服了。"「既然這樣,那睡吧。」他笑。
剛摸到周公衣角,她猛地驚起拽他衣擺:"既然這樣?你是不是想……"謝觀棋還保持俯身抱她的姿勢:「嗯,但是你太困了,要不下次?」
「我想。」秋露直接坐起身,拽他領口朝下敞,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想挨近他蹭一遍,「謝觀棋,我想你。」
他抱著她滾上床,手臂伸長拉開抽屜做準備,低頭看她又困又欲充滿迷離誘惑的小表情,含笑道:「都困成這樣了,待會兒中途睡著了怎麼辦?」
她目光一掃瞬間心率飆高,咬住唇痴盯著:"那就讓它睡在裡面。"
「我說的是你睡著,你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謝觀棋食指點她鼻尖笑了聲,這是今夜最溫柔的一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