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1

「噼里啪啦」的聲響中,各色的彈珠掉了一地。

四歲的夏油傑見拎著破損袋子的老太太露出錯愕慌亂的表情后，他立刻跑了過來。

「老奶奶，我來幫您撿。」

說著,夏油傑蹲下身,撿起了彈珠。

白嫩的小手抓住的第一顆彈珠是藍色的，帶著一點雲霧的花紋,像極了某人流光溢彩的蒼藍眼眸。

「是京都大學。」隱藏在角落裡的匡女沉聲說道,她揮手示意,招呼其他人過去幫忙一起撿彈珠，她自己則悄然隱沒在陰影中。

於是,正因為夏油傑跟隔壁沼田家矛盾和附近糟糕名聲而犯愁的夏油先生遇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他不自覺向這位看著極為和善的老者吐露了內心的苦悶，得到了一個搬家的建議。

夏油先生非常心動。

不過,搬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需要找到合適的新住址,然後處理掉他們現在住的房子。

就在他琢磨哪裡的房子比較合適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一位在京都大學工作的好友告訴他，京都大學準備內部選聘一位社會學的教授,他覺得夏油先生很合適。如果夏油先生感興趣的話,他可以內部推薦他參加選聘。

京都大學？！

夏油先生立刻就心動了。

武藏大學雖然很好,但跟京都大學沒法比，這就是國內優秀企業跟世界五百強的區別。不只是學生想要考一流名校,他們這些教授也想去名校工作。

夏油先生果斷答應了朋友的好意。他去了一趟京都,參加了京都大學的內部選聘,優秀線以上的專業能力再加上他本就是內定人選，夏油先生自然成功應聘到了職位,薪酬比在武藏大學工作時還高了一截。

夏油家以著最快的速度搬去了京都。

坐上駛向京都的新幹線時,夏油傑望著窗外的景色,遺憾地暗暗「嘖」了一聲。

——看來，他跟沼田浩仁的恩怨，得過兩年再回來清算了。

2

咒術界有兩個大本營，比起數百年內興起並成為國都的東京，傳承多年的世家更青睞有著千年歷史底蘊的京都，包括御三家在內的絕大部分咒術世家的祖宅基本都在京都。

當然，夏油家並不知道這些。

因為練馬區的那棟房子還沒有徹底出手，夏油家在京都大學附近暫時租了一間公寓，而夏油傑則被安排進了附近的保育園中。

作為保育園裡的高冷之花，夏油傑雖然獨來獨往，但在好感度系統的幫助下，他的人緣在保育園裡相當不錯，老師和同學都對他推崇不已，全然不知他內心深處的冷漠。

既不想招惹那群咬人很痛的怪物，也不想再被父母送去看心理醫生，夏油傑學會了無視那群怪物的存在，不再對任何人提起他的怪物論。

直到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升入小學后，攢下一些零用錢的夏油傑在一個父母都不在家的周末背起裝有麻袋的書包，早早出門。他要坐新幹線前往東京的練馬區，向沼田浩仁那個混蛋報復。

他已經算好了需要換乘的公交、電車和新幹線，即使路途遙遠，這一次的報仇會用上他整整一天的時間和幾乎全部零用錢積蓄，他也要狠狠地套沼田浩仁的麻袋！

可惜，意外無處不在，夏油傑到底沒能去一趟東京。

在公交車前往最近的新幹線站點的時候，夏油傑注意到前方的街道上空，漆黑的流質淌下，將前方很大一塊地方都圈了起來。而交警則擋在公交車的面前，表示前方突發意外，暫時禁止通行。

發現車上其他乘客並沒有看到黑色罩子后，夏油傑目光微閃，終究沒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堅

持下了車。

沼田浩仁什麼時候都能套麻袋，但錯過了這一次特殊事件，下次想要見到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夏油傑趁其他人不注意，摸到了黑罩子面前。

白嫩嫩的小手輕輕摸上黑罩子，隨即摸了一個空。

即使是其他人看不到的怪物，最起碼也是有實體，能夠打到的東西。但眼前的黑罩子，看著是存在的，摸上去卻像是空氣一樣。要不是夏油傑絕對相信自己的眼睛，幾乎以為自己是出幻覺了。

夏油傑咽了咽口水，他實在好奇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乾脆一咬牙，一狠心，他一頭扎進了黑罩子里。

