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焰

接過水杯，她仰頭一飲而盡。清涼的液體順著喉管流過，滋潤著她有些乾澀的嘴唇。

「小姐，您感覺怎麼樣了？」

放下水杯，瑟倫絲轉頭看向一旁的說話之人。

少女擁有一頭與眼眸同色的淺棕長發，身著古典的黑白女僕服飾，面容姣好，姿態優雅，此刻正侍立一旁，關切地詢問著她的情況。

瑟倫絲揉了揉腦袋。她剛剛醒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迷糊了，現在居然還有一些不真切的感覺。

腦海中的記憶不斷回蕩著，碰撞著，那令人發狂的囈語似乎依然在耳邊若隱若現，讓她一時無法集中注意力。

「米拉......」

然而，思維的本能似乎先一步做出反應，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當然是我，小姐。」女僕服飾的少女笑了笑，「您剛才是不是做噩夢了？要知道，剛才您的臉色可是蒼白得厲害，就連呼吸也很急促，我都要以為您是生病了。」

瑟倫絲沒有回話，而是看向了陽光的來源。

——刺目的陽光透過窗檯自窗帘間灑下，驅散著自黑暗中來的陰寒，給她的肌膚覆上一層溫暖。

深吸口氣，清晨的涼風伴著花園飄來的香味充斥鼻腔，之前的不適感就像是那虛幻而又真實的夢境一樣，在無形之中悄然消散。

「啊，當然了，我沒事。」她回答道。

「只是一場夢罷了......一場夢。」

她的情緒有些低落，不知道是因為夢境最後的結局，還是剛剛醒來的不適。

女僕小姐注意到了她的情緒，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剛好對上了窗邊盆栽嬌嫩的花瓣。

「它們很美，就像是天鵝的羽毛。每當我看到它，都會想起昆澤爾美麗的藍湖，還有裡面成群結隊的天鵝，您之前還說要常去野餐......啊，您是覺得這太陽光有些刺眼了？我這就為您拉上。」

說著，女僕小姐便往窗戶的方向走去，打算把窗帘拉上。

但瑟倫絲拉住了她。

「沒事的，我只是還不怎麼清醒，沒必要這麼擔心我。之前我也確實做了一個噩夢，不過現在也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她知道米拉其實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現在只是因為她的消極才想找話題安慰她。

女僕小姐愣了愣，隨後又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點了點頭。

「好吧，我知道了。」

她再次走回床邊，牽起瑟倫絲伸來的小手，引導著她在梳妝台前坐下，開始為她梳洗打扮。

而瑟倫絲就這麼眯著眼，享受著女僕小姐輕柔的服侍。

在摩亞公國，貴族們早上並不需要進行繁雜的裝扮，這是他們最為休閑的時刻。在這個時候，大小姐們一般都會放下頭裝，穿起素雅的長裙，與家人們一起享受一頓舒適而豐盛的早餐。

瑟倫絲?德斯蒂芙身為一位典型的貴族小姐，自然也不例外。

簡單的梳洗和換裝之後，瑟倫絲便起身來到落地鏡前，左右轉了轉身子，向身旁的女僕小姐輕聲詢問著。

「我今天看起來怎麼樣？」

她端詳了一下鏡中的自己。在鏡子里，她身著一件雪白的晨衣，沒有任何裝飾，卻依然顯得光彩奪目。

「您一直都這樣美麗動人。」

女僕小姐很會說話，或許是在長久的接觸中逐漸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性格，也或許是在真情讚美她的容貌，又或者是兩種兼有。

唇角微微勾起，聽到女僕小姐的讚美，瑟倫絲不禁帶上了一絲笑容，就連剛才的消極情緒也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她繼續觀看著鏡中的自己，看看是否能從身上找出什麼忽略的瑕疵。

鏡中的少女約摸十五六歲年紀，有一米六身高，五官秀麗，眉眼如畫。一雙美麗的雙瞳中藍色與紫色相互交織，如同銀河一樣，深邃而澄澈。

她那嬌嫩的臉頰上似乎還帶著些許蒼白，脖頸間青紫色的血管在白皙肌膚的掩映下隱約可見，但這卻並沒有破壞她的美麗，反而還為她添上了一層似有似無的單薄之美，猶如一朵純潔的花朵，讓人想要抱在懷裡好好疼惜。

淡金色的長發順著身體披散而下，好似金色的絲綢，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熠熠光澤。略顯嬌小的身軀還未發育完全，卻顯得勻稱動人，遠遠看去，那種高貴和美麗，甚至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

這是一位純潔的天使。

滿意地點了點頭，瑟倫絲就打算先去享用早餐，但她剛要邁開步子，就又停住了。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先過去吧，告訴母親，今天我可能要晚一些去餐廳了。」

米拉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她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少女那依然蒼白的臉色，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點頭應下。

「我明白了，不過，您要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說。」

「我會的，那就拜託你啦。」瑟倫絲笑著沖米拉揮了揮手，擺出一個挺胸的姿勢，表示自己沒事。

無奈地搖了搖頭，女僕小姐在離開前最後看了瑟倫絲一眼，隨後就關上了門。

空蕩蕩的房間中只剩瑟倫絲一人。

凝視著緊閉的房門，她靜默著，等待著，一直到米拉輕快的腳步聲完全從耳際消失，整個房間除了她逐漸加快的心跳聲和噼啪作響的火爐再無他物。

她緩緩伸出自己的手掌，纖柔白皙，毫無力量感的手掌。

——一縷蒼白色的火苗自她的掌中竄出。

那火焰看上去弱不禁風，似乎隨便來一陣風就能將它吹散，但詭異的卻是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對它造成任何影響，彷彿這火苗和她所處的根本不是同一個次元。

從它那栩栩如生的外形上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甚至連它本身是否在燃燒都是一個問題，因為事實上瑟倫絲根本沒有觀察到它的任何變化，就好像這只是一個帶著火焰外殼的......空氣。

而瑟倫絲很確信這不是她的幻覺。

舉起手臂，她努力想要透過蒼白色的外殼，看清它朦朧的內在，卻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啊......」

頭痛欲裂，世界都在旋轉，隱約之中，她聽見了無數破碎的聲音，就好像是一扇扇玻璃被接連打破，碎片掉落在地，引發一連串崩裂。

是幻覺嗎？

不，不是幻覺，整個世界確實都在發生著什麼改變，推進，亦或者是破壞。

恍惚中，她的幻覺彷彿一路飄升，一直升入那直入蒼穹的虛無，然後又從雲端墜落，回歸於這具身體中。

半晌，瑟倫絲扶著自己的腦袋從地上爬起，呼吸逐漸平緩。

她拍了拍身上出現些許褶皺的晨衣，又看了看角落處被打碎的精美玻璃杯，有些懊惱地搖了搖頭。

自從她剛才從夢中醒來，逐漸恢復意識時，她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中多出了什麼東西。

本來只是想嘗試一下這個不知從何處而來，似乎只是一覺醒來就涌動在她身體中的特殊能量，但卻沒想到反應竟然會這麼大。

從一旁扯過一張絹布，瑟倫絲把它蓋在了角落。

她又嘗試著在手中凝聚起剛才那樣的火焰，只不過，這次卻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半是嘆息，半是鬆了口氣，瑟倫絲坐回床上休息片刻，然後就強打起精神，開門，腳步有些虛浮地向著餐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