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元宵
天清氣朗，難得接連數日都是這般好天氣，青山小鎮環境清幽在附近幾座鎮子都是出了名的，加上今日元宵佳節有一場詩會，附近幾座小城的遊人士子都相約而來，一時間小鎮上人頭攢動，還未到晚上看花燈時間，便已展現一片熱鬧景象。林洛風站在堂屋內，想著今日諸多同道中人相會，必定又會出現不少妙人妙語，臉上如沐春風，待余蘭將長衫整理完畢，便高高興興出門而去。
林鹿偷偷趴在窗邊，見父親走了之後輕輕鬆了口氣，仰倒在床上思慮晚上該想個什麼理由溜出去。
余蘭走了進來，見兒子大模大樣躺在床上，俏臉一綳，訓斥道：「大白天躺在床上像什麼話，你爹看見又要說你了，起來。」
林鹿身子一彈而起，走近母親身旁，讓後者坐到書桌前，笑嘻嘻道：「娘親您坐，我給你捏捏肩。」說著便在余蘭肩上揉捏起來。
余蘭笑道：「無事獻殷勤，准沒什麼好事，說吧，心裡又有什麼鬼主意。」
林鹿倒沒什麼鬼主意，而是問道：「娘，你能不能告訴我，爹為什麼討厭江湖中人？」
余蘭聞言一愣，問道：「你問這個幹嘛？」
「我就是好奇。」
女子正色解釋道：「江湖恩怨是非多，打打殺殺有什麼好，記住了，千萬別在你爹面前問這事，否則說不定他會打你一頓板子。」
林鹿應道：「記住了。」
一天過得很快，這是對林洛風而言，一天也過得很慢，這是對林鹿而言。傍晚時分，歸來的林洛風正在感嘆，言語中有些意猶未盡，「今日一聚，沒曾想又結交到幾位志同道合之人，只可惜時日太短。」
余蘭聽出了丈夫言語中的那絲遺憾意味，俏臉微寒，佯裝嗔怒道：「你哪次不結交幾位志同道合之人，既然有緣，怎麼不留在那裡，幹嘛還回來。」
林洛風好讀書可絕不是書獃子，笑道：「雖然志同道合，但只是朋友，夫人只有一個，既然答應了你一起看花燈，又怎能食言。」
余蘭嬌哼一聲，「貧嘴。」
兩人雖至中年，感情卻仍像年輕時那般柔情蜜意。
林鹿見狀，嘻嘻一笑，余蘭聞聲，無奈瞪了林洛風一眼，留下一句，「我去煮元宵，你們父子倆先等著。」
林洛風面含笑意，轉頭看到林鹿，笑道：「兒子，過來，爹考考你最近學得怎麼樣。」
於是父子倆便到一旁在詩詞間過招不知幾何。
不多時元宵已好，一家人其樂融融圍坐在一起，林洛風開口道：「鹿兒，待會兒跟我們一起去看花燈如何？」
林鹿低頭捧著瓷碗，聽到此話面現難色，欲言又止。
林洛風問道：「怎麼，你有事？」
林鹿喏喏道：「我跟二冬文鳳都已經約好了...」
「約好什麼了？」
約好什麼豈能告訴你，正當林鹿心思百轉之際，余蘭解圍道：「他們年輕人自然有年輕人的玩法，誰像你一樣，就知道讀書吟詩，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兒子，不用管我們，吃完就去吧。」
林鹿高興道：「多謝娘。」
余蘭發話，寵妻典範林洛風又能說什麼。
正說話間，院內走進兩個人來，正是李二冬跟高文鳳，兩人恭恭敬敬乖巧喊道：「林叔，余姨。」
兩人笑著應了一聲，余蘭招呼道：「二冬，文鳳，吃元宵了嗎，坐下一塊吃點。」
高文鳳笑道：「多謝余姨，已經吃過了，我們來叫林鹿。」
林鹿偷偷瞪了二人一眼，恨不得拿眼神瞪穿兩個不長眼的傢伙。
余蘭望著寶貝兒子，笑顏道：「去吧，小心點。」
林洛風淡淡道：「你娘親手包的元宵，多少吃一點才是。」
於是林鹿囫圇吃了兩個便起身離去，走到院門時不知想起什麼頓了一頓，然後三人便出門而去，身後響起女子的溫聲叮囑，「記得早點兒回來，別玩得太晚。」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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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小巷匯入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男男女女成群結伴賞花燈，女子一顰一笑總能惹得同行的男子神魂顛倒，言語間的曖昧意味更是讓人心花怒放，如果能趁機拉一下女子的溫軟小手，恐怕晚上睡覺都能樂醒。
當然不乏一些有家世背景的公子哥出門遊獵，獵物正是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人兒，都是些縱橫花叢間的老手，要麼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花言巧語逗得女子臉紅心跳，要麼就由身邊的惡奴扈從直接亮出背景身份，一些徒有皮囊眼窩子極淺的女子哪能逃得出紈絝公子們的手掌心，註定要被騙回家暖被窩。
