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番外1·燈

第241章 番外1·燈

他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當他恢復意識的時候,他同時察覺到自己的意識很模糊。支離破碎。

起初,周圍全然是黑暗。

黑暗中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他空蕩蕩的意識。

毫無憑依地飄浮。

飄浮在虛空。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陌生,從未體驗過。

支離破碎的意識懸浮在虛空。無法感知時間的流逝,也無法擁有任何感官。

無法聽,無法說,無法看。

無法感知冷熱。

甚至連自己的身體是否還在都感覺不到。

……身體?

他感到疑惑。

他的身體……現在是什麼樣的呢?

他的身體應該是什麼樣的?

……

不知過去多久。

鋪天蓋地的黑暗,像是被什麼東西敲得鬆動。

隱隱約約,有一點光透進來。

「……耀……」

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

是溫柔的女聲。聽聲線,已經不年輕了。卻優雅得體。

他莫名地安下心來。

……安心?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他在安下心來的同時,再一次感到奇怪。

為什麼聽到那個女性的聲音,就覺得安心了?

那是誰?

……

那個溫柔的女性聲線,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像光,輕柔卻有力的光,一點一點,敲打著黑暗的外殼。

他直到此時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被一個黑色的巨大外殼包裹住。

他試著去觸摸那外殼,卻並沒有觸碰到任何實質的感覺。

黑色外殼彷彿巨大到沒有邊界。他無法從此處逃離。

很奇怪的,他對此也並沒有恐慌。

他不知自己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為何停留在這裡。

溫柔的女性聲音,像年長的鳥類輕輕啄著蛋殼。

黑色堅硬的外殼,被敲出越來越大的縫隙。

縫隙里有光。

漸漸的,他開始聽到另一個男性的聲音。

也不年輕了,聲線很敦厚,溫和。有種書卷氣。

「江……」

那個男性的聲音,傳進來的也是斷斷續續的話語。

無法拼湊,無法得知話語的具體內容。

只是令人安心。

他不明白這種安心感的緣由。

直到那一男一女,兩個聲音,交替著,頻率越來越高地出現。

越來越多的光,湧入黑暗。取代了原來堅硬無邊的黑色外殼。

他終於能夠看見東西。

起初只是一些模糊零碎的視野:沙發靠墊,床的一角。一隻藍色小熊拖鞋。半頁很久都不翻動的畫冊。

時間的流淌變得不再均勻。他有時候覺得已經過去很久,有時候又覺得只是短短一瞬。

他終於意識到這怪異現象的緣由。

——他的視野,並不是隨著他的心意而動。

像一個鈍重的攝像頭。很久才會挪動一次。

挪過之後,就又長久地停留。儘管攝像頭對準的,只是一些非常無聊的東西。

盆栽。螞蟻。空蕩蕩的畫板。

有時候視野會歪一下。

大多數時候,視野都只是靜靜地,固定在那裡。

緩慢眨動。

緩慢眨動。

【……】

他忽然明白了。

那是另一個人的視野。

不知出於什麼原理,他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完整視野。

不對。

不能說是完整。

而且不光視野,還有聲音,還有一些……觸覺。

支離破碎。

一切感官,都是支離破碎。

他沒有辦法聽到完整的句子,大多數話語都只有一兩個字,可以傳進他的耳朵里。

他也沒有辦法看到完整的畫面。視野鏡頭長時間地停留,長久注視著某些隨處可見的靜物。單調得幾乎令人發瘋。

冷,熱。疼痛,舒緩。這些感覺,也都是斷斷續續。

但是,一切都在好轉。

隨著那一男一女兩個聲音,溫暖的光不斷湧入,這些支離破碎的感官也全都在好轉。在拼湊。

在變得連續,完整。

終於,某一天,他也開始嘗試。

嘗試與外界交流。

【你們是誰?】

【你們聽得到我說話嗎?】

……

沒有迴音。

果然如此。

他並不是很意外。

但也沒有沮喪放棄。

他的思維逐漸清晰,支離破碎的模糊感,也漸漸淡出他的意識。

他仍然想不起自己是誰,為何會在這裡。

但他隱約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光芒——不是從外界,而是從內里。

從他的內里,開始與外界呼應。

一盞燈。

一盞白色的小燈。

白色的小燈,起初很微弱。幾乎湮滅在黑暗裡。

但是隨著那對男女溫柔的呼喚,隨著外界光芒的湧入,他感到自己內部那盞小燈,也開始釋放光芒。

很奇怪的感覺。

卻給他力量。

他終於也開始嘗試,發出自己的聲音。

【……耀……】

【……江……耀……?】

是這樣嗎?

是叫這個嗎?

他不太確定,那是不是從自己這裡發出的聲響。

但很明顯地,外界的什麼聽到了他的聲音。

因為視野很明顯地晃動了一下。

……似乎是在轉頭?

