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醒(重寫）
瑟倫絲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是無邊的黑暗和虛無，只有零星飄過的光點不斷搖曳，似近似遠，恍惚如夢。
與之相伴的，還有虛無縹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歌聲。即便瑟倫絲已經忘卻了具體的歌詞，聲音中蘊含的無盡感傷和凄涼卻還是令她記憶猶新。
......是誰？
渾渾噩噩之間，她下意識抬起雙手，卻發現自己此刻竟然動彈不得。
手臂好像被什麼東西緊縛著，不，不只是手臂，她的全身上下都被莫名的東西緊緊約束著，讓她連一分一毫都無法移動。
與此同時，那束縛著她的東西還在不斷散發著一陣陣溫暖的氣息，浸潤著她的身體，就像是舒適的被窩，讓她更加不想繼續動彈了。
於是瑟倫絲只好放鬆自己的身體，就那麼安靜地等待著。
靜謐，安寧。
黑暗中，一切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都彷彿被模糊。她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剛才一直迴響著的歌聲也早已停止，她只能感受著全身溫暖氣息的脈流，隨著它們的不斷涌動而默數。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一個什麼樣的狀態，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醒來。她只覺得這是一個夢，而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昨日身處自己卧室的畫面。
四周空無一物的黑暗讓瑟倫絲有些無能為力，她不是沒有嘗試過脫離，但她的全身上下，包括舌頭都無法動彈半分，這讓她按照小說里咬舌頭脫離夢境的想法落了個空。
所以她只好放空大腦，不再想著脫離這裡。
直到那悠揚凄美的歌聲再次響起，盪起她心中的層層漣漪。
「......何等遺憾？何等失格？」
「即便是立於虛空之巔的神明，終究也不過是雲煙中的碎片。」
她聽清了第一句歌詞。
聲音很好聽，就像是朝陽升起時滴下的第一顆露珠，雨落後淌過的第一縷清泉。純凈甘甜，只是單單聽著就彷彿能夠能洗滌人心。
但其中所蘊含的無限悲哀卻打破了這份甜美，讓瑟倫絲只能感覺到凄涼寥落，毛骨悚然。
不過聲音可沒有在意瑟倫絲的想法，只是繼續歌唱著。
「凋零而虛薄的輝光劃破天際，照進空洞的殘缺容器。」
「狂躁而迷茫的黑暗嚎叫不斷，席捲廣袤的晦暗天際。」
「浸透血液，深入腦髓，只留下可憎的軀殼。」
「掩藏在真實下的虛假終會破滅。」
「深埋於污穢的花朵也終將綻放。」
「照見沉眠之魂，點亮夢中之舞。」
「不為蘇醒......」
「......只願......安息......」
輕柔的歌聲逐漸低沉，最後在詠嘆中歸於沉寂，只留下無盡的回韻。
不知怎的，瑟倫絲的心頭一陣悸動。
隱隱之中，她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際，視野中一成不變的景象突然發生了變化。
視野的遠處，出現了一束光。
還不待她看清，那光芒猛地擴大，吞噬、消融著整片黑暗，將她完全淹沒。
——光芒之後，又是無盡的黑暗。只是這次的黑暗與之前不同，瑟倫絲能感覺到，周圍似乎有些什麼東西。
......
「她」睜開了眼。
伴隨著不屬於自己的視角，她望向了面前寬闊宏大的殿堂。
哥特風的建築結合了古希雅特繁複的花紋，在高高的穹頂上編織螺旋，化作無數奇特的象徽。整座殿堂中充斥著青蔥的綠意，安靜而祥和，好似最純粹無暇的森林，帶來一種獨特的美感。
神殿。
在目睹這奇迹般的建築的一瞬間，瑟倫絲下意識地這麼認為。
只不過，與神殿中的生機截然相反，險惡而腐敗的氣息從角落中一團團翻騰的觸手中散發而出。它們扭曲著，涌動著，盤曲延伸，侵蝕著所能觸及的一切，在雕花的牆壁上留下無數令人作嘔的斑痕。
看到它們，瑟倫絲就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大腦一陣眩暈，就好像那些觸手和黑霧是她曾經見過的東西。但是她很清楚，這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夢。
「她」伸出了手。
潔白無暇的手掌在虛空臨握，光芒噴涌間，將那些瀆神之物盡數盪開，碾作漆黑的粘稠液體。
但也僅此而已。
它們仍未消亡，它們從未消亡。黑霧翻騰，在空中扭曲凝結，再次變為原樣，散發著一種更加濃烈的無以名狀氣息，張牙舞爪地想要向「她」撲來。
時間彷彿在此刻停滯。
——玫瑰般的綺麗金光自採光窗灑下，給視線蒙上一層迷霧。
下一瞬，比剛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強烈的光輝在神殿內爆發，手掌緊握成拳，金色的鮮血自指縫間流下。
血？
她低下頭，看見了一支貫穿胸口的長槍。
嗡地一聲，瑟倫絲感覺自己的大腦變得一片混沌。
耳邊響起了陣陣囈語，那聲音就像是蜂鳴一樣，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回蕩，異常刺耳。她聽不清那聲音究竟說了什麼，光是那刺耳的雜訊就讓她幾乎要暈過去。
「…小姐……」
「您……快醒……」
就在她感覺要發狂的時候，恍惚間，有些急切的呼喚聲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囈語，讓她清醒了片刻。
她抬起雙臂，這一次，並沒有任何的力量阻攔她。
眼前的景象不斷模糊遠去，臉頰上傳來溫暖的觸感。睜開雙眼，和煦的陽光自窗帘間的縫隙灑下，讓她微微眯起了眼。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天鵝絨的帷幔在旁垂下，一雙巧克力般的棕色眼眸近在眼前，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擔憂。
一切如常。
「小姐，您醒了。」
眼眸的主人鬆了口氣，退後兩步，撤回了撫在她臉頰上的手掌。
「嗯。」
瑟倫絲答應一聲，卻發現此刻自己的喉嚨無比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