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李燃並沒有聽這兩人扯瞎話,他還想讓顧斌聽話,轉眸瞧見嚶嚶一副樂得看戲的樣子,知道她將人搞來就是想看個樂子,當即就不插手了,想看嚶嚶要怎麼演。
嚶嚶卻是頷了首,一副笑盈盈的樣子,讓婢女快去將顧郎君扶起來。
顧盛哪裡敢讓王妃的婢女來扶自己,一邊謝著恩一邊提心弔膽的起了身,他總感覺王妃這樣的笑容下,藏著些不懷好意。
江嚶嚶將手裡剝出來的石榴放到了白瓷盤裡,還剩下些沒剝完,她順手扔給了李燃。
一邊的扶姞見狀,趕緊端了熱水拿帕子為王妃凈手。
「既然來了就是客,顧郎君的心意,本妃怎麼不知道呢?」三分笑語中藏了幾分刀。
顧盛都愣住了,就見江嚶嚶慢條斯理的將帕子扔回了銅盆中,一邊牽唇道:「顧郎君才情出眾,武力不凡,便是想在我夫君面前得眼,也是沒什麼的,何故一定要讓本妃牽線?」
顧斌一聽著這話不太對,但是他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心裡思忖著,王妃看著單純,應該看不出逆子的這點心思,若當真以為是想接著王妃攀附安王,倒是挺好的。
扶姞站在王妃身後,眼尖的看見大門處有個婢子在那邊一晃而過,她沒有說話,默默的低了眉。
「既然顧郎君心思這麼誠懇,今日也莫要說本妃沒有給你機會。如今我夫君正是用人之際,顧郎君在這雲州也有二十載了,對城裡城外乃至軍中也當是熟悉的很,能願意輔佐我夫君,為我夫君排憂解難,是件極好的事,今日就留下來一起用個膳吧。」江嚶嚶笑著吩咐扶姞,「去吩咐膳房,今日多做些好菜來。」
顧斌越聽越不對,他可從未想要參與安王的這場謀反,安王不會以為現在嘴上說兩句佔兩句便宜,他就真的能願意扛起反旗吧?這和天子作對,萬一有個意外,那可就是萬劫不復啊。
顧斌想要解釋幾句,但是這話是安王妃所說,又並非是安王所說。況且雲州本就是安王的封地,他們這些人又是人臣,理應為安王排憂解難。
但是顧斌還是帶了些腦子的,趕緊就想說幾句兩邊都好聽的,來表明一下自己立場:「顧家上下自然都要輔佐安王,與安王一同效忠……」
效忠於陛下,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嚶嚶給打斷了,江嚶嚶拖著腮,一臉讚揚的看著他:「原本以為顧郎君就是極為體貼的了,想不到顧使君還有這番心思,我與夫君自是記在心上的!今日不如就一同留下來,用個飯吧。」
顧斌如坐針氈,他感覺自己好像進了狼窩,哪哪都是陷阱。他試探地看向了安王,安王應該是知曉他的意思的,他這樣惜命的人不通風報信就罷了,怎麼能跟著一起造反。然後他就看到安王垂著眸看也沒看他,白皙修長的指節在靜靜的剝著石榴皮。
顧斌只覺得心頭一梗,差點有些喘不上氣來。
王妃熱情相邀,言語間找不到任何漏洞,甚至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顧斌沒有辦法推脫,只好和顧盛一起留下來用膳。
這一頓飯硬生生的是被王妃拖了及長的時間,顧斌父子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等一頓飯結束后,兩人剛想告辭,王妃又主動含笑上前道:「顧使君想來還有事要與我夫君商議,不如就一起去書房吧,也清靜些。」
顧斌連連搖頭,連連告辭。
王妃就哦了聲說:「看來都商議好了啊,那本妃便不多留了,曹欒送客!」
不是,什麼商議好了!
顧斌想解釋,但是又無從說起,就這樣被曹欒送出了府邸。
***
出了門后,顧斌父子二人上了馬車,這次登門來帶了不少東西,騎馬有些不便,所以兩人特意乘的馬車。
馬車空曠安靜,顧斌心
頭梗著一口氣,趕忙給自己倒茶。
一邊的顧盛卻是沉著眉眼搖頭說:「不對不對。」
顧斌看向他,將手中空了的茶盞重重擱在桌子上,問:「什麼不對!哪裡不對?」
今日王妃態度著實奇怪,但是具體的顧斌又說不上來。若是說王妃想用這種法子去說服他造反,那是不可能是事,他就算表面答應,等安王真要他做什麼的時候,他也會十分清醒點拒絕掉。
顧盛卻恍然醒悟一般的看著父親道:「父親可還記得今日午膳時就一直在桌子邊布菜的粉裳婢女?」
經過顧盛這麼一提,顧斌也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但是那麼多婢女不止她一個,好像沒什麼值得拿出來說道的。
顧盛卻懊悔的搖頭道:「咱們今日不該來的,好狠毒的女子!王妃身邊的婢女都極有眼色,唯獨那個婢女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王妃應該從未讓人近身伺候過,午膳的時候卻將他傳來了!今日在前廳的時候,那個婢女就在門外!臨走之前王妃還說什麼人多眼雜,讓咱們小心些回去!」
顧斌也反應了過來,陛下將雲州的兵權交給了安王殿下,京中那位太子殿下又豈能安然高卧?這雲州的安王府中,誰又能敢保證沒有那位太子殿下的眼線呢?