黑罩子后……就是普普通通的街道，除了天空是黑色的，看不到太陽，能見度都沒有絲毫影響。

夏油傑轉頭又摸了摸黑罩子，確定自己隨時可以通過黑罩子離開后，他稍微放下點心。隨即，他左右看了看，試探地向前走了兩步。

下一秒，「轟」的一聲巨響，絢爛的藍色光芒在漆黑的天幕上爆炸開來，腳下的地面似乎都跟著震了兩震。

緊接著，一個破破爛爛的東西從天而降，狠狠地砸進他前方的地面里，濺起的灰塵讓夏油傑下意識抬起雙手，擋住了眼睛。

等爆炸聲平息，灰塵散開大半，夏油傑小心翼翼地移開手指，紫色的鳳眸好奇地睜大，從指縫間向前看去。

直接將前方地面砸出了一個深坑的，是一個不知該怎樣形容的怪物。夏油傑本來以為他日常看到的那些怪物已經夠奇怪了，但眼前那個被打得破破爛爛的怪物明顯更醜陋古怪，長滿了眼睛和觸手。而且，它給夏油傑帶來的危機感，遠勝於他之前遇到的那些怪物。

夏油傑沒有移開視線，他小臉微白，有些倔強地繼續看著。

「太弱了。」

這在這時，一個張狂至極的童聲響起，充滿了蔑視。

「二級就這個水平？」一道身影飛向砸從怪物砸過來的方向飛出，那是一個看上去跟夏油傑差不多年紀的男孩。他有著白色的頭髮，身上穿著白底蜻蜓紋的浴衣，雙腳懸浮在空中，他背對著夏油傑，是真的在飛！

【吼——！！！】

怪物發出不甘的咆哮，它明顯想要攻擊那個白髮男孩，可都不用夏油傑提醒，白髮男孩甩手又是一道藍色的光芒，這一次直接轟爛了怪物大半個身體。

夏油傑傻乎乎地瞪大紫色的眼眸。

好、好強！

白髮男孩似有所覺，他猛地轉過頭，一雙大而圓的蒼藍色--貓眼直直對上了夏油傑傻乎乎瞪大的紫色眼眸。

時間彷彿在那一瞬停止。

3

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幾乎是瞬間就在腦中泛起，海量的情報讓他的腦袋都疼了起來。但這具年幼的身體已經本能地運轉起了反轉術式，飛快地刷新大腦，讓他以著最快的速度和最佳的狀態迎接記憶的蘇醒。

白髮男孩眼中屬於五條家神子高冷淡漠又張狂的情緒在轉瞬之間就被翻湧的記憶與情感擊潰，記憶中更為熟悉的，丸子頭怪劉海兒狐狸眼的摯友模樣轟然破碎開來，化作眼前妹妹頭嬰兒肥眼睛似乎都圓了幾分的男孩模樣。

五條悟的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能吐出那個稱呼。

在姑且可以被稱之為前世的時間裡，為了收集足夠的信仰之力，五條悟曾經偽裝成夏油傑的模樣行走人間，播撒神跡。比起純粹的信徒，他更像是神明的代行者，他人眼中的人間之神。

在世界之心實現了他的願望后，他回到了剛出生兩個月的時候，沒有記憶，重刷了一遍七歲以前的日常。

他從五歲起就開始在外祓除咒靈，這並不是什麼硬性要求，只是五條悟拿來練手而已，這一次也不例外。

五條悟完

虐這隻二級咒靈的時候，並不高興，因為他覺得自己足以對付更強的咒靈，哪怕不給他一級的目標，最起碼也應該是一個準一級。就一隻二級咒靈，打發誰呢。

五條悟不高興，所以他自然不會收斂手腳。就跟已經捉到了老鼠的惡劣貓貓一樣，明明可以直接咬斷它的脖子，卻還是要用手來回扒拉，用腳來回踢踹，看著它疲於奔命還不給它一個痛快。

在「帳」內出現陌生人的氣息時，五條悟的六眼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僅如此，他還發現對方咒術師的身份。

他並沒有放在心上，還故意將那隻二級咒靈摔在對方面前。

他還慢悠悠飛過去，故意瞄準那隻咒靈不那麼要害的地方來了一發「蒼」。忽然，五條悟察覺到了什麼。他下意識回頭，就看到了年幼的夏油傑站在那裡。

對視的那一瞬，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五條悟有些呆怔地看向夏油傑，傑好小隻，臉蛋看上去很好戳的樣子。

