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逃生

然而大門還沒走出去，又見福全公公領著兩小太監過來了，一時眾人都剎住了腳，尤其徐公公左少監，腦門上直冒冷汗，在針工局當差這麼多年，今兒是頭一遭，錦衣衛都督、司禮監秉筆和殿前總管這三個平日見也難得見一面的大佛竟都聚齊在這小廟裡。

福全雖無實權，卻是御前的人，他的意思等同於皇帝的意思，謝嬰和黃程見了他。直覺不好，果然，福全推開來迎他的徐公公，笑盈盈地向謝嬰做了個請的手勢，「謝都督，借一步說話。」

謝嬰無法，只得隨他往東邊廊上去，黃程也不由分說地跟了去……

蘇禾心跳得厲害，只見三人一面走一面嘰咕，漸漸黃程的臉色不好看了，謝嬰也是一臉嚴肅，走到拐角處幾人又走回來，掌印徐公公、蘇禾和海嬤嬤，兩邊直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幾人身上。

終於，謝嬰向小李子打了個手勢，小李子又向兩廠衛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即鬆開蘇禾，之後謝嬰向福全和黃程作辭，領著一行人出了門，接著黃程也作辭出了針工局，只剩下福全，他吩咐蘇禾，「趕緊去收拾東西，今兒便隨海嬤嬤去長春宮報到罷！」說著又看向掌印徐公公，「老徐，不請咱家進屋喝口茶？」

徐公公忙命人看茶。

於是，福全公公、海嬤嬤等人去了正屋說話，蘇禾則回自己屋收拾剩下幾樣零散東西，最後由福全帶來的兩個小內監幫她拿著包袱，她在正屋門口等了會兒，待裡頭說話聲稀了她才進去說已經收拾停當。

此時日已西斜，天邊一抹淺橙，蘇禾跟隨福全公公和海嬤嬤走出了針工局，漸漸天色愈來愈暗，彷彿侵了水的墨汁，淺淺地在天上暈染開，最後終於壓過那抹橙色。

一行人走過順貞門，蘇禾原沉浸在死裡逃生的慶幸中，這會兒突然後知后覺，自己這就離開針工局，要去伺候主子娘娘了？

宮裡頭宮女也分等級的，御前女官，伺候宮裡主子權力大些，次一級便是六局十二監中的管事姑姑們，最後才是她這等打雜的小奴婢。沒想到才從刀口逃生便高升了，她還有些恍惚，待到長春宮，已是掌燈時分，各處正在上燈，不多時整個長春宮便燈火通明。

針工局便從未這樣亮堂過，便摸著黑也能尋到自己的屋，這兒呢，這兒有她的屋子么？她看著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還有檐下站班的，倒座房裡說說笑笑的，一個也不認得。

終於，海嬤嬤領著她去到那排倒座房中的一間板房面前，向里喊了聲：「素問！」

裡頭的人應了聲，不多時便掀簾出來……仟仟尛哾

海嬤嬤昨兒便已安排妥當，是而素問一見蘇禾便明白了，她含笑著上前接過包袱，一面為蘇禾打起帘子，「你進來罷，快進來。」

蘇禾見是她，心裡踏實了些，喊了句：「素問姐姐，」便隨她進屋了。

素問她記得，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子，團團的小臉，很溫柔和煦的人，上回她被蘇瑩罰站，凍得暈倒過去，便是這個宮女照顧她的。

這屋子她也熟悉，當日她在這兒躺了一夜。素問引她入內，將自己手中包袱擱在八仙桌上，又為蘇禾卸下背上的包袱，放在一處，旋即用粉瓷蓋碗斟了杯熱茶，遞給蘇禾，「先暖暖手，我才從值上下來，沒來得及生火盆呢，你來了就好了，這屋子只我一人住，往後便有人同說話，再也不冷清了。」

蘇禾接過那茶抿了一口，熱流直流到肚子里去，便覺身上也熱起來了，她見素問又要解包袱給她收拾東西，她忙攔道：「姐姐不必了，我待會兒自己來。」

素問道了聲好，這又拉著蘇禾在屋裡一通轉悠，告訴她哪兒放什麼東西，她的衣裳鞋襪該規置在何處，如此一一地領著她熟悉，蘇禾十分感激，漸漸的話也多了，「姐姐，我對這宮裡也不熟，也不知分派我什麼活計，姐姐妹妹們好不好相處，這宮裡住著多少位主子，都是什麼性情，我粗手笨腳的，真怕得罪了人。」

素問笑了，「你凳子還沒坐熱呢，就想這些，有些事兒明兒我會說給你，有些事兒啊，得慢慢地熟悉，來日方長，至於派什麼活計，你既是針工局上來的，左不過是些針線活兒，也不急在今晚，你還沒用晚飯吧，廚下在燒鍋子，我領你去，正好認認人，」說著，親切地拉了蘇禾的手，就要出門。

就在這時，簾外忽傳來一聲尖細的喊：「素問，快出來，有活兒派給你。」

「我都下值了還有什麼活兒，」素問柔聲抱怨著，拍拍蘇禾的手示意她就在屋裡等，自己掀簾走了出去。

蘇禾好奇，輕手輕腳走過去，撥開帘子一角往外看，只見素問和一身形高大的太監在檐下說話，那太監正側對著門口，看不清面容，蘇禾只覺這身影與沈闊十分相似。

她驚喜萬分，邁出一條腿就要走出去了，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沈闊在東廠監牢里呢，怎會到這兒來？

待要再細看，那兩人已說完話了，蘇禾忙放下帘子往裡走了幾步，假作無事的雙手捧著熱茶不疾不徐地抿著。

素問掀簾進來，笑道：「我才說你今晚上不必伺候，這就打嘴了，來，你隨我來。」蘇禾這就放下茶盞，跟了她出門。

路上走著，素問附耳悄聲向她說了幾句，蘇禾登時臉紅了個透，原來她的活計便是端水進去伺候皇帝擦洗身子，且是皇帝指名叫她去的，而皇帝從午後過來便與惠妃顛鸞倒鳳，到這個時辰了還沒下床。

蘇禾不由想起去御前送荷包那日，皇帝確實在這事兒上很熱衷，擺弄了她一個時辰尚未入港，今兒這都要戌時了，他可真是鐵打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