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十年前。
「所以說,五條悟到底是怎樣的人?」
隨著時間推移,她對咒術的掌握越來越熟練,但夏油傑的精神狀態卻越來越差,尤其是跟九十九由基聊過天之後。
他偶爾會對空氣喃喃著「是猴子殺了悟」之類的話。
整個人都像繃緊到極點的弦,眼底的情緒如泥沼一樣,偏偏又裝出沒事人的樣子。
——真令人擔心啊。
十年前的式守更紗看到夏油傑一個人坐在高專的廊下。
他看起來那麼的疲憊和痛苦,還有無人問津的寂寞。
要是直接關心的話,肯定會被隨便找個理由敷衍過去吧。
於是她找了個話題坐到他身邊,托著頭說,「五條家的人一直都不滿意,說我不像他。」
姑且也算是真心實意的煩惱。
她知道他不會拒絕他人的求助,哪怕對象是她。
夏油傑像從無盡的思緒中抽出來似的,看了她一會,才說,「……嗯,的確是很不像,就是不熟的人都能看出來的那種。」
雖然是自己要問的,但這也太出乎意料了。
她有些驚訝。「欸?明明咒力和外表都一模一樣?」
「所以目前還沒有人懷疑你,但要我說的話,性格差太遠了。」
性格?
其實她被說了好幾次后,也有反問過要怎樣扮演他的性格,但所有人都對此三緘其口。
夏油傑舉起手指,「比方說,如果你打敗了高年級的歌姬學姐,你會怎樣做?」
「……扶起她?」她不確定的說。
「嗯,如果是悟的話,他會大聲嘲笑對方,並且拍下對方的丑照。」
……好屑。
她被刷新了印象。
難怪她上次扶起歌姬之後,對方一臉見鬼的表情,還氣急敗壞的大吼「混蛋你這次又打什麼壞主意!」,一邊用百米衝刺的速度退到五百米以外。
「比如說……」
夏油傑擺出思考的表情。
「聽到別人的正論和說教,他不會一臉虛心學習,會擺出作嘔的表情。」
「敬語也完全不會用。」
「啊……看到那邊的老爺爺嗎?如果是悟的話,會叫臭老頭。」
——咦,聽上去單純的就是個人渣?
她頓時滿臉疑惑。
但是不可能吧,她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畢竟那可是大家都懷念的五條悟啊。
「悟只是有點愛玩而已。」
夏油傑微笑了一下,很輕聲地說,「但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會怎地去救被困的前輩,也會為了任務護送對象的心情,連續開幾天幾夜的無下限。」
「他也是為了保護我和護衛對象,拖住伏黑甚爾被殺死的。」
「……是嗎。」
果然是個溫柔的人啊。
她看著自己的腳尖想道,所以才有那麼多人懷念他。
要是她死了,也會有人為她感到悲傷嗎?
眼角餘光瞥到夏油傑準備站起來,她連忙抓住他的衣角,笑了笑說,「對了,你一直在陪我出任務,給你報酬吧。」
她從口袋掏出一盒小東西——
「糖?我不喜歡甜的。」夏油傑平淡地說。
「我知道。」她把那個精緻的鐵盒子放到他的手中說,「這是薄荷片,沒有甜味的,只有很沖鼻子的氣味。」
「為什麼給我?」
「因為你每次吞咒靈都露出很難受的表情……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在吞下很討厭的味道。」
其實這是個借口。
他吞咒靈的時候根本
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只是她覺得他的咒術很方便,私底下偷偷的擬態過他的咒靈操術,結果一吃下咒靈,滿口他人的嘔吐物氣味就湧上來。
她干吐漱口了半天,噁心的味道都不散去。
根本不能想像他每天到底是怎麼面不改色的吃下一堆的。
夏油傑卻一眼看出來,「你擬態過我的咒術吧。」
「……被你發現了。」她訕訕的說,這也太眼尖了吧?