4

見五條悟看過來，夏油傑頓時十分緊張。

——這是同樣看得到怪物，還強到能夠暴打怪物的強大同類！

一直渴望真正同伴的夏油傑瘋狂心動，同時，那種不想認輸，也想要暴打欺負他多年的怪物們的念頭瘋狂生長。

感謝老師們的教育，雖然夏油傑的腦袋亂糟糟的，但在此時，五條悟看過來的時候，他還是本能地笑了一下，然後禮貌地開口：「你好，我叫夏油傑。」

「五條悟！」五條悟立刻開口，他的臉上慢慢綻開耀眼的笑容來，蒼藍眼眸彎起了一個十分好看的弧度，他笑嘻嘻地說道，「老子叫五條悟哦，傑。」

夏油傑下意識皺眉，脫口道：「你這個自稱不太禮貌……」剛說出口男孩就有些懊惱地差點咬到舌頭，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這樣指出對方的不當之處，他這樣也很不禮貌。

五條悟卻不以為忤，他瞟了一眼地上那破破爛爛的二級咒靈，乾脆用「無下限」抓住對方，拎著就走向夏油傑，口中說道：「是這樣的嗎？」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滿臉無辜地說道，「可是，沒有人跟我說這樣自稱不對啊。」

「不過，我相信傑的話。」

五條悟在夏油傑面前站定，他看著眼前妹妹頭狐狸眼的男孩，蠢蠢欲動的手指直接捏上了夏油傑的臉頰，他還咋咋呼呼地說道：「傑，你的臉好軟啊。」不僅動手動腳，他還湊過來，嗅了嗅夏油傑的臉蛋，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還有一股奶香味。」

夏油傑：「？！」

這是剛認識的小夥伴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不過，看著五條悟開心的模樣，還有他很聽話地改掉了略顯粗魯的自稱，夏油傑不好意思打掉五條悟無禮的手指和太過靠近的臉。

電光火石之間，夏油傑小朋友做出了選擇。

他也抬起手，摸上了五條悟的臉頰，輕輕一捏，然後禮貌地回應道：「謝謝，你的臉也很軟，也很香。」頓了頓，想著對方自來熟的稱呼，他乾脆也這樣稱呼道，「悟。」

五條悟：「哈哈哈哈——」

5

最終，那隻被五條悟玩得知剩下半口氣的二級咒靈被當成見面禮，送給了夏油傑。

夏油傑在收到這樣的見面禮時，有一瞬的茫然。

——他收怪物當見面禮做什麼？

不過，被打到氣息微弱的咒靈就在他的面前，夏油傑的心中忽然一動。他看了一眼滿臉笑容的五條悟，然後慢吞吞地對著破爛咒靈伸出手。

一切都是那麼水到渠成，宛如本能一般。

那隻被五條悟蹂--躪到半死的咒靈在夏油傑的手上變成一顆漆黑的咒靈玉。夏油傑看著這顆黑漆漆的東西，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好像，需要吃下去。

可是，這麼大，他怎麼吃啊。

還有，好吃嗎？

最後一點最重要。

猶豫了一下，夏油傑拿出跟小夥伴分享秘密的心態，對五條悟說道：「下一步是吃掉它。」

「嗯嗯嗯。」五條悟點頭，「我知道，你的術式是「咒靈操術」嘛。」

「咒靈操術」？

夏油傑懵了一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術式是「咒靈操術」，以及，什麼是術式？

夏油傑滿頭霧水，但看五條悟的架勢，應該是支持他吃掉這顆黑東西的。

想了想，夏油傑打開背包，從裡面拿出礦泉水來。

五條悟毫不見外地跟著瞄了一眼夏油傑的背包，目光在背包里的那個麻袋停留了三秒。

傑帶麻袋做什麼？

做壞事嗎？

五條悟心中浮想聯翩，蠢蠢欲動。別看傑總是一副乖乖牌優等生的模樣，他其實沒比他乖到哪裡去，不然高專那會兒他們也不會那麼快就玩到了一起，這就是所謂的「志同道合」了。

夏油傑用礦泉水涮了涮那顆咒靈玉，然後往嘴裡一塞。

恐怖的味道在夏油傑的味蕾上爆開，他下意識想要吐出那顆咒靈——他覺得劇毒的東西可能都沒有這顆黑球球難吃——然而，沒能及時吐出來，因為那個東西格外順利地從他的喉嚨下滑了下去，只留下彷彿擦過嘔吐物的抹布氣味殘留在他的口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