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緣千里來相會
『有緣千里來相會』客棧的生意一直很火，每天都會有來自天南海北的客人投宿。有些人混江湖，也有些人來看風景。蕭鑫每天放羊經過，都會遇到很多鼻孔朝天的奇人異士，也就見怪不怪。
一天傍晚，有一名年輕的道士向蕭鑫問路，想找一家客棧借宿。蕭鑫說：「道長，住的地方倒有，只怕老闆娘要收銀子。」那名道士笑道：「窮家富路，貧道身上銀子倒有些。」於是，蕭鑫便把那道人帶到了『有緣千里來相會』客棧。
臨別，那道人千恩萬謝，自稱姓萬，名叫萬天河。
朝霞燦爛，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蕭鑫從戈壁灘跑步回來，滿頭大汗。他走進小酒館，匆匆地洗手，吃過早飯，起身去羊圈趕羊。
「今天不用去放羊，早晚割些草餵羊就好。」老闆娘心情非常好，說話語氣也溫柔，「最近要有貴客到，店裡人手不夠，鑫娃子幫忙招呼。如果客人要你陪他們去看胡楊林，你就帶他們去看看。最好能讓他們多住幾天，肥羊拱圈，放走可惜。」
「貴客，」蕭鑫笑問，「有多貴？」
「多貴？」老闆娘氣笑道，「臭小子，你倒會問。」
「世人平等，何來貴賤一說？」師傅不服氣，忍不住來一句，「有銀子就了不起？」
「不服氣？」老闆娘絲毫不給師傅面子，「沒銀子就了不起？你這就叫仇富心懂不懂？在老娘面前裝什麼清高？最好這幾天你躲一邊去，別影響客人心情。」
「放屁，為什麼要躲？」師傅氣得不輕，禁不住爆粗口。
「師傅，您老人家說的對。」蕭鑫強烈表示贊同，「心情不好，不伺候。」
「呵呵，老娘出一兩銀子，僱人。」
「不幹。」
「二兩。」老闆娘信心十足，繼續加價。
師傅老神在在，不為所動。
「五兩。」老闆娘臉色陰沉，低聲威脅道，「窮酒鬼，別不給面子，互相下不了台。胡啞巴的菜刀，可不認人。」
「怕了你？」師傅大義凜然，「五兩銀子就了不起，污辱哪個？」
「師傅威武霸氣。」蕭鑫拍手大笑，起身道，「徒兒放羊去了……」
「每天再加一壺酒，銀子另算。」老闆娘急了，使出殺手鐧。
「成交。」師傅果然禁不住誘惑，見好就收，「老闆娘，親兄弟明算賬，概不賒欠。」
「那是自然。」
「師傅，說好的不幹，污辱哪個嘛。」蕭鑫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委屈。
師傅神色自若，嘿嘿笑道：「有徒弟不坑，留著被坑嗎？」蕭鑫心虛，師傅這記性真不差。坑坑相報，何時了啊！就在這時，長街上人聲喧嘩，車輪轔轔。蕭鑫跑出小酒館，只見十幾名背負長劍的精壯漢子，騎著高頭大馬，護送著幾輛豪華的馬車，緩緩從河邊上的石橋上馳來。馬車在小酒館外停下。有人打開馬車廂上金黃色的布簾門，扶著一名衣飾高貴的白衣少女，走下馬車。
那少女明眸皓齒，青春靚麗。蕭鑫只看一眼，便傻眼。心中只想，這世上真有如此美貌女子。師傅說，投胎是個技術活，真有道理。
路上早有人鋪了紅色地毯，一直鋪到『有緣千里來相會』客棧的大門外。白衣少女剛下馬車，人群中就有人向天空不停地拋灑花瓣。萬紫千紅，浪漫異常。
一名年輕的道人迎在前面，笑道：「歡迎萬小仙來到西域，一路辛苦，困不困？」
「二哥，就你花樣多。」萬小仙搖頭，勉強笑道，「有點累，休息幾天應該會好些。」
蕭鑫站在人群中，目瞪口呆：「萬天河，這道士不簡單。」
人世間，眾生萬相，各有所求，也各有各的緣法。有人生來追求名利，半世奔波，也難盡如人願。也有人生來仰慕權勢，鑽營巴結，無所不用。到頭來，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還有一種人，什麼不用做就名利雙收。
萬小仙毫無疑問，就是最後那種人。她是萬劍山莊萬古青的女兒，不管去哪裡，就算靜靜地站在那裡，不必說話，依然光芒萬丈。就像黑夜裡的月光，總能照亮你的心。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從第二輛馬車上下來的是一個胖子，腰肥體壯，氣喘吁吁。他下車后，不停地搖手中的描金摺扇。連呼：「熱，熱。」很快，他身邊就鶯鶯燕燕，聚積不少漂亮的女孩子。
有人大眼睛的姑娘幫那胖子扇風，也有大長腿的姑娘幫那胖子用絲巾擦汗。
那胖子嘆息道：「唉，這刻死的魅力。」
萬天河叫道：「老三，幾年不見，你又健壯不少，身邊的姑娘們也越來越有品味。」
那胖子道：「沒法子。心寬體胖，古人誠不欺我。」轉頭對身邊的美女喊，「去，去，都見過你二爺。」
那些美女聞言，全都盈盈下拜，口稱：「見過二爺。」
那胖子笑道：「哪個喜歡二爺，開口就是。嫁妝和金銀手飾，我出。如果哪個給二爺生個大胖小子，你們娘倆下半輩子的花銷，我還出。」此言一出，就有一個胸脯很大的姑娘和一個大長腿姑娘搶上前去，人分左右，摟住萬天河兩邊的胳膊。
一個口中嬌嘀嘀說道：「二爺，有空不？小樹林走走。」
