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捕風捉影身飼虎狼(中)
酒館大門晃悠一下,進來一個蘑菇腦袋的新人,這傢伙一看就是初來乍到,很快就去找看起來最有派頭的黑曜石「交朋友」。丟了船的黑曜石顯然也很喜歡「交朋友」,一來二去大伙兒就開始自我介紹起來。
「我叫高文,話不太會說。交個朋友各位。」
「冷靜,朋友,我就是傑弗里德。」矮人傑弗里德看起來對此很熟稔,自從他上岸以後就有大量不三不四的人過來拜訪,「那麼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這自來熟的矮人讓碼頭新人高文有些尷尬,他撓了撓頭,「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們之前在一場拍賣會上見過。」矮人身旁的德魯伊反應很快,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卡尼爾。」
「索維里斯·月溪……」邪術師走過去一把拍了拍那個半精靈學者的肩膀,「和他一樣,是個學者,我是研究火元素的專家。」
「啊,剛才說到哪了?有蒼白騎士來這鬼地方?要引來了繁星的追兵?」他極其僵硬地扭轉了話題,還吹了吹輕浮的口哨,「我的目的很簡單,要酒、要財富,多睡幾個女人。」
「你要是真想多睡幾個女人,剛剛的邀請你應該不會婉拒。」一旁有酒客看不過這裝腔作勢的樣子,嘲笑起來。
「誰知道呢?我也只是從某些渠道聽說的。」那學者喝了酒臉蛋兒通紅,腦袋晃晃悠悠,看起來像是挨了一記重拳。不過他顯然喝得很有分寸,說話仍然條理清晰,甚至還在拿捏:「說不定真的有蒼白的小鬼混了過來,繁星教會燒完了那邊的,早晚會派人過來清理新世界的。」
「靠,這就一借口,肯定是他們要分一杯羹!」月溪看起來完全沒聽懂半精靈的言下之意,再次轉開了話題,「還是財富更重要!」
「哈,你們說泰坦巨人號上的寶藏到底有多少?」一個矮人水手嚷嚷起來,「我每天聽到的消息都不一樣,船上的寶藏越來越多,過幾天怕是要說整條船都是金子做的啦!」
「我希望是精金的,哈哈!」卡尼爾笑起來。
「我已經迫不及待找傳說中的那艘船!」邪術師再次大叫起來。
「噢,兄弟,你也對沉船感興趣?」一個尖嘴猴腮的半精靈湊了過來,他看起來就是負責這行的掮客了,「我們明兒正好有艘尋寶艦要出海。」
「嘖,我更想找傳說中棉布傑克的好船。」邪術師一臉大驚小怪,「那事,哥們你有消息嗎?」
「傑克的船里又沒有寶藏,誰去關心那個啊。」那猴子般模樣的半精靈撇撇嘴,「多半早就被海盜同夥開走了。」
「嘖,你傻了!傑克幹什麼的?著名海盜啊!哪兒能沒有藏寶圖、埋藏地什麼的?」月溪右手搭著對方肩膀,左手搓搓,做出一個文明世界通用的手勢,「找一個所有人盯著的目標……多難,不如搞點實際的。」
「拜託,老兄,他都死了十幾年了。」那猴子半精靈露出讓人想給他一拳的嘲諷神色,他斜著眼睛看勾搭著自己的索維里斯,「市面上的藏寶圖可不少,十個金幣一張,你想要多少我給你收多少。」
「哦,失陪下。」那邪術師似乎想到了什麼,扔下了那個半精靈,走向剛才拿大劍的女人。
「好說,」那猴精靈嘿嘿笑起來,「你們先商量。」
那女人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身材極壯,說不得有野蠻人的血脈。
「哈咯,女士,那邊的船長說棉布傑剋死十幾年了,當時城防軍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月溪一臉好奇。
「想知道?」那女人笑起來像是一隻野獸——野豬那一類的,她往旁邊的大劍上一靠,「讓我睡一覺,我就告訴你。」
「以科瑞爾盧喀之名,星辰在指引你。」卡尼爾深覺得半精靈需要幫助——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他念誦著科瑞爾盧喀的名字拍了拍邪術師的肩膀,為他施展了一個神導術。
「這姐姐,我和我的團隊明天要和那傢伙出海,而我又沒那麼快……」邪術師隨便指了指剛才的掮客,「來一起找寶藏,我就來。」
「科瑞爾盧喀在上,萬一累壞了早上起不來,寶藏就飛了。」
月溪一邊說話一邊用杯子豪邁地灌酒——他顯然已經喝多了,說起話來也只剩下不成段的隻言片語。在說自己的時候,他還施展法師之手模擬出他自己擁有的一門強大的攜帶型單兵船炮,當然,只在尺寸上做了一點點藝術性修飾。
「得了吧,這玩意兒我腿一夾就斷了。」那女蠻人用鄙視的眼神看了眼召喚出來的法師之棍。
酒客們發出鬨笑,就連傑弗里德也一口酒笑咳了出來。
「不試試看你怎麼知道呢?或許我天賦異稟!」那月溪似乎已經對外界的危險毫無感知,滿嘴都是渾話。
「行,那晚上我們找個房間,我好好給你講講棉布傑克的故事。」她舔了舔嘴唇。索維里斯·月溪感受到了對方侵略般的目光,那無與倫比的【雄性】彷彿能讓他發掘心中的【雌性】
