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

第158章 第 158 章

李恆自勤政殿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是一片晦暗。

暖色的宮燈點亮了冰冷的白玉台階,李恆披著一襲月白龍袍站在台階之上,看到階下裴建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覺得心中有些悲涼,也沒有動。

曾經他拚命想穩住東宮儲君的位置,如今回過頭來,好像失去的越來越多。

裴建看著他如此,心中湧出些不好的預感,趕緊走上前去恭敬行禮:「聽聞陛下醒了,不知陛下可以知曉反王李燃之事?」

如今處置李燃已經刻不容緩,當初讓他或者離京,是如今裴建最為懊悔之事。然而如今再後悔也是晚了,重要的是如何挽救。

他滿懷期待的朝太子看去,不管如何,只要陛下知曉李燃所作之事,只要下一道聖旨,便可洗清太子清白,召天下兵馬來討伐李燃。

然而這回李恆卻是什麼也沒有說,抬眸看了一眼裴建,眼神有疲憊倦怠之色,接著便一聲不吭的朝台階下走去。

裴建不解,心下有些焦急喚道:「殿下?如今陛下已醒,殿下莫不是顧及陛下身體,可是如今還是討伐安王要緊啊!」

已經來不及了。

皇帝很迅速的下發聖旨,不顧跪在殿外老臣們的阻攔。

中書令元鴻翰被召進殿中擬旨,拿著御筆的時候,幾乎整個人都回不過神來,他跟在皇帝身邊幾十載,看過他清醒決斷的樣子,也知道這是個最冷情冷性之人。

縱然之前獨寵寧貴妃,元鴻翰也從未將區區后妃放在眼裡,他知道陛下只想除掉楊家,就算再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為其罔顧朝政。之前他和楊源正鬥法的時候,陛下也是從始至終站在他元家這側的。

所以元鴻翰萬萬也沒有想到,如今寧貴妃已經死了那麼久了,卻開始對陛下有影響了起來。

這道聖旨,元鴻翰是萬萬也不能寫的。他一撩官袍,重重的跪在了龍塌邊,眼底有悲戚之色,不解的看著陛下:「陛下可知,此聖旨一下,便是向天下認證,反王李燃亦為正統。陛下,這是為何?」

明知道李燃造反,卻偏要加封已故寧貴妃為繼后,這在天下人面前,無疑是在昭告對太子的不滿。

皇帝披著薄衾靠在軟枕上,低眸看著他,卻並未回答他的話,而是問起了跪在殿外的那群老臣:「他們都不同意?」

「說是要效仿先賢,以死直諫,請陛下收回成命。」元鴻翰語氣有些沉重,他面對如今的陛下,只覺有些陌生。陛下如今將行就木,已經全然失去了曾經的清醒決斷。

他是陛下親信,之所以能坐穩中書令的位置,就是因為他完全遵從於陛下的意思,不管對錯,絕不忤逆。

所以即便如今陛下要做這樣荒唐的事,他也沒資格說一個不字。

唯今,元鴻翰只有將所有的希望寄託於殿外跪著的那群老臣身上,看著那些人能叫陛下清醒片刻。

皇帝輕輕嘆息一聲:「那就讓他們,和朕一起死吧。」

元鴻翰嚇得膝蓋一軟,跌坐在地上。

不知道皇帝怎麼突然就對寧貴妃有這樣深厚的感情了。

人之將死卻心有未了遺憾,便會將所有的期望寄託於死後的世界,盼望著下一世。

皇帝如今便是如此,他甚至嫌冊封聖旨還不夠,害怕寧貴妃奈何橋上先走一步,下一世也不願意遇見他,甚至讓道長做法,想要將寧貴妃的魂拘回來。

哪怕的死到臨頭,他還是這樣自私。

***

京中聖旨傳達下來時,李燃已經快打到京中了。

楊源正已經帶著舊部與之匯合,身邊帶的都是征戰多年的老將,幾乎每到一座城池,城中都有接應故交,或是直接便可勸降。

最終大軍停留在永州城中,楊家子弟和安王府謀臣以及路上拉攏的叛臣開始最後的商議。

走到這一步,便只差最後一步就可以直謀君位。

江嚶嚶住在城中將軍府中,李燃忙得越髮腳不沾地,她倒是樂得悠閑自在。午時陽光正好,她便帶著扶姞在花園中走動走動,晒晒太陽。

府中還有些將軍府的女眷,聚在一起說著話,看到安王妃來了,趕緊問安。這些人父兄都跟著李燃,知道若是大事成后,安王自是要稱帝的。

因為快到最後的時刻了,府邸上下氣氛都有些凝重,這些人坐在庭院里說話,也只是在談論經中的局勢。

江嚶嚶走過去,便有侍女趕緊端上來椅子,奉上熱茶和點心來。

她也並非是那種喜歡端著架子的,問及她們在說些什麼,女眷們紛紛目露惶恐之色。

江嚶嚶也猜到了她們在說什麼,無非就是陛下冊封繼后之事。這是原書中沒有的劇情,江嚶嚶也委實沒想到皇帝會如此,大底上這就是以死之人的好,會在活著的人心上越放越大的緣故吧。

但是好在這一切都是有利於李燃的。

江嚶嚶捧著茶盞有些漫不經心的想,要是狗皇帝知道,被他那樣辜負了又深愛著的人,其實一心想要他死,不知道會是何表情呢?