「若是安王府中當真有太子殿下的眼線,咱們如今怕是危險了!」顧斌面色沉靜下來,這是逼著他們選一個人站隊啊。若是不想造反,想站在太子一側,就得趕緊往京中送奏摺,告知太子與陛下安王的異動。
但是,顧斌想到了今日情景,不由背脊就生出了一層冷汗。
王妃做的這些事,安王又豈會不知呢,安王殿下真的會能讓他安全無誤的將奏章送去陛下面前嗎?
顧斌不敢賭。
他需要再找人商議一下。
馬車很快就靜悄悄的駛離了府邸門前。
江嚶嚶心情很好的和李燃坐在樹下,吃著甜滋滋的石榴。
細作是李燃留下的,當時在離京前,李燃就將人找了出來,但是沒踢出去,仍舊假裝不知將其留在了車隊里,但實則他周遭的人都是李燃安排過去的親信,為的就是在關鍵時候能「不經意間的」傳去錯誤的信息迷惑太子。
想不到如今還沒開始,那幾人就派上用場了。
李燃好笑的看著她道:「今日顧斌父子可要被你嚇住了。」
江嚶嚶指尖都被石榴的汁水染成了粉色,她揚唇笑的溫柔好看,啊了一聲道:「嚇住了不是正好,那就最好聽話些,咱們又不會將他們怎麼樣。」
李燃點頭道:「這倆人看著蠢了些,還是要多提防。」
顧斌父子前腳剛走,他就已經派武炎帶了人跟了上去。
顧斌雖然在某些事情上不太聰明,但是畢竟領兵這麼多年。李燃知道顧斌謹小慎微,不想拿一家性命做賭注,去做這等冒險之事,但是李燃必須得讓顧斌現在他這側,否則就算兵符已經交到了他的手上,那些兵他也未必能驅使得動。
所以顧斌和雲州的這幾個將軍都一定要加入。
容侯是老將了,這些年邊地沒有什麼戰事,他已經好幾年沒上過陣了,一直在家中休息,偶爾與其他將軍一起操練兵馬。
較雲州的其他幾位將軍來說,容侯消息比較閉塞,對安王為什麼會被分封到雲州這個寒冷之地也並不清楚。
但是安王的人上門遞了帖子,容侯該去還是得去的。
容家的幾個年輕子孫倒是知道些皇儲之爭的恩怨,也能猜得到安王的意圖,見容侯要去見安王,紛紛都極不放心,表示要陪其一同去安王府,卻都被容侯拒了。
容侯並非聽不進去話,下午去安王府的時候就特意穿戴戎甲帶上了配劍,騎馬而去的。
到
了府邸門前,容侯原本以為會被侍衛要求卸下刀劍,然而門口的侍衛卻如同沒看見他腰間的配件一樣,客氣的將人請了進去。
容侯這才放心了些,覺得自己這是草木皆兵了。
等進了府邸之後,便有人將容侯請進了書房。
容侯看見了一身漆黑麒麟長袍背過身站在窗前頎長的身影,趕緊恭敬行禮。
李燃看到人來,便趕緊走過去將人扶了起來,容侯一抬首就看到安王年輕的樣貌,神色還有些悲傷的樣子,不由一愣。
兩人落座后,李燃問容侯,可知道宣平長公主?
容侯想也不想便答:「自然是知曉的,永和三年陛下賜婚宣平長公主與梁將軍。後來聽聞梁將軍逝世后,宣平長公主就一直霜居在公主府,聽聞是此後也再未成婚過。梁將軍在世時,老臣去京中時倒是見過長公主兩面,依稀記得梁將軍與公主兩人十分相配。」
說著說著,容侯似是不明白安王召他怎麼說起了這事,不由面帶疑惑:「可是宣平長公主有什麼要事?」
李燃嘆息一聲,起身去書案上拿起一疊信箋,遞給了容侯:「在京中時候,就聽聞姑母說起過您,梁將軍與您舊日也是生死之交了,只是如今物是人非,這些書信是梁將軍生前和姑母的書信,是本王來雲州前,姑母叮囑過若容老將軍還記得她,就將這些書信給您。本王方才提起姑母時,還想著梁將軍都已過去這麼久了,容老將軍怕是也未見得還能記得。」
容侯面色嚴肅,接過了書信:「梁將軍年紀雖輕,但卻與我有救命之恩,此事莫不敢忘。」
「那這些年容老將軍就未曾聽過梁將軍死去的真相嗎?還是當真以為,梁將軍是被流寇所殺?」李燃立在他面前,靜默的看著他。
容侯手裡的新帶里,裝著些證據。不光是梁晏至死前前幾個月與宣平長公主的通信。
當年梁晏至在邊地威望極高,就憑著他一個人帶兵,就能將幾萬蠻族卡在關外,讓其絕對進不來。
功高蓋主,陛下本就是疑心重的。隨著梁晏至在西北十幾座城池的威望越來越重,他並不傻,怎麼能感覺不到皇帝對他的成見一天深過一天呢。
但是蠻族時常侵擾邊境,叫邊地的百姓們民不聊生。梁晏至不敢貿然上繳兵權,直到兩方洽談盟約后,梁晏至才放下心來,一刻都不敢耽擱,立刻上摺子進宮,請求歸還兵權,辭官致仕。
然而陛下卻並不能信過他,而是下旨賜婚他與宣平長公主。
若為駙馬,則以後絕無領兵的可能,甚至不能在朝中佔據要職。
梁晏至十分理解陛下的心思,十分順從的就應下了。
到這為止,所有人都以為那個曾護衛一方的梁大將軍,以後能與公主在京中安逸一世。
容侯當年也是這樣以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