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苦命人家的女兒
「這好說，姨太太您就在車上坐著，需要什麼東西讓司機下去買，您看如何？」
副官靈機一動說道，轉眸又看到許寶臉色略帶幾分僵硬，趕緊把嘴閉上。
看來她今天是非得親自去重慶路不可的。
因為這麼個小事得罪了少帥的十三姨太太划不來，划不來，暗暗搖了搖頭。
「好的，姨太太，這就讓司機繞到重慶路去。」
痛快的擺了擺手，示意司機。
許寶眼底閃過一抹光亮，比剛才多了幾分精氣神，她才不會主動去跟傅九城彙報今天的行蹤呢。
副官也不可能說的，說了就是傻子行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違抗自家少帥的命令，擅自送人到重慶路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他脖子上長了幾個腦袋？
許寶靠在車窗邊，扭頭看過去，車子駛進了重慶路。
彎曲的石子小路交叉口是一個簡陋的棚子，蜷曲著一個衣不掩體的乞丐，髒亂的頭髮長長的挺直的垂在耳邊，看不清面容，一隻手裡掐著沾著泥巴的裂縫瓷碗，另一隻手在身上胡亂的摸索著。
面對這番景象，她絲毫不避諱目光，從前見多了，指的是，在沒有搬進桂園之前。
聽桂園的丫鬟閑聊提起，這三年，海城鬧過幾次兵亂和病疫，前前後後死了不少人，全是貧苦，身無分文的百姓。
她還有些慶幸，慶幸成為傅九城的第十三位姨太太，還是活得最久的一位。
黑色福特牌轎車在重慶路上顯得格格不入，惹不少路人駐足，指指點點。
「這車好像是傅少帥的，你們看車牌是不是很眼熟。」
挑著扁擔的老伯將肩膀上的長木條放下來，一筐蘋果一筐梨平穩的落在地上。
同肉攤光膀子的壯男人搭話。
「裡面好像坐著的是一個女人，不是傅少帥。」
壯男人一邊說話，一邊揮舞著手裡的菜刀切割著菜板上的五花肉，另一隻手拿起一個鐵鉤子鉤住肉塊的一端，遞給鋪子前拽著小孩，藍色粗布旗袍的中年婦女。
「二兩。」
粗聲喊道。
「二兩肉就只有這些嗎？今天是我孩子的生日，您看......這些肉也包不了幾個餃子。」
「你就給了三文錢，還想要多少肉，吃不起就別買。」
賣肉的壯男人蔑視的說。
肉鋪前的中年婦女清秀的臉上露難色，猶豫不決的接過鐵鉤，上面掛著少的可憐的肉塊。
低頭看到一旁的兒子，抿了抿乾燥的嘴唇，牽著他的小手快步離開。
「等等。」
一陣急促的高跟鞋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句清甜的女聲，宛如黃鶯啼叫般動聽。
許寶抬手攔住想要離去的母子二人，轉身，從鑲嵌著顆顆飽滿的珍珠手包里摸出一塊銀元，拍在肉攤的案板上。
「這錢夠買你肉攤上的所有的豬肉了，全部裝起來送於她們母子。」
堅決的說道。
肉攤老闆哪兒見過出手如此闊綽的人，盯著案板上亮閃閃的銀元，眼睛都亮了，只當她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嬉皮笑臉的說。
「自然！自然是夠了。」
眼疾手快的收起銀元，又拿出幾張廢舊報紙將案板上的肉塊包起來，生怕面前的女人反悔。
一塊銀元都夠他家一個月的花銷了，買十個肉攤都綽綽有餘。
果然有錢人家的小姐就是養尊處優不知物價如何，這樣的冤大頭讓他碰上了可算是天大的好事。
「不可，不可，小姐的好意使不得啊。」
中年婦女一下子慌了神，甩開牽著小孩的手，推搡著不要肉攤老闆遞過來的東西。
眼神滄桑而難為情的看向許寶。
她想收又不能收，在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世道，誰敢拿這麼多肉回家。
「您拿著吧，就當我祝您兒子生日快樂了。」
許寶真誠的說，接過肉攤壯男人手裡包裹著豬肉，浸出豬油鼓鼓囊囊的舊報紙，硬塞到女人的布袋子里。
副官快步趕過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以為是有人衝撞了十三姨太太。
「幹什麼呢！」
「你們知道她是誰嗎？頂撞十三姨太太，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厲聲呵斥，上前抬手用力將中年婦女推開。
許寶無奈的皺起眉頭，十三姨太太......
副官是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傅九城包養的十三姨太太。
圍觀的人群大驚，面面相覷，瞪大了眼睛，還沒人見過少帥的十三姨太太呢。
沒想到今兒竟在這重慶路見到了。
肉攤的壯男人連連後退了幾步，點頭哈腰的賠不是，就差跪在地上磕頭喊姑奶奶了。
面前的女人隨便說一句話，她身後跟著的這幾個帶槍的傢伙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哪兒還敢有剛才的架勢。
許寶對面的中年婦女也是一驚，但還算鎮靜，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早就聽人說，傅少帥納的十三姨太太國色天香，沒想到還是個大善人。
對著她連連道謝。
「太太您真是大善人，我替小兒和全家謝過您。」
拉著一旁的小兒子對著許寶彎腰答謝，感激之情流露。
「您快起來，這沒什麼的，我從小也是在重慶路長大的，我懂。」
許寶抿了一下嘴唇，說出這話，再打量自己的穿著和身段，哪兒還有「重慶路」半分影子。
當下還有些心虛。
中年婦女欣慰的點了點頭，雖說她也看不起給人當妾的，但眼前這位妙齡女子，曼妙身段，姣好面容，讓人厭煩不起來。
只覺得莫名的親切感。
本分的拽上身旁小男孩的胳膊，向巷子裡面走去，巷子口赫然寫著會津巷三個字，牆面經過多年的風吹日晒，有些掉色。
許寶不認得這幾個字，看在眼裡像是鬼畫符似的。
知道來人是傅少帥的十三姨太太，圍觀的人紛紛散去，稍年長些的人低頭離得遠遠的，各自做著手上的活，只有些毛頭小子，半大姑娘三步一回頭，甚是好奇。
感嘆十三姨太太長得跟仙女似的，又或者感嘆許寶命好，同樣是苦命人家的女兒，怎得她就讓傅九城瞧上做了錦衣玉食的姨太太，好生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