他忽然明白了。

這個晃動的視野,好像是在轉頭,張望。

是在尋找聲音的來源嗎?

於是他輕輕地,又喚了一聲。

【……江耀?】

鏡頭停下了。

視野不再晃動。而是微微歪了一下。

……是歪了下腦袋嗎?

莫名有些可愛。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笑了笑。儘管他並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身體」的存在,所以這個笑容也僅存於意識範疇。

但是,看那個「鏡頭」的反應,很明顯是聽到了他的聲音。

於是他繼續對著「鏡頭」說話。

【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對嗎?】

「……」

視野一明,一暗。

是「鏡頭」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他為這小小的反饋,又感到一陣欣慰。

【你叫做……『江耀』,對嗎?】

他試著提問。

然而這次沒有回答。

「鏡頭」並沒有回答他,也沒有作出類似點頭歪頭之類的反應。

「鏡頭」的注意力被什麼東西吸引了。

……是風。

由於共享視野的關係,他能夠輕易看到,「鏡頭」此刻的注意力在那裡。

「鏡頭」正在追逐一陣風。

風吹動白色窗帘,窗帘輕柔地晃。

「鏡頭」就追逐著窗帘,跟著窗帘一起晃。

……獃獃的。

窗帘有什麼好看的啊。

他有些好笑地,和「鏡頭」一起,盯著那塊窗帘。

直到冷颼颼的感覺從外面鑽進來。

……冷?

在此之前,他從未體會到「冷」,但此刻卻清楚感覺到,皮膚在變涼。

胳膊,後背,在變涼。

……誰的胳膊,誰的後背?

他繼續嘗試對「鏡頭」說話。

【你是不是覺得冷?】

「鏡頭」沒有回答,只是視野左右搖晃。

「鏡頭」又在尋找聲音來源了。

他想了想,換了個更簡單的,更容易理解的句式。

【你覺得冷,對嗎?】

「……」

視野緩慢地一暗,一明。

「……嗯。」

……

那是他第一次聽到「鏡頭」的聲音。

很輕,很軟。似乎是個男孩子。但卻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一隻小貓。

他非常確信自己的「鏡頭」不是一隻小貓。

所以,只是一個說話聲音很輕軟的男孩子。

那個男孩子,對於話語的理解能力,似乎非常低弱。

「你是不是覺得冷」,這種話,那個男孩子是聽不懂的。

要說「你覺得冷,對嗎?」

用這種句式,十次有一兩次,那個男孩子會給他回應。

而回應也僅限於「嗯」。

輕輕軟軟的鼻音,像小貓柔軟的喉管在打呼嚕。

時間久了,他竟也能分辨出這些小呼嚕的不同含義。

「……嗯……」是猶豫中帶著不確定。

「……嗯。」是猶豫之後最終確定。

還有完全沒發音的「……」

很有意思。

雖然完全沒發音,但他能「聽到」那個省略號。

像是感覺到了那個男孩子,疑惑茫然的心境。

是的。疑惑,茫然。

這是那個男孩子,面對大多數事物時所產生的反應。

別人遞東西過來給他吃,他不懂得伸手去接,也不懂得道謝。

別人跟說話,他甚至不知道那是在進行「對話」。他會認真地聽,然後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因為不理解。

因為無法理解。而且有時候甚至聽不完全。

像一個玻璃罩子,冷冰冰硬邦邦,遮住了那個男孩子與外界。

而如今玻璃罩子裂出些許的光。

裡應外合?

