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事後
「你要知道,你的天賦如此出眾,在你真正成長之後,你看其他的人族和妖族,都像是螻蟻一般。」宮主嘶嘶笑了笑,彷彿蛇一般蠱惑著鍾月珏,「你是真正的仙,真正的王。生殺的權柄就握在你的手中。而其他人,包括我在內,都不過是你在這條路上的踏腳石而已。」
「妖族不過是一群野獸,殘酷暴虐,憑藉著本能相互廝殺,滅了他們,才有足夠的資源讓人族興旺發達。」
「而大多數的人族,是一群頭腦幼稚,心智簡單,毫無能力的廢物。要是沒有什麼東西去奴役他們,驅使他們,他們就像是沒了主心骨似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宮主縹緲的身形微微晃動著,如同初秋墳地里閃爍著的鬼火,明滅不定,寒氣森森。
「鍾月珏,你就是這個人。」宮主的手虛虛地搭在鍾月珏的肩頭,語重心長。
鍾月珏瞥了她一眼,那淡漠平靜的眼神,是在示意對方莫要廢話,直接入正題。
她所說的,自己早就都知道了,可到底應該怎樣做呢?
「你是上天選出來的人。生來就和其他人不一樣。其他人為了你做出任何事情,都是理所應當的。」
「這是他們的榮耀。」宮主言辭鑿鑿。
「我明白了,師尊。」鍾月珏心裡的疑惑一閃而逝,她忠實地應承道,一如往昔。
「等到你真正將所有人,無論是對你虛情假意,只想從你身上謀取利益;還是真心實意,為你赴湯蹈火的人——都通通視作工具的時候,你自然就能催開這把劍心。」
鍾月珏沉默了一會兒,不得不說,師尊所描繪的遠景,確實是她畢生的目標,和必須肩負的責任。
先是征服天下的王,后是長生不老的仙。
凌駕於所有生靈之上,獨享生殺予奪的權柄。
從此,生老病死都不再是自己的肘制,也不會有任何人踩在自己頭上。
這樣的目標,是每一個開了智的生靈,心底里最熱切的渴望。
而與那些渴望而不得,卑微如螻蟻的凡人相比,自己卻有極大希望去真正做成這件事情。
只需要無情就可以了。其它的任何事情,上天都已經幫自己做好了。
如此,怎可辜負上天美意?
可想到此處,鍾月珏眼前不知怎的,浮現出了陸金華那雙含淚的眼睛。
在對方破碎的淚光之上,似乎飽含著某種她不能理解,又從未得到過的東西。
這東西白日是暖陽,光華燦爛,夜晚里是月星,璀璨晶瑩。春天是沾了花香的細雨,沾衣欲濕,冬日裡是初落下來的霜雪,純粹無暇。
是天心白月,也是萬家燈火。
是她在修鍊到了極靜的深處之時,世上的一切都已淡忘,卻依舊瞥見的東西。
彷彿神女垂眸望向世間,眼尾淌下兩行清淚。
鍾月珏的心口微微一痛,莫名的酸澀瀰漫開來,如同雨潤凍土,蔓延開不清不楚的濕意。
「你已經做了這許多,想必無情道心已經修鍊到了極致,可既然沒能催開劍心,必然有所缺失。」宮主沉吟道,「僅僅只是因為缺少歷練。」
「一生冷清,人情勿近,這不是真正的無情道。先是有情,后在徹頭徹尾的拋棄踐踏這段真心的感情,才叫無情。」宮主說道,平靜之中透露點殘忍。
「好。」鍾月珏思索片刻,便明白過來。
鍾月珏何其聰穎,月虛宮宮主知道自己只需要點到即可,後面的事情,自己這位必成大器的徒兒就會自動完成,便不再多言。
鍾月珏折了一隻枯枝,嘴角邊浮著一絲淺笑,笑意卻未到眼底。
的確,自己從未珍視過什麼,從未對什麼東西動過感情,這般冷心冷情,彷彿自己是從來都不屬於這裡一般。就連成王成聖,得道成仙的理想,也不過是理所應當,順勢而為,合該如此。
可是,無情道絕非毫無感情。
若是毫無感情就能修成,那麼那些天閹石女,流連花叢又全然無情的浪蕩子,豈不是個個都能得道成仙?
這裡面的重點在於,得到,珍視,愛戀,生死相依,成全一段至性至情,至貞至烈的感情,視感情超過這世上的一切。
最後再全然拋下,方才淬鍊出真正的無情道心。
原來如此。
果然自己是上天選中的人啊,自己本該為了人選而發愁,這不,那個小妖就被送了過來。
真心?
