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有了防晒霜的保護，皮膚沒以往那麼燙。

江鹿感嘆著這玩意兒好使的同時，後悔沒早點買。

他的額間洇出薄汗，濕潤的碎發貼在額角，五官精緻昳麗，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靈氣。

在江鹿沒注意到地方，顧準的餘光時不時會落在江鹿的身上。

抹防晒霜時，沒法用語言準確地描述他當時的異樣心情。

那是一種名為可惜的情緒。

顧准緊繃著唇角，眺望操場邊緣的樹木，微微抬頭時，他的下頜線鋒利且流暢。

在可惜什麼？

是遺憾沒能幫江鹿繼續塗，還是遺憾手心裡的溫潤細膩消失得太快？

烈日下，顧准生平第一次思考這種事情。

糾結太久，出神的時候差點錯過教官的口令。

最後也只囫圇地得出一個很不靠譜的結論：他的手比江鹿大，塗抹防晒霜會更加節約時間。

——

自從江鹿上次中暑暈倒，在教官眼裡，江鹿就貼上了身虛體弱的標籤。

每一次訓練，教官都很不放心地圍繞江鹿轉悠。

想偷懶摸魚休息的江鹿完全找不到機會。

幸好教官沒之前那麼嚴格，不然江鹿懷疑自己又要暈過去一次。

教官老在江鹿身邊轉悠，他對江鹿印象深刻的同時，也熟悉那天抱起江鹿去校醫務室的顧准。

顧准比其他軍訓生亮眼得多。

黑髮黑眸，身高腿長，站軍姿時脊背筆直如松柏，練拳時每一個動作流暢標準。

一樣的訓練強度，每當江鹿累得像條小狗喘氣，顧准胸膛只是微微起伏，遊刃有餘般。

「兩周的軍訓說短也不短，大學四年裡，以後可沒什麼時間集中鍛煉身體。」

「現在的年輕人啊，稍微累一點就暈倒了。」

說罷，教官有意無意地看了眼江鹿。

江鹿敢怒不敢言，只好抿唇裝作沒聽見。

「有的學生呢，身體素質就比較過關了，比如顧准、張挺……楊怡涵、林佳美……」

教官從男男女女中挑選出還不錯的學生。

軍訓生聽著名字，心裡微微驚訝。

沒想到不太熟的教官竟然能準確地報名字。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下午任務很輕鬆。」

「晚上在草坪上玩，如果有想要表演節目的同學，踴躍報名。到時候會綜合考量最佳軍訓生，輔導員也會給活躍的學生加素質分。」

教官一聲「解散」口令落下。

人群立即散開。

回到宿舍吹了會空調，休息足夠后，他們輪流去洗澡。

張挺和周舟在洗澡方面不是特別講究，沐浴露、洗髮水用的是學校超市的開架貨。

看著他們的沐浴露，江鹿這才知道報到那天顧准身上的橘子水果香從何而來。

等顧准用回自己常用的沐浴品后，江鹿便只聞到那股清冽深幽的冷意木質香。

江鹿悄悄上網查過，顧准用的東西是國外小眾但口碑很不錯的香氛品牌。

價格要貴許多，但幾百的價格對江鹿來說並不是負擔。

江鹿喜歡那個味道，下單購買。

只不過店家還沒發貨他就反應過來，品牌小眾，要是他也買回來，豈不就暴露了，只能遺憾地退款。

張挺和周舟洗完澡把頭髮吹得半干后，看還有時間，掏出手機組隊打遊戲。

……

浴室水聲淅淅瀝瀝，顧准正在裡面洗澡。

江鹿雙腳抵在板凳邊緣，和沈佳聊天。

知道顧準是直男后，他就對掰彎這件事猶豫不決。

沈佳也感嘆果然時運不濟。

假如顧准性取向為男，她相信江鹿的事多半都能成，誰能拒絕一副神顏的江鹿啊。

沈佳：【那你不追了？】

江鹿：【不知道，他對我很好，我要是下手好不是人啊。】

沈佳：【哎，確實複雜，我愛莫能助啊】

江鹿：【貓貓哭泣.jpg】

他把顧准給他擦防晒霜的事情講給沈佳聽：【當時我好心虛，不過他答應得很爽快】

沈佳：【嘿嘿，怎麼？我家小鹿準備搏一搏，用身體勾引人家呀？】

江鹿：「……」

江鹿：【什麼勾引！我又沒幹嘛】

沈佳：【哪裡沒幹嘛，不是露了背[壞笑]】

高中一起去游泳館時，沈佳可是見過只穿著泳褲的江鹿。

少年下水后，清瘦的後背沾染剔透的水珠，整個後背白皙又有光澤，波光盈盈。

她那個時候流口水地摸了一把過手癮，江鹿一個勁吼她是大流氓。

想到這，沈佳忍不住笑，坐在她對面的男生見狀，笑著問：「和江鹿在聊天？」

「嗯，在說他喜歡的人。」沈佳微笑地說，「我看看能不能給他出點主意。」

江鹿輕輕地哼聲，懶懶地晃動身下椅子：【反正不是勾引，勾引才沒有這麼簡單】

沈佳：【不過顧准對你是挺好的】

沈佳：【這才多久啊，半個月都不到，感覺超過一般室友了，他會不會假裝說自己是直男？】

江鹿愣了下：【應該不是吧】

沈佳：【這誰知道，你那天不也說自己喜歡女生？】

江鹿想到自己：【對哦。】

沈佳：【不然你再試探試探？】

……

手機震了下，江鹿看見貓貓頭像時，有點驚訝。

顧准不是在洗澡嗎？怎麼這個時候找他。

江鹿疑惑地看向陽台。

水汽瀰漫的狹小浴室里，顧准渾身覆著水意，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沒拿穩掉在地上的內褲。

