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木鯨既沒白馬何覓(下)
平心而論,在人極罕見的地方遭遇有智慧的類人生物這種事情,在恩普萊並不罕見。哪怕是那些初啟靈智的魚人都能在池塘里建國,更別提那些為禍一方軍容整肅的大地精了。因此當艾爾文說出野人的時候,所有人心裡莫名地都有些緊張。
半精靈吟遊詩人尤甚,除了話本里那些喜歡變形成類人生物的傳奇存在之外,探險家被野人部落捉進大鍋煮了吃也是酒館里極具趣味的話題。酒客們喜歡的「永遠吃不到人的食人土著」和「永遠能在生死關頭靈機一動逃出生天的探險者」固然有趣,但沒人能比編出這些故事的吟遊詩人們更懂其中荒謬。
「他握著長矛,穿著獸皮,看起來像是人類,邊緣之地的那種。」艾爾文還在小聲解釋他看到的一切,「他沒有試圖躲避我的魔寵視線,我想他可能並不熟悉恩普萊的法術技藝……」
「對方離我們有多遠?」雅格咽了口口水,知道自己正在被監控著,一舉一動都有些僵硬,「還有別的人嗎?」
「600尺左右,沒看到別的人。」
「一箭之地。」洛斯有些凝重地點點頭,這足以證明這些土著有著基本的戰鬥造詣,「我們該怎麼辦?要去交流一下嗎?」
「對面只有一個人,我們去談談吧。」凱蘭拿定了主意,一行人開始拆除帳篷收拾物品——既然這個島上有別的智慧種群,那就得提防被人用古老的戰術換了家。
一切準備就緒,洛斯站起身來,身先士卒往前走去。那土著顯然有些過分緊張,隨著洛斯不加掩飾地繼續靠近,它怪叫一聲往森林裡逃去。
「這麼慫?白緊張了。」人類戰士撇撇嘴,難得他花了點時間重新著甲。
「跟上他,說不定能發現點兒什麼。」侏儒法師已經邁著小短腿沖了出去,一行人也隨之向森林深處跑去。野人在森林中步履如飛,茂密的灌木和漫天的樹冠也很快遮蔽了雙方的視野,它很快就在視野中消失了。
「他怎麼,跑得這麼快?」丟失了目標的凱蘭有些傻眼,他在原地喘了一會兒才開口。
四月也跟了上來,龍裔聖武士往野人跑去的方向認真地張望了一會兒,這才提議:「我們還是呆在營地比較好,不知道這些人會有多少……」
「不用擔心,一旦看見人多,我們就撤退。」艾爾文顯然不願把「溝通」的主動權拱手相讓,「而且他已經發現了我們的營地,等他下次前來拜訪,可能就不止一個人了。」
「或許我們可以放火燒山,」雅格摸了摸下巴,「不瞞你們說,對於放火這種事情我還是很有經驗的。」
一個邪術師怎樣才能獲得放火的經驗?凱蘭心中腹誹,艾爾文則搖搖頭,「如果真這麼做了那也沒有交涉的餘地了。」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繼續追蹤,五名倖存者便開始在叢林中四處搜尋野人的蹤跡。這野人對叢林里的地形非常熟稔,但沒有掩蓋蹤跡的意識。凱蘭很快發現了新的蹤跡——類人生物重重踩踏在灌木上的蹤跡,他沿著痕迹繼續追蹤,很快就發現了更多足跡以及長矛劈開枝條的痕迹。
一行人沿著凱蘭發現的線索繼續往前探索,由於打定了主意要「交流一番」,五人並沒有遮遮掩掩地行進。前方的野人也迅速察覺到了追蹤者的靠近,他開始不斷發出怪叫聲,這讓眾人的追索更加簡單。很快雙方的距離就快速逼近到了200尺內,這距離如果放在一場騎兵對決里,只需要數秒雙方就能衝撞到一起。
「艾爾文,先別動手。」凱蘭已經在心中準備,「等再靠近一點,我先試試用睡眠術留下他。」
「好。」
那逃跑的土著身影已經很近了,他被一條小溪攔住去路,而對面則是一個小小的營地。追蹤的幾名施法者已經在心中默默準備起了法術,只要再靠近一點——
「Ruaaaaah!」
一聲刺耳的吼叫響起,周遭的樹林里響起各式各樣的怪叫,顯然這是7野人們的一場狩獵,而作為誘餌的土著發出的怪叫,顯然是為了讓獵物們——更靠近一點。
身形最為高大的聖武士四月在第一時間吸引了野人們絕大部分注意力。灌木中鑽出來的野人們向她投來短矛,極為勉強地穿透她的重甲造成些許擦傷。儘管如此,高大的聖武士只覺得半邊身體失去知覺,只能勉力站在原地,那短矛上竟然塗了能讓獵物喪失活動能力的毒藥!