三人裹挾在人群中，看著花枝招展的姑娘，聞著撲鼻而來的香氣，李二冬心癢難耐，想著第一次逛青樓，忍不住向走在前邊的高文鳳問道：「文鳳，咱們今晚真去麗春樓？」
高文鳳白了一眼胖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問這話，你小子是不是怕了？怕了就趕緊回家，我跟林鹿去。」
李二冬嘻嘻一笑，「怕個卵子，都是大老爺們兒了，逛青樓早晚的事，我這不是怕你到了門口放鴿子嗎。」
高文鳳沒好氣白了一眼對方。
健壯少年轉頭笑望向林鹿，「林鹿，咱那天爬山打的賭還記得吧？」
聽到這話，林鹿裝傻道：「打什麼賭？」
李二冬笑呵呵插話道：「你少裝糊塗，今晚你必須點最丑的姑娘。」
胖子竹竿放聲大笑。
「麗春樓可是附近幾座城鎮都有名的青樓，最丑的姑娘能丑到哪裡去。」林鹿信誓旦旦道。
三人一路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麗春樓前，樓外幾名濃妝艷抹的風塵女子在街上拉客，幾名護院打手站在左右兩邊不遠處注意著周圍的一切動靜。三人斂了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衫長袍，負手走上前去，可那副故作老辣的做派怎麼看都有些彆扭，哪像流連於風塵間的老手。
陡然見到三名少年上前，幾名風塵女子先是一愣，隨即掩嘴嬌笑，可勁兒盯著三人看。林鹿被盯得不自在，耳根子已有些發燙，瞬間就有想溜回去的衝動。
其中一名年紀約摸二十的女子扭著細腰走上前來，面容姣好，略施粉黛，笑盈盈道：「三位弟弟，你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高文鳳身高體壯，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道：「這什麼話，本公子今天就是專門到這來的。」
女子忍住笑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問了一句，「弟弟行嗎？」
聽著這話，身後的幾名女子皆是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連一旁的護院打手臉上也露出晦澀笑容。
三人一時間聽不出女子問話中的調侃意味，但高文鳳很快醒悟過來，轉而笑道：「行不行，試試不就知道了。」
幾名女子聞言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老鴇聽見樓外笑聲嚷嚷，走出來很快看了個明白，但看人自然不會像幾個年輕女子那般膚淺，在這個行當只認錢不認人，不管是誰，只要腰包鼓便能把對方當爺爺供起來。
老鴇瞪了一眼幾名年紀尚淺的女子，擺出一副笑臉，殷切道：「小公子，看著面生啊，頭一次來吧？沒關係，只要你來了第一回，保管你還想來第二回。」說話間便帶著三人朝樓內走去。
高文鳳面色稍和，道：「還是老媽媽說話好聽。」
剛要進樓，高壯少年忽然駐足不前，轉身望著先前那名調笑自己的女子，指著後者道：「老媽媽，今晚我就要她了。」
老鴇眼力勁一等一，笑道：「既然小公子第一次來，就依了你，待會兒我就讓如煙過來陪你。」
那名叫如煙的女子一愣，渾沒想到會被一個少年點了名，老鴇喊道：「如煙，還愣著幹什麼，待客了。」
幾名青樓姐妹掩嘴嬌笑，拉著如煙嘰嘰喳喳，「如煙，人家還是個雛呢，記得給人家紅包哦。」
「如煙，回頭給姐妹們說一說，這小草是什麼滋味。」
如煙揮了揮手絹，「去去去，姑奶奶我今天吃素。」
三人被領著上了二樓，拐角進入東南某廂房，老鴇先退了下去，李二冬打量了一番房內布置，小聲道：「文鳳，這地兒不便宜吧？老闆娘是不是看咱們頭回來，故意宰咱們吶？」
高文鳳坐到桌前，自個兒倒了杯茶水，鄙夷道：「出息，又不花你的錢。」少年拍了拍胸脯，傲然道：「我給你倆說好啊，今天可千萬別想著替我省銀子，否則我不樂意。」
林鹿李二冬眼神交流，臉上皆有笑意，胖子二冬嘖嘖道：「瞧瞧這魄力，不愧是老子發了財的主兒。」
高文鳳笑罵道：「死一邊去，再這樣寒磣我，林鹿要最丑的，我就給你找個第二丑的。」
李二冬無恥笑道：「千萬別，那等艷福就讓林鹿一個人享了吧。」
兩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