幸好把手機帶了進來。

顧准打字：【我剛才拿衣服時不小心把內褲掉地上了，能麻煩你幫我拿一件乾淨的進來嗎？】

幫顧准拿內褲？

江鹿飛快地打字：【可以啊，你放在哪裡了？】

顧准：【衣櫃中間那層棕色箱子里，隨便拿一條。】

江鹿按照指示打開衣櫃，看見目標箱子后伸手去摸，隨便抓了一條出來。

黑色，並不是自己經常穿的棉質面料，摸著很光滑。

布料是摺疊起來的小方塊，內褲邊上有一串字母。

江鹿突然臉熱，手心都快要冒汗。

他也不敢拎著走，要是看見不該看的地方就不好了。他關上櫃門轉身。

遊戲里正處於死亡狀態等待復活的張挺剛好看見，目光挪向少年白皙的手。

純黑與雪白對比強烈。

根據那串字母，張挺認出這是某品牌的內褲，又想到那個位置是顧準的衣櫃。

他遲疑了，不可置信地說：「小鹿，你偷拿顧准內褲幹嘛？」

打團結束正回城補狀態的周舟也跟著扭頭，眼神驚訝：「你拿這個做什麼？」

「我怎麼可能偷拿他內褲，我又不是變態！」江鹿臉都氣紅了，「是顧准讓我幫他拿的。」

張挺、周舟長長地「哦」了一聲。

周舟：「原來是這樣，那你趕快去吧。」

江鹿緊緊抓著內褲，直勾勾地看著張挺，很生氣：「你居然覺得我是會幹出那種事情的人，簡直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張挺尷笑兩聲緩和氣氛：「哪有啊，小鹿，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可能你是因為好奇什麼才拿著看看。」

江鹿不理解地蹙眉：「好奇？好奇什麼？」

張挺也只是隨口一說，哪裡知道能好奇什麼。

他轉了轉眼睛，說：「好奇他穿的什麼牌子？什麼顏色？什麼款式？」

江鹿瞪大眼睛：「我好奇這個幹嘛！」

他氣呼呼地看著張挺，張挺心裡直喊救命，他就不應該亂說話。

在浴室身體寒冷且還晾著的顧准：「……」

他捏了捏鼻樑，低聲喊：「江鹿。」

「來啦！」江鹿橫了張挺一眼，小跑過去。

剛走近浴室，門直接大喇喇地敞開了。

「！」

江鹿眼前一片白，他連忙捂住眼睛，磕磕巴巴地說：「非、非禮勿視！」

圍著浴巾的顧准：「……」

他都要氣笑了，「你捂眼睛做什麼，我穿了衣服的。」

江鹿緊緊閉著眼睛，回憶著那片白，哪裡穿衣服了！

「睜眼。」顧准沉聲道。

「哦。」江鹿睜開眼。

顧准就是沒穿衣服啊，只是在腰間圍了條浴巾。

十八、九歲的男生寬肩窄腰，剔透的水珠淌過厚韌的胸肌、溝壑分明的腹肌，沒入浴巾邊緣。

兩側人魚線也很明晰，體脂率較低的緣故，青筋格外明顯，凸起的道道痕迹蜿蜒進浴巾，荷爾蒙爆棚。

江鹿臉蛋蹭地一下就紅了。

他在勾引我！

「內褲。」顧准抬手。

江鹿熱著臉，想看又不能太過明目張胆地看，慢吞吞地把貼身衣物交給顧准。

門關上了，隔絕了視線。

江鹿的腳底卻像塗滿膠水一樣，黏住了。

心臟怦怦怦地跳著，臉又紅又燙。

江鹿捂著發燙的臉頰回到座位上，啪啪敲字：【啊啊啊！剛才顧准讓我給他拿內褲，他衣服都沒穿，肯定是故意露出那麼好看的身材勾引我！】

點擊，發送。

抬頭卻看見可愛的貓貓頭像。

江鹿眨眨眼，瞬間窒息，呼吸都停住了。

連忙撤回。

手機一震……

【顧准：？】

江鹿沉默，指尖都在顫抖。

「咔嚓」一聲，浴室門開了。

顧准換上短袖短褲，身形瘦削，他慢步走到江鹿身邊。

江鹿完全不敢動。

瞥了眼少年羞紅的耳朵，顧准很輕地笑了聲。

他低著腰，靠近壓低聲音問：「你說我……勾引你？」

江鹿頭不敢轉回去，「啪嗒」一聲，從顧准發梢尖滴落的水珠砸到江鹿鎖骨上。

江鹿眼睫顫了顫，囁喏道：「不是……」

「那是什麼？」顧准好以整暇地問。

江鹿緊緊抿唇，男生身上擴散開的冷香蔓延到鼻尖。

「嗯？」顧准眸中掠過一絲興味。

江鹿上半身趴在桌面上裝死：「你眼花，看錯消息了吧。」

「什麼勾引不勾引的啊……」

話都沒說完，江鹿後頸就被捏了捏，酥|麻的電流竄開。

江鹿沒憋住，應激地哼了聲，聲音軟得像小貓撒嬌似的。

顧准愣了下，收回手時捻了捻指腹……

回到座位后，他摸了下自己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