另外一個不甘示弱，柔聲問道：「二爺，賞臉，喝杯奶茶。」
「忙，沒空。喝不來，喝不來。」萬天河膽顫心驚，抽出胳膊，苦笑道，「算了，老三，你可別坑兄弟。」
這時，最後一輛馬車上的人也走下來。他身材不高，是一個灰衫老者，體魄健旺，雙目精光四射。他背負一把長劍，劍穗火紅，鮮艷如血。
萬天河上前幾步，恭敬地喊一聲：「四叔，想不到讓您老人家遠足。」那老者面沉似水，苦笑道：「都說西域風景美如畫，可惜，我這把老骨頭吃不消。」萬小仙聞言，嬌笑道：「四叔，都是侄女任性，辛苦您老人家。」
那老者立刻換上笑臉，說道：「不辛苦，一路上遊山玩水，何來辛苦一說？」那胖子笑道：「四叔，西域的美人和美酒都不錯。」
那老者道：「這個……美人和美酒……」
那胖子笑道：「四叔，整不整？」
那老者道：「老夫做事，向來喜歡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那成。」那胖子揮揮手，喊道，「跟屁蟲。」
人群中，立刻有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漢子跑上前來，躬身施禮，口稱，「三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老規矩，你懂的。」
「是，三少爺。」
「今晚來點異域風情……」
「三少爺，西域女人的舞姿優美，別具風情……」
「漂亮。」那胖子拍拍中年管家的肩膀，說道，「問問二少怎麼說，還有什麼需要，明白？」
「別帶我。」萬天河連忙擺手，「酒量淺，不敢掃你們的雅興。」
「別介。」那胖子正色說道，「咱兄弟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難也要同當。」
那老者捻須一笑，說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詩，好詩。」那胖子搖頭晃腦，連連點頭，「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王翰這首《涼州詞》，充滿激情。挺好一首詩，老三居然能讀出別樣風情。」萬天河笑道，「若是王翰九泉之下有知，棺材板怕是要蓋不住啊。」
萬小仙道：「對，是有一股異味。」
那胖子奇道：「異味？什麼異味？」
「臊味。」萬小仙此言一出，眾人哄然大笑。
「有水不我洗澡先。」那胖子摸了把臉，忍不住叫苦，「二哥，你知道這一路上我最受不了的是什麼嗎？」
「當然知道，必是過沙漠里的無人區。」
「對，太難了。不走這一趟，還真不知道世上居然會有地方缺水。」
「這世上不僅有缺水的地方，還有很多地方缺衣少食。」
「失算，失算。早知道要遠來西域，就先多做一些準備。」
萬天河不再接話，他知道這個傻兄弟上來倔脾氣，是真能在沙漠中不計成本，修建浴池的。
「路上缺水？」萬小仙奇道，「我倒沒有覺得。」
那胖子笑道：「好妹子，誰缺水也不能讓你缺啊，要是讓父親知道你路上受一點苦，還不剝了我的皮給你做球踢。」
「熱水早就備好。」萬天河吩咐馬車繼續前進，全部停在『有緣千里來相會』客棧的大院內，「前邊不遠就是客棧，幾步路，大家走走去吧。」
「好啊，一路上坐車，悶得很，難得下來走走。」萬小仙第一個響應，率先走向客棧。
於是，一行人前護后擁，都走步前往。萬天湖鑽進一輛馬車，笑道：「好妹子，哥哥告假，先去洗個澡，就不陪你一起走。」
萬小仙點頭說道：「三哥辛苦。」萬天湖揮揮手，連聲說：「不苦，不苦。」
老闆娘站在路邊，含笑道：「萬姑娘，明天去看胡楊林，需要嚮導引路不？」
萬小仙道：「嚮導？」
老闆娘臉上笑容不減，一把拉過蕭鑫，推到身前說道：「瞧瞧，本地放羊娃，老實又本份，道路熟悉的很。有他在，保證可以多看風景，少走路。」
萬小仙看那少年一眼，見他身材強壯，披著狼皮短襖，眉目間，透著野性兇悍。那少年腰間別著一根短木棍，精光閃亮。
「是他嗎？」經過蕭鑫身邊時，萬小仙停下腳步。
「對，就他。」老闆娘說，「別看鑫娃子年齡小，打狼是把好手。瞧見沒，他身上的狼皮，就是他親手打死的狼。輪台這片地方，哪裡的胡楊林最美，他心裡門兒清。」
曲德光眼光一掃，隨行眾人四下散開。曲德光手中暗扣一枚金錢鏢，只要發現蕭鑫有異動，立刻射向對方咽喉。萬小仙神色冷漠，淡然說道：「明天一早讓他來客棧等，吃過早飯去看胡楊林。」
「沒問題。」老闆娘拍拍蕭鑫的頭，笑道，「萬姑娘莫怪，鄉下人家的孩子，沒見過大世面，有禮數不到的地方，還請多原諒……」
萬小仙冷笑道：「鄉下土包子，犯不上生氣。」話音未落，人早就走得遠了。唯有她身上的香氣，久久未散。
老闆娘臉色尷尬，低聲說道：「鑫娃子，明天說話注意，莫要衝撞了萬姑娘。」蕭鑫笑道：「老闆娘，好狂的妞啊，她冷得像不像是冰山上的雪蓮花？」老闆娘道：「萬姑娘人比雪蓮花漂亮，性子怕要比雪蓮花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