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回 山水終有相逢時
「賢弟何出此言?」
「兄長有所不知,先下洛陽,乃借關東起兵之勢,憑大河之利,外有兄長與孟德為援,內有一眾死士為應。方才僥倖得手。天時、地利、人和可謂缺一不可。」說到此時,羊安話鋒一轉,又道:「今雖董卓新敗,麾下仍擁帶甲數萬。又有武關、函谷之險。而五社津呂布、成皋董越亦為牽制。況此去三輔,大河之利不復。而山東按兵不動,各懷心機。此消彼長,光憑你我,恐無一成勝算。不瞞兄長,安雖未及清點城中兵馬,然依今日之戰況,可戰之人恐不足三千。」
孫堅乃百戰之將,旋即領悟話中要領。入三輔有三條必經之路:
其一自河南一路向西。其二轉道南陽,折向西北。
至於其三則是假道大河。然大河中下游落差數百丈,舟船無用,乃需先繞道河東,再走風陵渡。
此其三者,前二自不用說,各有函谷關、武關,雄關攔道。走河東,則需面對十萬白波賊,可謂捨近求遠,舍易尋難。
況羊安話中雖未明說,卻多少透出山東背刺及呂布、董越騷擾的擔憂。而他孫堅,前番雖有大谷之功,此番那董卓卻未必不會嚴加防範。
念及於此,孫堅重拍案幾,嘆道:「哎!可恨那山東,當日起兵,信誓旦旦、聲勢浩大。卻不想皆欺世盜名之輩。天下英雄唯某與賢弟爾!」
羊安莞爾道:「兄長莫不是忘了曹孟德?」
「賢弟所言極是,嘗以為曹孟德宦官之後,誰曾想,亦是這般英雄人物。可惜他今日不在此中。來賢弟,我等敬他一杯。」說罷,孫堅已然舉起酒爵。
待杯酒下肚,又問:「若依賢弟之見,我等當作何打算?」
羊安不假思索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洛陽國朝舊都,四戰之地。我等外州刺史,實不宜久留,不若各自回州。彼若要爭便由得彼曹,只不過嘛…」
「只不過甚?」
「我等勞師遠征而來,卻不宜空手而回。」
「賢弟何意?」
「兄長初為州使,城中糧秣、武具,盡可取之,以便招兵買馬、安身立命。」
孫堅措著大手:「哎呀,這可怎生了得。」他此番前來,最缺補給,羊安這番大禮著實解決了難題。
「欸,兄長切莫推辭,今日若非兄長,安能苟全性命?不過借花獻佛,聊表心意罷了。」
「既如此,某便卻之不恭了。那賢弟……」
「冀州連年戰禍,人口凋零,弟只需遷洛城百姓便可。」穿越而來,羊安自知人口的重要,至於糧秣、武具那可都是其次了。
卻說兄弟二人興高采烈的分完臟,又痛飲數巡。孫堅漸露三分醉意,面色惆悵道:「卻不知此番一別,又待何時相見了。」
羊安聞言,哀上心頭。都說亂世無情,然他卻分明感受到孫堅的真摯友誼。卻不知友誼之船在時代的浪濤下,何去何從。
「阿兄,山水終有相逢日,只要你我初心不改,相逢總是兄弟!」
「山水有相逢,賢弟此言甚妙。」突然間,一個想發從孫堅腦中萌生,「為兄今有一不情之請,卻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兄長請說!」
「乃嫂今懷六甲…」
「恭喜兄長,復為人父!」
「欸~」孫堅擺擺手,打斷道,「賢弟稍安勿躁,且聽某把話說完。聞長公主臨產在即,某本意與弟指腹為婚。若為異性,則結秦晉之好,你我也好親上加親。若為同性,則結金蘭之誼。賢弟以為如何?」
與孫堅聯姻,有益無害,羊安自無道理拒絕,遂道:「全憑兄長做主。」
然他卻不知孫堅正妻吳夫人所懷,正乃日後大名鼎鼎的孫夫人。
(筆者註:史載孫堅膝下五子三女,正妻吳夫人生四子一女,以孫權對孫夫人的寵愛來看,孫夫人大概率是吳夫人所生嫡女。另吳國太為演義杜撰,孫夫人名諱無史載,此處隨大流,取名仁,表字尚香)
「哈哈哈,今日總算有樁喜事,來來來,賢弟,你我再飲一杯。」
待罷,羊安興許是醉意上涌,突然面露憂色道:「今日與兄長結親,本當喜事一件,然安心中卻有一事不吐不快。」
「賢弟旦說無妨。」
羊安正視孫堅,稍頓片刻,方道:「袁術狼子野心,又素嫉賢妒能。恐非明主,兄長萬不可久居其下。」
孫堅聞言,喜色早退,短嗟一聲,道:「為兄又豈能不知。然袁氏於汝南根深蒂固,此事談何容易。」
此番討董,袁術作為確實教他寒心。然他還有一事,受袁術掣肘,卻不好與羊安道來。那便是此來洛陽增援,家小全在魯陽為質。
羊安本欲再勸,並說陳王忠義或可為援。然見孫堅一臉難色,又念與藩王私通終究授人口實。話到口中,終究未說,只勸一句:「兄長若他日出兵荊州,千萬莫小瞧了劉表。」
…………
是夜,兄弟二人時醉時醒,至天明時分,麾下方扶孫堅離去。
羊安這才憑僅存的些許理智,朝堂外道一句:「何事?」
卻見陳儁探入堂中,道:「阿郎,冀州急件。」
羊安接過錦帛,霎時醉意全消,臉上一陣陰晴變化,終究還是隱而未發,只尋常道:「此事我已知曉,煩陳師近日留意,冀州若再有軍情,當速上報。」
不待陳儁答話,又道:「此外,高進、張紹,那二人可探到消息?」
「已遣人四處打探,暫未有消息。」
「此事還勞陳師費心,務必尋得他二人!」
初平元年四月末,董卓退兵函谷關。五月初,呂布與董越相繼退出河南。至此,董卓朝廷將勢力全部壓縮至函谷關、武關、散關、蕭關之內。
與此同時,一支騎兵隊伍輕裝急行馳入八關境內。
五月中,在遷出大批移民后,羊安與孫堅亦各奔南北。
然而伴隨著討董的階段性勝利,原本討董聯軍間隱而未發的矛盾,卻在此時爆發開來。天下,始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