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相信你

路明非還埋頭在餐桌上清掃著剩餘的辣子雞，那專註度和通宵的網癮少年有的一拼。零此刻已經放下了筷子，本來人就小小的，之前每次都是這樣子的，她吃完了，摩挲著杯頸在靜靜看他吃完。

「在我眼中你從來不是廢柴，更不是窩囊廢，別人怎麼看是別人的事，你怎麼認為是你的事，我相信你。」零慢慢的說出這句話，淡得像湖水。

什麼樣的話最能讓別人信服？

也許是用最想把這句話咽回去的表情，呼吸沉重，雙目怒視，腮幫鼓起，惡狠狠地一字一句的咬出那些巴不得別人聽不見的語句。彷彿這麼說對自己是奇恥大辱。讓人沒有不相信的理由。

可為什麼零的話，也讓自己那麼信服。

因為她的語氣么，不緊不慢的說著跟自己無關的話，一副你愛信不信反正跟我沒關的表情。就好像這些話不是她的肺腑之言，只是在轉述某樣已經落草成書的重要文件。她的任務只是負責一字不差的將這些斷言陳述出來。

「相信……我么。」

路明非的表情於其說有點感動，不如說有點難過。

就好像你一怒拔劍，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如古代大俠般忍辱偷生，混入敵營，殺同胞，毀故土，賣主求榮。被天下所有好漢唾棄追殺，你依然要裝作若無其事，一臉狠辣，不斷折磨著朋友。只為了那十步一殺的機會。

可漸漸你承受不住了，想要放棄了，卻又不能放棄，你想要跟大家解釋，卻又不能。

你在大雨中落魄，行屍般一路走過那些兄弟的屍體，你想抱著他們哭一場，但你知道，你不能，不是因為你什麼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的無上榮譽。只是因為，你是個爛好人，決定了一人擔起大梁，哪怕再痛苦，再堅持不住，你還是一路走來。你想要的，只是再次看到朋友們，輕鬆的笑臉。

這時卻有一把傘出現，為你擋住風雨，你看著那個熟悉的面孔，卻又一如故往的說著「只要歸順我們，就保你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可對方只說了一句「我懂你」，那時的你，會是怎樣。是抱著她好好的哭一場，還是死命藏好快要剋制不住的眼淚和對她的好，狠狠的對她說「你再不走，我就殺了你。」

路明非已經來不及做出判斷，零此時已起身向門外走去，再走十七步零就離開餐廳了。

路明非想起身去追她，可好像又沒什麼追的理由，人家又不是突然生氣離開的。自己也不是對零女王暗懷心思良久，沒必要爭取這種機會。但人家就快走到門口了，好歹別人剛剛鼓勵過你，就算不是什麼真心實意發自肺腑，你好歹也得有個表示嘛。

「喂………零。」路明非橫下一條心，霍的一下站起來，「謝…….謝」。

衰仔之所以為衰仔，在於其無時無刻不保留的衰仔氣質與動作，撓頭憋氣半天，也只含糊不清的冒了一句「謝謝」，的確沒前途。

零回頭看了看一臉囧像，不斷撓頭轉腦的路明非，什麼也沒有回應，再次邁開步子。

「我………我會……努力做一個有用的人的！」零沒管路明非，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

「你是不是有用的人跟我沒關係。」

路明非一臉的發奮被零搞得要多尷尬有多尷尬。猶如被當頭澆了一盆洗腳水，悲憤難當。不過話說幹嘛自己要跟零表決心啊，表了有屁用，自己是不是神經短路了。

「沒用的人，最後只會被丟棄。」站在門口的零喃喃低語。仰頭看向天空的淺色雙眸中，透出的感慨如西伯利亞平原那萬年的寒冰般，凄冷徹骨。

「啊，？零，你剛剛說什麼？」還站在餐桌旁的路明非小聲的詢問。

零輕輕閉上眼睛，收起回憶，轉頭看著路明非。「還愣著幹什麼，走了。」

踩著秋風的低吟，淡金色的長發飄出迷人的細浪，小道兩側的氬燈，也給這位在夜幕下獨行的女王披上昏黃的紗衣，朦朧誘惑。

「哎，等等我，零，你慢點走。」結完帳的路明非在後面很是不會觀察與營造氣氛的一路小跑，吆喝聲讓此刻寧靜的校園被渲染上了一股菜市場的氣息。夜空，弦月剛好露出一角。

「零，你幹嘛每次吃中國菜都找我？」

「我討厭一個人吃中國菜。」

「那你幹嘛非得叫我？」

「你會請客。」

「………那你可以找別人，我相信學校里有一半以上的男生願意請你吃飯。」

「找你請客不用擔心回報。」

「我………」

「還有問題嗎。」

「你能再黑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