可惜,皇帝怕是等李燃攻進城了,江嚶嚶無法去欣賞狗皇帝被五雷轟頂的痛苦表情。

楊源正幾人很快就制定好了攻城計劃,而京城中也傳來了消息,宣平長公主被軟禁了,朝堂明面上長公主的黨羽也都被找了由頭,該處死的處死,該罷免的罷免。

而曾經與李燃交好的官員和世家更是一再被打壓,包括江家在內,江峙文被罷官,江家子弟入朝為官的不多,雖不至於全部罷免,但也都紛紛被排擠。

京中上下雖對李恆有不滿的聲音,但是聲音不大,李恆這次沒有太傅和皇后在旁的幫助,手段竟難得變得強硬了起來。

攻城前夜,烏雲蔽月,府邸上下寂冷,少有人跡,倒也顯得格外寂靜。朱紅的長廊下掛著溫暖的風燈,將人的影子拉長。

李燃天黑才回來,江嚶嚶覺得院子太過寂靜,便帶著扶姞提了燈去前院接他。

將軍府里女款們的院子早已熄了燈,隨侍們也都回去各自的院子了,一路上除了巡邏衛就沒有旁人了。

李燃裹著一身黑袍,身著金色護心甲,他步伐很快,眉心擰著,行色匆匆。身後武炎提著燈緊跟著,護衛其後。

待看到前路有一束暖色的光亮時,他腳步緩慢了下來,看到是嚶嚶,神色緩和了些。心下疲乏頓時消失無影蹤,心上的空洞好像被那一方暖色填滿。

「嚶嚶?」

他伸開雙臂。

江嚶嚶面上帶了笑,腳步加快了走過去,被他一把帶入懷中。

李燃將人攬在懷中抱緊,下頜抵在她發頂尖,他少有在人前和嚶嚶這樣親近的,但是這一刻他就是想好好抱抱嚶嚶。

江嚶嚶猜測他今日反常肯定是因為皇帝加封寧貴妃一事,還有為明日最後的攻城而不安,她沒掙開,漆黑杏眼彎彎的,抬手抱了抱他。

「嚶嚶。」他聲音有些沉悶。

「李燃,我在。」江嚶嚶答得乾脆。

李燃心底的那些掙紮好像一下子被掃清了,他輕舒了口氣,鬆開了些,攥住了嚶嚶的手。

京中消息傳出來之後,李燃怕江嚶嚶擔心江家安危,他雖不喜江峙文,卻怕嚶嚶還念及舊日情分,要是江家上下被他連累,屬實是他虧欠嚶嚶。

但是好在嚶嚶壓根沒問及江峙文的處境,拽著他的衣袂問他今日可有好好用膳。

秋末風有些涼,嚶嚶抱著李燃的胳膊走在回院子的路上,卻不覺得冷。

小院中點著溫暖的燈火,侍女們備好了熱湯。

江嚶嚶換好了寢衣,拿了傷葯去耳房找李燃。帶兵攻城難免受傷,這些日子一路順遂,李燃身上帶的都是小傷。但是江嚶嚶就是跟在他身邊督促他好好上藥,免得留下疤痕,看著也不好看。

耳房熱氣蒸騰,江嚶嚶踩著木屐白色的寢褲,褲腿捲起來一截,露出白皙的小腿。

李燃泡在水中,肩胛上有一處新添的箭傷,左臂上還有一處不深的刀傷。

江嚶嚶蹲在池子邊,手裡拿著葯叮囑他莫動。

燈燭有些晦暗,將池子邊兩人的剪影在屏風上拉長,燭光微微搖曳。

李燃耳朵有些微紅,他背對著嚶嚶,垂眸眼神微暗。

江嚶嚶給他小心擦掉傷口邊的水,小心蘸了藥膏塗抹,她指尖微涼,帶過傷口灼燒處,有些酥酥麻麻感。

「他們竟然讓你受傷,你還好心把人放了。」

她蹙眉看著傷處,語氣氣憤憤不平。

李燃攻城后並未傷人,哪怕是傷了他的將領被他拿下后,也被放了回去。甚至他也並沒有要將人勸降入自己陣營的意思,用他的話來說,將士守城乃是他的指責和本分,這樣才是於江山有利的好將領。

他當時躲閃的及時,卸了力,但后肩胛骨也幾乎被一箭穿透了。傷的不輕,然而他卻渾然不在意。

「無妨,養些時候便好了。」

李燃聲音微暗,他受過得傷宛如家常便飯,也只有嚶嚶會這樣記著。

江嚶嚶顯然較為在意,抬手戳著他的背脊,讓他小心著些,留疤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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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我夫君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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