嗯……是有點這個意思。

他覺得應該是這樣的:外面的光照進來,裡面的「燈」產生了感應。

於是裡面也亮起了光。

如果能把玻璃罩子打碎就好了。

他很快就意識到——或許,從內部發力,會更有效果。

因為他發現,那個玻璃罩子,並不是橫亘在他與那個男孩子之間。

而是那男孩與外界之間。

或者說,他和那男孩,是一體的。他們一起被困在玻璃罩子里。

其實說來也怪。他並不覺得自己也被困在那男孩的身體里。

不是「被困」。

只是「存在」。

他在那個男孩子的,心裡。

……

【今天天氣很好。】

第無數次,他嘗試著那個男孩子對話。

【出去走走吧?】

「鏡頭」的視野微微抬起。

透過男孩子的眼睛,他看到藍天白雲,看到萬里晴空。

天氣確實很好。

他隱約也能感覺到,燦爛陽光照耀在皮膚上,那種熱烈蓬勃的觸覺。

漸漸的,那個男孩子對他的回應越來越多。

【多吃一點蔬菜。你不討厭洋蔥,對嗎?】

【冰淇淋你想要什麼味道?巧克力味的嗎?告訴你的媽媽,你想要巧克力味。】

【你爸回來了。聽到他停車的聲音了嗎?去門口接他吧。他會很高興的。】

【肚子疼要跟家裡人說。不要縮在被窩裡忍著……你在發抖。不要忍著。快起來,去告訴你媽媽。】

……

男孩開始認真吃飯,開始試著自己穿衣。

開始主動表達「我想要這個」,也會在認真思考之後說出「我不喜歡那個」。

甚至開始主動跟他說話。

「……天鵝。」

某一天在院子里,微風拂動陽光的清晨。

男孩的母親為他鋪展畫布,讓他在院子里隨意繪畫。

男孩子的視線從空白畫布上,緩慢移動到葡萄花架前那個俯身栽培的優雅女性身上。

「天鵝。」男孩說。

【……?】

他一時有些無法理解男孩的意思。

「天鵝。」男孩盯著那位女性,再一次重複。

【……噢。】

他反應過來。

男孩是在向他介紹自己的家人。

那是「天鵝」。

不應該叫「母親」嗎?

不,在那個男孩子的心裡,對那位優雅芭蕾舞者的稱呼,就是「天鵝」。

【很形象。】

他笑了笑。

【那你爸呢?】

爸。

男孩子緩慢地眨動眼睛,努力理解著這個詞語。

這一次的溝通費了些力氣。

心裡的人花了很長時間,才弄明白,男孩子管他父親叫「聖伯納」。

也很形象。

男孩的父親是一位溫柔敦厚的學者。身材高大,略有些發福。

確實很像那種救護犬——聖伯納。

心裡的人並不知道自己這些知識是哪裡來的,但他確實知道。

聖伯納是以前某座雪山修道院里,修士們用來救援迷失在雪地里的旅人而訓練出來的犬種。性格溫順而穩重。

倒是——江耀怎麼知道這個的。

隨著相處,心裡的人也漸漸找到答案。

哦。原來都是他父親母親教的。

江耀有自閉症。

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可是即便如此,他父母也不曾有一天放棄。始終努力教導著他各種知識,教他做人的基本。

十年如一日。

二十年如一日。

終於將那玻璃罩子,敲出破殼般的縫隙來。

……

不知為何,他漸漸接受了現狀。

他並不好奇自己到底是誰,也並不好奇自己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為什麼會存在於江耀的心裡。

那盞小小的燈,一直明亮溫暖。讓他感到內心安定。

讓他覺得,這樣的生活也很好。

他和江耀的父母一起,互相配合著,一點點地為江耀打碎玻璃罩子。

他想把寬闊美麗的全世界展現在江耀眼前。讓他看看這世界有多美好。

江耀的病情真的開始好轉。

作為心裡的居住者,他是最清楚這一點的人。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江耀的話變多了。

江耀開始,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完整地,與他進行對話。

真好。

他從距離最近的地方,最直觀地感受到江耀的進步。

從一個字,到兩個字,到簡短的語句。到完整的表達。

真好。

江耀也越來越聽他的話。

無論他說什麼,無論他讓江耀做什麼,江耀都會乖乖去做。

毫無猶豫。也不問理由。

江耀太聽話了。乖巧得幾乎讓人心疼。

心裡的人有時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我是個壞人呢?

如果我是壞人,我讓他去做壞事,他也乖乖去做了……怎麼辦?

……那是一種,光是想想,都讓他心驚后怕的可能。

只能說幸好。

幸好這種「如果」不成立。

至少,在心裡的人自己看來,他從未起過壞心思。

哪怕在心理醫生委婉地指出,他可能是江耀的第二人格,可能要通過人格融合來治療江耀的精神疾病時,他也沒有產生任何反抗情緒。

沒有像那些描寫多重人格的影視作品里一樣,為了保全自己而爭奪身體、驅逐主人格。

……人格融合啊。

如果這樣會對江耀好的話,那就這樣做吧。

心裡的人平靜地想著。

只是,有點不舍。

嗯。畢竟都相處了這麼久了。

從最開始,江耀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

到現在,他隨便說一句什麼,江耀都會立刻放下手頭的事,安安靜靜,歪著腦袋認真聆聽。

……好乖。

乖得讓人心疼。

彷彿只有在江耀這裡,他才是「存在」的。

他從未在其他任何人面前現身。因此在其他人看來,他從來都「不存在」。

他是只存在於江耀心裡的,「那個人」。

真奇怪啊。

更奇怪的是,他對此一點都不感到恐懼,不安。

相反。

他很安心。

時常有種,「真好」、「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的心情。

真的很奇怪。

……

心裡的人通過江耀的視野,了解到越來越多的事情。

比如他的自閉症,比如他的家庭。

比如他曾遭遇的【神隱】。

【神隱】。奇怪的說法。

據說江耀出現的時候,身上都是血。

那是誰的血呢?

