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 159 章
從池子里出來,李燃身上還帶著水汽,骨節分明的手牽著嚶嚶的手腕,他寬聲道:「江峙文雖被罷免,李恆並未對他做什麼,京中的探子傳來消息,江峙文從前仗勢欺人多了,如今敗落難免會有些看不過去的人上門奚落。」
江嚶嚶聽到江峙文的名字,還有些愣神,很快反應過來神色淡漠。
書里,江家是在李燃造反失敗后被李恆連根拔除的,在此之前李恆並未遷怒江家。
李恆對不對江家出手,江嚶嚶其實是並不在意的。她看出來,李燃對此事感到愧對於她,她不由皺了皺眉,鄭重道:「從前江家待我並不好,我於他們並無情分。江峙文要追隨你,想要這份從龍之功是他的選擇,這種選擇總是要付出代價。」
江峙文並無什麼本事,然而李燃在京中掌權時,卻因為江嚶嚶對他多有扶持。江峙文既然享受了這份利益,就要承受這份風險。
李燃將她神色盡收眼底,心中有什麼東西微微劃過,有些心疼。
他知曉嚶嚶雖然看著蠻橫不講理,但是心中卻自有丈量,對她好的人,她從未辜負過。然而對江峙文這個親生父親的態度卻這樣淡漠,可想而知,江峙文這個畜生之前是怎麼對她的了。
因為明日要離開永州城,李燃熄了燈,讓嚶嚶早些睡。
他靠在床頭剛躺下,嚶嚶便滾入他懷中,許是因為攻城之事近在眉睫,嚶嚶也是有些不安的,她睜著眼睛半天睡不著。
李燃下頜底在她的發頂,悶聲問:「怎麼睡不著?」
嚶嚶哼哼唧唧:「這床太硬了,一點也不舒服。」
其實一點也不硬,雖然比王府的床榻差遠了,但是被衾都是將軍夫人找人做的新的,就怕怠慢了安王妃。
李燃安撫道:「再等幾日,再等幾日便可以回去了。」
江嚶嚶和李燃在外待了近一年,已經有很久沒有回京中的那個府邸了。江嚶嚶十分想念當時在府邸中的安逸日子,她將腦袋埋在李燃胸膛前,蜷縮著身子拱了拱。
她打了個哈欠,睡著前想起了李環,有心想問一問。想到書里劇情,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李恆自覺有愧李環,念及從前情誼,頂多想將李環在朝中的爪牙拔了,不到最後一刻,他也不會想殺李環,頂多對外宣稱李環死了。
次日一早,李燃就帶著人離開了。
江嚶嚶醒來就看著空蕩蕩的院落,以及一直守在院子里的烏暨,他又被留下來保護江嚶嚶了。
今日是個吉日,江嚶嚶特意翻黃曆挑的日子,只是昨夜輾轉了好久才睡著,今日本想跟去的,至少要送他出城。卻不想起晚了,李燃又不叫醒她。
江嚶嚶坐在院落的石凳上,看著懷裡抱著大刀一臉落寞的烏暨,她知道烏暨一直想跟在李燃身邊建功立業的,沒想到每次都被安排跟著她。
扶姞端了早膳過來,她怕王妃一個想不開又要悄悄跟過去,見王妃一臉懊惱的樣子,更擔心了。她提著心想著若是王妃執意要走,她這次死也要攔著了,不然等殿下回來,她就真的要死了。
入了秋,院中落葉滿地,侍女們埋頭清掃著。
江嚶嚶瞧著無聊,連扶姞新給她搜集來的話本子都沒什麼興趣看了,就在這時候,看門的侍女來報:「王妃,張夫人到了。」
張夫人是永州城守將張遠的夫人,也是江嚶嚶眼下所在的府邸的主母。年歲和李環一般大,膝下有個垂髫之年的女兒。
江嚶嚶頷首讓她將人請進來。
今日大軍離城,張夫人心裡總有不安,想到王妃也在府上,所幸就過來了,看到王妃坐在院中喝茶,神色還有些忐忑,生怕打擾了王妃清靜。
江嚶嚶瞧見她穿的素雅,著一
身素青色羅裙,手裡還捻著一串佛珠,神色還有些忐忑不安,知道她是念著張遠。便讓扶姞重新去上了茶水來,邀她過來坐坐。
張遠這些年在關內過得安穩,張夫人曾很多次給他披上甲胄,這次卻是第一次要送他去那樣危險之地。
「殿下已經離城,妾身昨夜卻被噩夢驚住,醒來十分不安。」
張夫人說起夢境的時候,眼睛還有些微紅,她手裡攥緊佛珠抵住心頭,「聽聞陛下雖下旨加封寧貴妃為繼后,卻並未承認太子弒君一事。如今太子應當是寫信,召各地兵馬支援。殿下雖然帶的人多,但是若要應對天下兵馬怕是難事。」
江嚶嚶端著杯盞的手一頓,太子身上的主角buff還尚且不知有沒有去除完,但他身為主角,確實不能小看。