「小心……有毒……」四月有些艱難地發聲提醒,她只覺得渾身麻痹,只能勉強杵著劍站立,連盾都無法舉起。幸而她的鏈甲做工精良也足夠厚實,野人們的箭矢和矛刺都難以刺破細密的雙層扣環,而洛斯也很快反應過來從旁牽制,被突襲的四月並未受什麼嚴重的傷。
土著們也很快察覺了他們一時間拿這個鐵罐頭沒轍,紛紛調轉矛頭指向凱蘭。凱蘭狼狽地躲避著,不時用輕弩在土著身上還以顏色。而他身側的雅格抓住戰機,一發魔能爆擊中一個疤面土著面門,對方仰頭便倒了下去。
土著人數也只有七八個,看起來像是一個狩獵小隊,有四人分持長短矛,其餘躲得遠遠地用弓箭襲擾。艾爾文的魔法飛彈彈無虛發,任憑土著們怎麼尖叫扭躲,總是能拐著彎打在他們身上,隨後便有洛斯或者雅格趁其虛弱飛快放倒。形式對土著們愈發不利,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他們也開始萌生退意。等到挨了一頓打的龍裔小姐逐漸取回身體的控制權,怒氣沖沖地握起劍時,土著們也驚叫著開始逃離,連倒在地上的人也顧不得了。
洛斯追上去砍倒一個土著老頭兒,拖著他回到隊伍里,老頭被繳了械,看起來也已經失去了戰意。一行人順理成章地佔據了土著們的營地,把所有倒地的土著拖了回來。洛斯和雅格光顧著繳械和搜刮,四月和凱蘭給予了土著們最基本的救治並嘗試審問,在廢了一番口舌後艾爾文遺憾地宣布他們說的的確是一種語言,不過沒人聽得懂。
土著們無論是營地還是裝備都非常簡陋,他們的長矛和箭矢都是石質的,甚至無法刮傷四月的鎖甲,不過他們憑藉一身勇力還是給鎖甲開了幾個窟窿。饒是如此雅格還是不厭其煩地把每個人都徹底扒光,看起來他樂在其中。
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是土著老頭手上那把長弓,哪怕是以舊世界的眼光看來這也是一把精良的好弓,不知是由什麼工藝和材料做成的,韌性十足。雅格稍微把玩了一會兒,這算不上什麼魔法物品,只是一把非常強韌的好弓而已,於是轉手遞給了艾爾文。
顯然。高貴的法師並不需要其他的武器(艾爾文語),人類戰士就是一行人里唯二會用也能拉滿這把弓的人了。龍裔小姐顯然用不上它,畢竟聖武士可沒有能靠弓箭釋放至聖斬的技藝。洛斯稍微把玩了一下,越用越是喜歡,後來乾脆把自己的手弩塞給雅格,自己在背後背了弓,又從土著們的箭袋裡挑了一打帶上。
凱蘭在土著們帳篷里有所發現——這群島嶼上的土著們能用上帳篷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兒,他可不相信土著們能自己折騰出這麼細密的布來。要麼這群土著們是從漂流物中拾荒,要麼他們與文明世界是有往來的。
這個猜想極大鼓舞了眾人,洛斯也趕緊補充說弓也不像是土著們自己能造出來的玩意兒。激動的倖存者們又審問了一番俘虜,雅格甚至又掏出了自己心靈感應的本事。但這些土著語言和思維同樣簡陋,對於心靈感應這種交流方式抱有強烈的恐懼和反感,雅格也抱怨和他們心靈交流感覺像是在侍弄一群沒養熟的動物。
儘管和土著們的交流受到了阻礙,但作為審問者雅格還是多少獲知了一些東西。他找來一根長矛,在矛頭上找到了一個白色的簡陋印記,告訴其他人這是這群土著部落的印記。
「這符號是什麼意思?」對符文深有研究的侏儒法師來了興趣,「看上去像是某種四足有尾的動物。」
「白馬。」雅格看了眼一旁的俘虜老頭兒,「他們來自『白馬』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