無法回憶。

江耀的大腦,有一個地方是空白。

像被手術刀乾淨利落地剜去一塊。切口鋒利,沒有絲毫餘地的空白。

心裡的人試著倒推線索,他發現自己的蘇醒,就是在江耀【神隱】歸來之後。

很有可能,他目前的狀態,就和那場【神隱】有關。

可是每當江耀試圖回想,試圖回憶那空空落落的地方曾經有什麼……

一層黑色的霧氣,就會沉重地籠罩下來。

那是一種很熟悉的黑。

奇怪而熟悉。心裡的人花了很久才意識到,那種黑霧,正是最開始他蘇醒之時,籠罩在他周身的黑色外殼。

為什麼這時候又會回來呢?

而且,每當黑霧降臨,心裡那盞小燈,就會變得很不穩定。

像有什麼試圖破土而出,又像某種劇烈掙扎。

不懂。

算了。

想不起來就算了。

就這樣下去,也挺好的。

一點點變得開朗,一點點學會獨立生活。

等江耀的自閉症再好一些,他就可以回去上學了吧。

他可以認識很多新朋友,可以真正開啟自己的人生。

他將來會做什麼工作呢?

……

【神隱】的時候到底發生過什麼,不重要。

江耀那時候身上的血到底是誰的,也不重要。

就連心裡的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與江耀共存,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條。

那就是江耀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在這個世界里生活。

唯有這一點,是心裡的人無比確信的。

那就像是某種使命,又像是某種執念。

他也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意識到這一點。

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江耀在這個美好的世界里,好好地活。

不要去經歷風雨。不要去遭受苦痛。

不要受傷,不要難過。

不要失去所愛,也不要所求終不可得。

就這樣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當個平凡人,當個普通人。

就這樣幸福平靜地過一輩子。

這樣就很好了。

……

這樣就很好。

心裡的人一直這樣對自己這麼說著。

可是為什麼,明明沒有身體的他,卻會在江耀孤零零地站在浴室里,伸長脖子去看後背的時候,感到心痛難忍。

「好空。」江耀說。

心裡的人替他打開蓮蓬頭,讓熱水沖刷江耀的後背。

他希望熱水能讓江耀的身體暖起來。不要那麼冷。不要那麼空。

可江耀的臉上卻漸漸露出一種疑惑的神情。

江耀還是朝背後伸出手,似乎在尋找什麼。

從后側肩胛,脊柱,到腰部。一點點地摸索過來。

皮膚在熱水裡變得又濕又滑。他在自己後背摸來摸去,卻始終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像鳥類被剪去翅膀,身體重量驟然減輕。

像感到極度不適應,卻甚至無法理解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

那一瞬間,心裡的人,明明沒有身體,卻感到心痛難忍。

小小的白色燈盞,在那一剎那忽然地明亮起來。

心裡的人試著伸出手,伸出江耀的手,雙臂交疊,環繞在他胸前。

好讓江耀自己擁抱自己。

【這樣?】

他低聲問。

江耀的手臂不夠長,無論多麼努力,手掌只能夠到肩胛骨的位置。

沒有辦法把後背完全地包裹起來。

不過即便只是這樣,江耀就已經滿足了。

「嗯。」江耀揚起嘴角,在嘩啦啦的熱水聲中笑起來。

好乖。

好心疼。

明明沒有身體啊,明明沒有心。

為何他還是感到心裡酸軟成一團。

無法忍耐。

……

他開始思考江耀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江耀忘記的,被從大腦里身體里,刻骨銘心地剜去的,到底是什麼。

銘記比遺忘更痛苦。

銘記……比遺忘……更痛苦嗎?

……

不知怎麼,當看到那個名叫王慧的女性,在痛失愛子、於是決定向全體變異種復仇的時候。

當意識到她本可以選擇清除記憶,回家去過平靜生活的時候。

心裡的人,忽然如有所感,低低嘆息一聲。

【有些事情,遺忘比銘記,更讓人痛苦。】

遺忘比銘記更痛苦。

他聽到江耀在自己心裡,輕輕重複。

遺忘比銘記更痛苦。

像一種反駁。

像一種說服。

……

所以,江耀最終選擇了銘記。

哪怕所有人都將不記得。

哪怕所有世界的創傷都將被撫平。

江耀選擇銘記,那些壯烈,那些英勇,那些苦痛,那些不甘。

那些生動鮮活的燦爛與至暗。

江耀不願意遺忘。

江耀不捨得遺忘。

所以,他也沒有阻攔。

「去吧,江耀。別怕。」

他並沒有身體。他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算不算是靈魂。

他只是一盞燈。

一盞小小的,微弱的燈。

但也正因他是燈,所以他能和萬千英靈一起,站在江耀身後,化作永恆護盾。

永遠守護,指引。

「我一直在。」

……

江耀,別怕。

陸執一直在。

所以不要難過。

不要哭。

陸執一直在。

陸執永遠是你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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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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