真心……
是真心才好,把一顆真心捧在手中,細心呵護,直到那真心開出最絢爛的花,再碾碎成泥。
那才叫無情啊。
鍾月珏踏雪而過,霜雪沾染了她的黑髮,白衣灼灼,衣下的肌膚尤甚雪三分,恍如雪中仙子,不染半點俗塵。
她有些慶幸自己生得這樣一幅迷惑一切眾生的好皮囊,無人會知仙子皮下轉的是什麼心思。
不重要,凡人只會看見他們所想看見的。
就如她的小花妖,只看得見明處的情意綿綿,看不見暗處的天羅地網。
這天傍晚時分,陸金華才醒轉過來。
她勉強動了動,就倒抽了一口涼氣,疼得面色扭曲。她不知道該用個什麼姿勢躺著,渾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疼痛,略微動一動,有些地方還滲出血來。
陸金華乾脆坐了起來,斜靠在床頭,不由得在心裡暗罵。
這該死的夢境,夠會折騰人的。
不管自己在哪一世,可都是細皮嫩肉,何時受過這般的皮肉之苦的。
哪怕之後去了肉弱強食的修真界,可也是被鍾月珏護在羽翼之下,那是風雨不侵,什麼苦都沒吃過。
結果,這會兒一進來就被鍾月珏給抽了三鞭子,立了個下馬威。
天知道,她可對於人族和妖族之間的征戰是半點的興趣也沒有。
這裡本來就是一場夢境,就算打的在驚天動地,那就是自己跟自己過家家而已,什麼用都沒有。
她唯一的目標,就是喚醒鍾月珏。
如果她不能喚醒對方的話,她們兩個都要交代在這裡。
這就是迷塵夢境所給的考驗。
可是按照這個夢境中的設定,自己和鍾月珏身份有別,彼此對立。
況且,對方作為天下第一宮的少主養大,那必定是精英中的精英,卷王中的卷王。
她想都不用想,對方所處的環境,那些師長親友,究竟給她灌輸了怎樣洗腦的**湯。
想必,說服對方放棄所謂的遠大的目標,讓她徹底的醒過來,可以想見是一件何其棘手的事情。
但她也並非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沉淪下去,再順便拖上自己。
在彼此間第一次交鋒之時,自己默默忍受鍾月珏所給予的痛苦,對方的眼中分明閃過了一次清明,那是微微蘇醒的鐘月珏,正是陸金華所熟悉的師姐。
在這場幻夢之中,聯繫自己和她的唯一紐帶,就是感情了。
身份的對立是虛假的,矛盾是虛構的,偉大的理想更是虛妄一場。
但她與她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
有什麼切不斷斬不開的東西,在她們之間,脈脈流動。
陸金華正這麼想著,門嘎吱一聲開了。
門外呼嘯的風卷著雪吹了進來,陸金華裹緊被子,剛打個哆嗦,就見到鍾月珏披著雪白的大氅,逆著光走了進來。
或許是心冷,或許是害怕,陸金華瑟瑟發抖起來。她垂下眸子,縮在那裡,成了小小的一團兒。
這樣清純無害的美人,身上傷痕纍纍,蒼白而虛弱,像是誤入陷阱受傷的小動物一般,惹人憐憫。
「少主……」陸金華低低地喊了聲,聲音虛軟,尾音卻微微上翹,像是甜膩的小勾子似的,折服和求情。
鍾月珏的心頭一酥,她放緩了臉色,微微放低了姿態。
高傲冷淡是對下屬的,哄這隻帶傷的小寵物,少不得溫柔幾分。
這般想著,她那雙淡色的薄唇彎了彎,顏色姝麗,剎那間點亮了陸金華的眼瞳。
她自然而然的走了過去,坐在陸金華的床邊,合情合理,順理成章。
小傢伙像是害怕了,默默的往床角縮了縮,不敢沾染她周身的肌膚。
「還疼嗎?」鍾月珏虛虛地攬在她的腰際之上,像是一位想要愛護對方,卻又生怕弄疼了對方的戀人。
「不、不疼了。」陸金華像是全然沒享受過仙子姐姐這般的上衣溫柔,一張雪白的麵皮微紅,有些吶吶不敢言。
陸金華在心裡默默道:
疼的要死,要不是這裡是夢境,不會損傷到身體,我早就跟師尊告狀了。等回到宗門之後,你看我怎麼告你狀,哼。
這會兒裝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好像這些傷不是你弄的似的。
呸,狗女人。
等我先陪你演完這齣戲,再秋後算賬,哼唧。
「我知道我的小東西疼,因為我這裡也疼啊。」鍾月珏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著將陸金華摟過來,貼在自己溫軟的胸口之前。
「你把肚兜脫了,我給你上藥好不好?」鍾月珏溫熱的呼吸撩過陸金華的耳垂,看著那白玉般的顏色染上一層漂亮的粉紅。
「不要。」陸金華警惕地瞪大了一雙杏眼,將自己裹得更嚴實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