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咱倆誰嫩？

翌日清晨，太極殿，早朝。

文武百官行禮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后，開始朝堂議事。

然而，官員們並沒有先開口。

昨日傍晚，他們已經得到張青蓮死於家中的消息。

驚詫之餘，心生恐懼。

廷杖的血腥場面，仍歷歷在目。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張青蓮死後都不得安生，竟然被龍椅上的傢伙給抄家了。

聽說，從中獲得白銀四十萬兩。

這不是個小數目。

但對於戶部尚書這個全天下油水最多的位置，也算是中規中矩。

只可惜，被抄家后的張家，現在是分文拿不出來了，就連張青蓮的屍體都因為買不起棺材，無法下葬，如今仍停留在靈堂內。

天氣逐漸熱起，過不了多久，屍體就會發爛發臭，張家人估摸著最後也是能是個挖個坑，給他埋了。

一代奸臣，就此殞命。

對此，其實很多人內心還是很爽快舒暢。

因為，大家都知道，大虞國庫空虛，積貧積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張青蓮。

他為了中飽私囊，不知道貪墨多少，更是在地方搜刮民脂民膏，將百姓置於水火之中。

廢物皇帝，這次殺人，絕對是正確的！

此時，蘇澈坐在龍椅上，一手扶案，一手托腮，看著下方的文武百官，直打哈欠，內心道：

「果然，當皇帝很累。」

「怪不得古代皇帝動不動就要享受。」

「這特么早上三四點鐘，就起來上朝，誰不困啊？」

就在他開始打瞌睡時，忽然一個身影從隊列中站出來，身著緋袍，綉有大獨科花。

大虞正一品，百官之首，內閣首輔陳正德。

喲呵？

這是要親自下場了？

蘇澈來了興緻，終於不再睏倦，眼睛明亮，注視著對方。

「陛下，老臣有事啟奏。」

陳正德的嗓音，帶著一絲渾濁，而且沙啞。

從聲音判斷，他應該已是古稀之年。

只是那對透著精光的吊梢眼，又讓他看起來有著中年男人的強勁。

蘇澈撇撇嘴，第一次從正面打量這個老狐狸，感覺不太好，但還是露出一個表面親和的笑容，開口道：

「愛卿所謂何事？」

陳正德深吸一口氣，整理那華麗大氣的官袍，中氣十足道：

「陛下，老臣其實是想問，昨日罪臣張青蓮已經伏法，五十廷杖讓他不治身亡，事後為何還要抄家？」

蘇澈沒著急回話，心中思索：

這老逼登什麼意思？

給他的小弟找回場子？

不可能。

他是政客，是權臣，深諳棄車保帥的道理。

而且張青蓮被抄家，已成定局，他也沒那個心思去翻案。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傢伙話語背後還有其他更恐怕的目的。

得小心他的話術，別著了他的道。

蘇澈挑動眉毛，慢條斯理地回答：

「愛卿啊，廷杖是因為張青蓮陷害朕的愛妃，而抄家則是因為他貪贓枉法。」

「為了一己私慾，不惜讓江南七省陷入水患當中，這樣的人，朕沒繼續給他鞭屍就不錯了，難道還要仁慈寬恕？」

此話一出，百官肅然。

但無人出聲議論。

誰都知道，江南水患，就是張青蓮派人決堤造成的。

可誰都沒有證據啊。

按理來說，皇帝要他死，也得講證據。

可現在，一眾人卻是認為，好像蘇澈想殺人，想殺誰，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證據？

不知從何時開始，蘇澈那殘忍無道的暴君形象，已經在眾人心中建立起來。

陳正德的吊梢眼，死死地盯著蘇澈。

他縱橫朝堂幾十年，不會幼稚地去質問對方，你沒有證據就殺人？

這幾日里，他已經清楚認知到，眼前的皇帝，已經不再任他擺布。

所以，計劃必須馬上進行，不能再耽擱。

陳正德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心情，目光也變得和藹起來，又開口問道：

「皇上，那老臣建議，張青蓮抄家的錢財，應用於救濟遭遇水患的江南七省，陛下以為如何？」

以為如何？

你特么質問我呢？

捏麻麻的。

老子昨天晚上就是這麼想的，拿張青蓮家的四十萬，送去江南救災。

結果現在你特么先提出來。

搞得特么我好像想要這筆錢似的。

特么的。

罵名老子擔著，功勞都落在你身上是吧？

蘇澈心裡咒罵著，但臉上不見陰晴。

在百官們注視下，他沉默著，許久后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出聲道：

「愛卿不愧為當朝首輔，能替朕分憂解難，心中念及天下百姓。」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陳首輔建議，將張青蓮抄家所得四十萬銀兩，全部運往江南，以工代賑，救急百姓，重修堤壩。」

此話一出，百官附和：

「皇上聖明。」

然而，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幸災樂禍。

四十萬啊，狗皇帝一分沒拿到，全都運走。

只要銀兩運出去，一路上層層剝削，大家就又有錢了。

到了江南，指不定剩下多點。

也有極少一部分人，目光閃爍，感動得熱淚盈眶。

就比如於峰，他已經開始抹眼淚，望著龍椅上的蘇澈，滿眼都是欣喜。

皇上終於做了一件實事，對百姓有益的實事。

不，其實早在處理張、秦二人時，他就已經轉變了。

這樣的好皇帝，值得他於峰誓死效忠，肝腦塗地。

哪怕皇帝他如今變的，性格陰晴不定，瘋魔難測。

而提出建議的陳正德，眼底則閃過一絲得意，內心道：

「黃口小兒，你就算是想重新掌權，也得過老夫這一關。」

「十幾歲的年紀，想與我斗，還是太嫩。」

然而下一刻，讓他沒想到的是，蘇澈忽然「咦」了一聲，好似想到什麼，就說道：

「陳愛卿啊，你身為百官之首，江南水患如此嚴峻，怎麼能坐視不理，你說對不對？」

陳正德沒說話，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唉，朕已經決定把四十萬銀兩拿去救濟，陳愛卿你也得表示一下，對吧？」

「要不然，百姓會怎麼看你，天下士子又怎麼看你？到最後，可不能落得一個當朝首輔，不顧百姓死活的罵名。」

陳正德，面色鐵青。

他怎麼都沒想到，龍椅上的豎子，竟然用言官的方式，來綁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