「祝你好運,我的朋友。」傑弗里德露出憐憫的表情。
「祝你好運,我的新朋友。」這句來自碼頭新人高文。
「祝你身體健康!我們的可憐蟲!」這來自酒館客人們的同情。
「哈,但我能接受的床,在我將要踏上的船上,老姐你一起來,才能知道哦!」那月溪不知怎麼露出了驕傲的語氣頂了回去。
「走走走!」那為身材壯碩的女士顯然已經迫不及待,她一把拉起了索維里斯,在酒客戲謔的目光中就要往樓上走。
「加油啊!」傑弗里德很順手地接過月溪的杯子,把他沒喝完的酒也拿了過來。而那月溪似乎有著特別的審美,直接順著她手臂把自己的身體翻過來,抱住並親一口。那位巨大的女士顯然已經興緻勃勃,一把把索維里斯抱了起來,還按住了他的手腳,她的巨劍在身後哐當一聲砸在地上,聽得酒館老闆虎軀一震。
兩人在酒客們的調笑中走上樓去,或者說索維里斯·月溪被包在懷裡走了上去,很快樓上隱約傳來索維里斯的慘叫聲。
「有沒有人想來賭幾把的,今天莫拉丁在注視著我。」傑弗里德似乎轉瞬就忘記了好朋友,開始招呼周圍的酒客。
半精靈的慘叫絡繹不絕,伴隨著的是地板咚咚咚的響動,彷彿有一隻怒火中燒的比蒙在發狂地攻擊地板,酒客們紛紛鬨笑起來。
「嘶~他也在努力的戰鬥著。」傑弗里德搖搖頭,「比爾努爾塔在上,希望明天我看到的是一個完整的半精靈而不是半個精靈。」
酒客們紛紛笑著應和,這半精靈邪術師雖然脾氣古怪,但也給大伙兒帶來了更多的樂趣。那掮客嘆了口氣,顯然那傢伙兒今晚是別想談生意了。半精靈學者也無趣地撇撇嘴,他看了看一旁躍躍欲試的吟遊詩人,想了想也掏出了兩個金幣——這是點歌不是創作的價錢。
「來首蒼白騎士的歌兒。」
沒人會歌頌一群邪教徒,吟遊詩人很快會意地點點頭,隨著他的指揮樂隊們開始演繹起激動明快的曲子。
戮善為惡,除惡為善?
食人率獸,美德披身
殺生戮死,割據蠻荒
刺破雛鳳,加冕繁星
天秤兩端,功勝於過
死後竟抵,蒼白天堂
這首詩非常直白,顯然講述的是舊世界里「蒼白騎士團」的故事,第一句就是諷刺他們先殺好人變成惡人,然後再殺惡人來做好人。之後便是細數蒼白騎士團的歷史,吃人的聖騎士率領著差不多的墮落者,自詡身懷七美德的騎士,用暴力手段在斯莫提亞割據一方。他們使用邪神蒼白之主的力量,已經被蒼白腐蝕,卻又不心甘情願獻出自我。最終蒼白騎士團還是主動參與了蒼白女士刺殺太陽神的計劃,派出的數支隊伍里有一支成功擊傷太陽神。但刺傷所得的神血卻最終被科瑞爾盧喀設計截獲。
諷刺的是,這些蒼白騎士們個個身負罪孽墮落深淵,因為相信能功過相抵而去四處除惡。而他們所行最大的惡事——妄圖抹除世間光明,最終結果卻造就另一尊正神。按他們功過相抵的邏輯這樣的功勛足以抵消他們的罪過,個個都是要上天堂的。但這群神棄之人又哪裡有天堂可去呢?最終只能一個個慢慢被蒼白腐蝕,淪為傀儡罷了。
半精靈學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喊住那個詩人,「你這詩是哪裡來的?」
「我自己填的,老爺。」詩人優雅地鞠躬,伸出帽子,半精靈點點頭遞出幾枚金幣,「還有別的嗎?」
酒館詩人歡快地應允,換了一個調子開始演唱一些民俗風的故事,連韻腳都懶得壓了,一會兒是千金之子阿蘭尼斯的故事,一會兒是講述大詩人高文的冒險,這樣的白話顯然酒客們都挺愛聽,詩人唱著也輕鬆。
「講個關於矮人英雄的,這些是給你的。」傑弗里德給出五枚金幣。
點唱的大主顧一向頗受歡迎,酒館詩人立刻開始吟唱起傳說中的矮人聖者「酒桶」的故事,當唱到矮人聖者被鐵選會鑄造為神兵時,旁邊的矮人水手甚至嗚嗚地哭起來,止不住地抹淚。
「真是偉大的一生啊!」傑弗里德也抹淚,矮人們對此都有莫名其妙的共情,「生而光榮,死而不朽,真是令人憧憬。」
傳說大詩人高文和酒桶曾經也做過短暫的隊友,這使得前者的名聲越發傳奇。一段演奏完畢,那酒館詩人也動情地抹淚,聲稱自己也是高文的一名弟子,經常聽他講述和酒桶聖者的趣事。
傳奇人物的故事人人愛聽,矮人水手更是激動地掏出錢袋,表示有故事就有錢給,於是酒館詩人開始動情地講述高文老師和聖者酒桶大戰黑暗軍團的故事。
「在這兒都能聽到高文的名字,真讓人吃驚.....」碼頭新人高文有幸分享了這個偉大的名字,可惜他顯然對音律一無所知。很快就有人表示想聽點兒「葷的」,詩人也識趣地將話題轉向高文的紅顏知己們,很快就已經講到了路遇魚人公主拔刀相助的香艷場景。
詩人又演唱了一小段,最後到一邊休息去了,酒客們又開始嗡嗡地討論。夜色漸深,很快衛兵就要出來巡街,屆時很多酒客都會離開,樂隊顯然也不會多待。
夜幕降下,蒸汽城內陷入寂靜的竊竊私語中。有人不顧宵禁仍在角落裡接頭密謀,有人連夜潛入港口躍入冰冷海水,有人敲響了船醫的大門,也有人在努力承受著痛苦的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