「因為你不擅長撒謊。」夏油傑接過薄荷片,晃了晃盒子嘆氣道,「討好我可沒有好處哦。」
「不需要好處,能送給你這件事本身,就讓我覺得很開心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她還在讀小學的時候,大家很流行幫忙后互相請吃零食,而她因為家裡很窮,總是被請的那個,漸漸的大家都不愛跟她玩了。
現在袚除咒靈有報酬,她也買得起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零食,就挑了適合夏油傑和硝子的,一直放在口袋裡,每天都期待著送出去的時機。
——感覺就像彌補了以前的寂寞一樣。
當別人的影子,也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吧。
夏油傑像是感到刺眼似的眯了眯眼,轉移話題淡淡道,「咒靈確實很難吃,像嘔吐物一樣。」
「我明白啊。」她非常同情的說。
「但是為了保護弱者,這些都是值得的。」他強行露出一個疲倦的微笑,像在告訴她,又像在說服自己,「我們被世界賦與了力量,就應該履行相應的責任。」
更紗愣愣的看著他的笑容。
她遠遠沒有他的偉大。
最初答應當咒術師也只是被餓了幾天順勢屈服而已,當然也有想幫助世界的中二病想法……但那都稱不上是祟高的東西。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純粹為自己的理想行動過。
「你真的好厲害啊。」她忍不住說。
「……」
夏油傑卻看起來很痛苦,像是無法接受她的反應似的,移開視線說,「那是當然的……你怎麼會想到薄荷片的?這可不是小女孩會留意到的東西。」
「薄荷片本來是我爸喝酒後吃的,因為我小時候跟他說,很討厭他說話時的酒氣。」她回想道。
「後來有一天我不記得什麼原因哭了,他滿屋都找不到糖哄我,就塞了一片薄荷片給我吃,我嗆到哭得更慘了。」
她說著就笑了起來。
那是她記憶里為數不多的美好的東西。
「你不喜歡甜味吧,那麼就剩下這個啦,沖淡那種噁心的味道。」她看著他稍微鬆軟下來的神情,真心實意的覺得放心了一點,「太好了,你喜歡它。」
夏油傑的表情很奇怪。
好像窒息的人又稍微能呼吸了。
她為他分析道,「我試過了,咖啡和高濃度的巧克力都不行啊,雖然也很除臭,但是感覺有股與嘔吐物和應的酸味。」
「所以,果然還是薄荷比較好吧!」她自滿地說。
他愣了半晌,微笑著點頭,「……嗯。」
他溫和的說,「跟你很像,以令人苦澀的方式出現,又在令人意外的地方帶來一點的清新。」
……等等。
這又是在挖苦她吧。
她有些懷疑,但他沒有留給她思考的時間,只是開玩笑似說,「既然你都給我報酬了,那我繼續說悟的事情吧。」
「可以嗎?」她有些愣神。
「沒什麼不行的,那是你被給予的職責,作為高專的人,我也應該幫助你。」夏油傑緩緩地說,「悟跟所有人都不同。」
他的表情就像在回想那段短暫的回憶與時光。
那段與別人並稱「最強
」的快樂日子?
肯定是很重要的回憶吧。
「怎樣不同?」她不解問。
夏油傑低頭看著她,像在打量她的每一寸,又像在把她跟另一個人比較。
他良久才開口說,「悟是天才,非常的強——是那種就算理智清楚,但不直面就難以感受到的強大。」
「如果他還在的話,恐怕已經成長到難以企及的高度了吧。」
……
……
果然好強啊。
這是式守更紗昏過去前唯一的想法。
五條悟輕快活潑的外表下,是毫不費力的精細微調,每一絲控制自如的咒力都擁有像爆炸般的威力。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真不愧是本體。
這個男人對身上的無下限咒術,簡直擁有了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掌握。對比起她粗糙的用法……
這人到底是怎麼被伏黑甚爾殺掉的?
「唔……」她發出不適的輕吟,慢慢清醒過來的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
——是高專關押危險人物的牢獄。
她坐在破舊的椅子上,手腕和雙腿都被粗糙的注咒繩子牢牢綁住,大半的咒力都被封住了,被禁錮得動彈不了。
……這果然是報應嗎?
她有些無奈的想。
而且身上也只有昏過去前披身的浴巾,也沒人來給她多穿件衣服,身體被繩子勒住,弄得好像什麼奇怪的play似的。
「嗯,比我預計中的還要早一點醒過來,身體質素不錯嘛。」五條悟輕浮悅耳的男聲在面前傳來。
她費力的睜開眼睛。
頭好痛……
他在她後頸用出的咒力衝擊還有餘韻。
不過,光是頭痛就該謝天謝地了。
那一下完全體現了他對咒力的絕對控制,少一分她就昏不過去,多一分她就得直接變成傻子。
而罪魁禍首還歡快的一揮手說,「你都跟豬似的睡一整天啰,感覺還好嗎?」
……居然把女孩子說是豬!
她一醒來就被氣到了。
這很明顯是昏過去而不是睡覺吧,而且這都是托誰的福?
怎麼辦,才相處了那麼一會,她好像就拼湊不出大家口中那個高大上的五條悟形象了……
——不,仔細想想,其實一切都是有蛛絲馬跡的。
怎麼她就沒想到本尊是那麼惡劣的傢伙呢。
這傢伙居然把她綁在這種硬梆梆的椅子上,任由她昏了一整天……難怪腰和屁股都那麼痛。
「這個,真的有必要嗎?」
她不爽地動了動手腕上的繩索。
確實是綁得挺牢的,繩子上也有加上封印的術式,但真的要強行調動咒力也不是不可能,要認真掙開也做得到——
就像玩具一樣脆弱的東西。
真心要綁特級的話,至少得用金屬啊。
「別在意,都是流程而已。」
「要是把一個不明的未登錄特級普通地帶進高專,老人們都會變得很啰嗦呢。」
五條悟輕快地說,隨意地靠站在牆邊。
他之前才剛為虎杖悠仁的事得罪了那些老東西,要是在短時間內再得罪一遍,恐怕各種事情都會變得很麻煩吧。
「……好吧,也可以吧。」她看著天花板說。
看來哪個世界的老傢伙們都很折磨人啊。
連本尊都無法逃過這種麻煩嗎。她在內心湧出一股怪異的感同身受的同情……啊不是,清醒一點啊更紗,現在被綁著的人是自己欸——
「那麼,這個架勢是要問話吧。」
她不自在地動了一下,努力地忽略身
上涼颼颼的感覺,對他問,「你想知道什麼?」
「對現狀吸收得很快,真是幫大忙了。」
五條悟一手插褲袋,身體斜斜的站著。
他的思考只是略過一瞬,就對她笑著問,「雖然有各種事都想問你,但是首先果然還是——」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