張夫人看到王妃斂眸沉思的樣子,忍不住想到那些不好的後果,她知道眼下自己不改多想,趕緊收拾好心情提議:「事關存亡,王妃若是無事,我聽聞山南有佛觀十分靈驗,不知王妃可有空一同前去祈福?」
江嚶嚶從來不相信神佛,就算有神,神也不會現在她這邊,肯定是幫著太子李恆那邊的。她捧著杯盞,抿了一口茶,接著轉臉看一向張夫人,寬慰道:「夫人若是去了能心安,便去吧。只是我若去了,怕適得其反。神佛未必會佑我,我亦得不到安心。」
張夫人沒明白她的意思:「王妃難道不擔心殿下嗎?」
江嚶嚶垂眸,微笑著撫過腰間金燦燦的匕首,道:「他會回來的。」
否則她一定會找到機會,第二次將這把刀的刀刃送進李恆的心口。這一次,相信不會再有什麼世界規則來救他了。
張夫人看著王妃的笑容,莫名覺得背後涼風吹過,竄起一股寒意。她趕緊低頭掩飾地抿了口茶,心道這天越發轉涼了。
送走張夫人後,江嚶嚶把烏暨叫了過來,將他帶到了李燃的書房。
這院子是將軍府的,書房裡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書籍。只有一些最簡單的兵法策論,還有一個巨大的沙盤。
書里,李恆靠著主角的演講,成功的說服了原本一心為梁大將軍報仇的西北梁家軍收服。這一次江嚶嚶一直跟著李燃大軍拔營,梁家軍雖是對李恆和皇帝有恨意,但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了,記著仇的人越來越少,不少人其實都放下了。
唯有一直跟著梁晏至的竇副將,也就是如今的竇將軍,因他一日都沒有忘記過仇恨,因為有他領頭,所以才能將人帶動。
但是這看似穩固的隊伍,實則就像一盤散沙,只要李恆一番挑撥,很快就會軍心潰散。
江嚶嚶隨軍后,看到大軍趕路疲乏,便借著娛樂的名義,編纂話本子,污損太子李恆營造出來的清名,在將「飛了盡,良弓藏」的戲本子在營中演繹,成功挑起這些人憤怒的情緒和鬥志。乃至還編了相關的童謠,人口相傳。
接著讓李燃派人視察營中,將擾亂軍心的人處置了趕出去。
按照這樣的進展,李恆在城牆上給梁家軍演講,也只能挑起他們的怒火。但是,正如李燃從前對李恆的態度,江嚶嚶知道對於主角,是一刻都不能懈怠。
她站在沙池前,讓烏暨將可以調援兵的地方畫出來。
烏暨不知她要做什麼,他心中也是不安,若其他州郡當真派人增援,只怕殿下危矣。
他一邊畫著路線,一邊不知是安撫著王妃,還是在自我安慰:「殿下怎能想不到李恆會調援兵,以殿下之敏銳,只要加快進程在援兵趕來前入京,便可轉危為安。」
江嚶嚶頷首冷笑:「但是這只是第一步,若是就這樣不清不白的得位,便是入主了城中又如何。李恆死了也不會影響各地打著他的旗號起兵,到時候天下大亂了。」
李燃出兵迅速,從他出發到攻城
,還不到三個月。這個時間段,便是其他州郡有心懷不軌想要分一杯羹的,也來不及制定計劃,所以各地現在還算平靜,但是只要他得位不正,這平靜不會持續很久。
太子這些年籠絡民心這一步做的很到位,皇帝從來都是好事讓李恆出面,壞事讓李燃出來擋著。
只要李燃繼位,支持太子的人一定會站出來,掀起不小的亂子。這倒是最輕的狀況了,若是李燃沒能在援兵到來前將李恆擒獲,怕是就危險了。
烏暨下意識的信服,就像跟在殿下身邊那樣。問道:「那該怎麼辦?」
江嚶嚶提筆,在沙盤上冷漠的畫下了一個大大的「殺」字。
她彎唇:「那就想辦法,讓太子弒君的罪名做實。」
在書里,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死在李燃手裡,無人知道皇帝死因真相。這個罪名,是李恆強加給李燃的。
而現在,江嚶嚶就要用同樣的法子,讓李恆去擔這個污名。
聽完計劃,烏暨看著王妃,恍恍惚惚了好久,越發感覺此女就是個魔鬼。但是一想到她針對的對象是李恆,烏暨心底就忍不住幸災樂禍了起來。
窗外,清風吹散了空中的陰霾。小雨過後,又會是下一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