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 160 章
京中下了好大一場雨,皇帝的病難得好些了。這些日子太子除了處理朝政,便一直在皇帝面前侍疾。其孝心可嘉,感動朝野。
倒是另一邊,安王一直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意欲攻城。朝中眾臣,欲請皇帝出面下詔書勸降李燃,然而每每提及此事,皇帝不是稱病便是將人趕出去。
所有人都捉摸不透皇帝的意圖,難不成真的要看安王打進來不成?
城中兵力薄弱,抵不上李燃帶來的人,李恆也幾番親自下了勸降書,然而皆不起作用。
李恆心知,李燃造反最核心的人是楊家和梁晏至手下的那群人,梁晏至新手帶出來的人自然是尋常將領比不了的,而楊家人更是老狐狸了。
眼見勸降不了李燃,京中岌岌可危。李恆下的召令,僅有幾個較為偏僻州郡的開始調兵支援了,鄰近的都在裝聾作啞。
眼看著拖不下去了,李恆終於耐不住性子,去見了李環。
李環在公主府這些日子可謂是醉生夢死,兩耳不聞窗外事,只管將自己泡在酒里。
她是免得有人擾她清靜,李恆來了幾次李環都不清醒的樣子,他終於沒耐住性子,留下了東宮的宮女,讓其將李環的酒都換成了水。
最後邊坐在一邊等著,等著李環醒酒。
李環醒來已經是日暮西山的傍晚了,他撐著腦袋從窗台上坐起,就瞧見面前的圓桌前坐著一個月白色挺拔的身影。
久在黑暗中突然受光的瞳孔微微眯了眯,李環開口:「太子殿下?」
李恆回過身來看她,這幾日他焦頭爛額,看到李環懶懶散散的模樣,忍不住心口一堵。緩和了心緒,他看著李環道:「李燃已經兵臨城下,姑母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李環坐起了身子,像是才知道這個消息,面上顯得有些意外,很快又恢復了平靜。陳奉在一旁適時的遞上了溫茶,李環接過來抿了一口又重新看向李恆,微笑:「太子殿下當真有耐心,竟然還想來遊說於我。」
李恆看著她重重的吐了口氣,接著道:「因為我知曉,姑母素來對人最是良善。自幼時我便知道,那時候除了姑母,所有人都只關心東宮課業如何,只有姑母擔心我的身體。」
李環擱下茶盞,掩蓋了幾欲反胃的表情,淡漠的問道:「太子有話直說。」
「姑母待在府上,這些日子難道就不想出去嗎?」李恆保證道,「只要姑母願意出面勸降,侄兒立刻將這府邸上下圍著的兵馬撤走。」
一邊的陳奉神色微動,看向李環。
李環垂眸,似乎是在考慮。
公主府被李恆的人圍的水泄不通,一開始外面的信息還能隱約傳進哪些,後來李恆便下令,一絲一毫的動靜都不許往公主府傳。
所以李環就是一無所有的狀態,每日無趣枯燥得只能將自己泡在酒缸里。
沒有人知道,李環有多想從公主府跑出去,看看外面如今怎麼樣了。
李環還在思考,李恆便要走了,起了身看著她道:「姑母,飲酒傷身。」
接著便要離開。
李環實在忍受不了每日這樣被關在府中,一點兒消息也接收不到,她站起身來冷漠的看著李恆:「李燃如何了?」
「前日攻城受了些傷。姑母不想去見見他嗎?」李恆看著李環道。
李環垂眸,自嘲的笑了一下,道:「好,我答應你。」
李恆意外的看向她,李環卻是滿目淡然的低頭喝著茶。
她腦中浮現了茵茵離開之前和她講的故事,故事裡,李恆說動了梁晏至舊部,軍心潰散,李燃節節敗退。
這個時候,李恆卻在和她說原諒。
她拿刀自刎,不是因為無地自容或者殉
情,而是想激起梁家軍的一些血腥和鬥志。但很顯然,她失敗了。
雖然如今發生的事情和嚶嚶中有些不一樣,但是李環還是想親自去看看。
李恆知道,她定然是還懷著其他的心思,但是只要她願意出面,就已經好辦很多了。於是看向李環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鬆了口氣。
「那還請姑母好好休息,明日隨我去城牆之上。」
李環厭棄的撇過頭,冷漠的道:「送客。」
太子走後,陳奉眉心微蹙上前:「殿下當真要去?」
李環煩躁地推開了他遞過來的熱茶,冷笑的道:「我只是想出去看看,嘴長在我身上,李恆能管我做什麼?」
然而李環還沒有能等來李恆,卻等來了宮中的喪鐘敲響。
皇帝病重,太子親自端著湯藥侍疾,然而卻不想,原本已經有所好轉的皇帝在喝下太子所侍奉的湯藥后竟然吐血不止。
當時,寢殿的台階下還站著一排著朝臣,是親眼見著太子親自嘗過湯藥,然後再餵給陛下的。
葯碗碎在地上的時候,眾臣還沒有反應過來,原本一直等候在旁的周太醫就趕緊上前,將地上還沒有完的葯搶線一步拾了起來,接著便道葯里有毒。
陛下咯血不止,勃然大怒。
太醫們一邊研究著碗中之毒,發現此毒和陛下體內之毒相同,毒已入骨髓,根本無解。
這一齣戲就當著眾臣的面,將之前宣平長公主說的話幾乎做實了。
事情發生太快,就連李恆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人動的手。
皇帝幾乎沒留下任何話便就這樣去了,宮中響起了喪鐘聲,宛如漣漪一樣回蕩在京城上空。
親眼目睹一切的朝臣禁聲不敢多言,自從李燃冊封安王去雲州就藩之後,一直是太子監國。在李恆掌權的這些日子裡,很快就將原本李燃的黨羽給相繼除去。
所以如今朝堂上的臣子大抵分為三派,為首如日中天的便是太子黨,其次就是朝中元老之臣,最末就是官低位卑的小臣。
元鴻翰被這一變故震懾到了,但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跪拜之後當即便站了出來,把矛頭指向了將湯藥送到太子手中的內侍頭上。
「竟有人在陛下的湯藥動手腳,意欲加害太子!」元鴻翰快速道,「臣請求徹查此事!」
然而,就連那端湯藥的小太監也是東宮的,這下幾乎已經到了辨無可辨的地步。
終於有老臣坐不住了,站出來問:「太子殿下可有解釋?」
李恆看著龍榻上已經失去生機的皇帝,好不容易站直的身子經不住晃了晃,身邊的太監眼疾手快的趕忙將人扶住。
他稍緩了片刻,轉過頭來,看向了站在殿前台階下的眾臣子們。
前些日子有人企圖在陛下面前進讒言,讓其接李燃回宮,享天倫之樂。李恆注意到了,疑心之前陛下想要冊封寧貴妃也是這些人襯托的,於是便先一步將勤政殿里的人都換了一遍。如今他這一舉動,更解釋不通了。
李恆一把推開了攙扶自己的小太監,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底又是一片平靜,轉頭看向了周太醫:「周太醫方才說,父皇是怎麼去的?」
他聲音平靜,幾乎聽不出喜怒。然而周太醫卻忍不住背後一寒,這是要逼著他戰隊的意思。
而如今的新主卻向他遞來了橄欖枝,周太醫知道自己一旦接下了這個單子,就一定會在史書中背上些不堪的罪名。
「殿下……」周太醫的聲音還有些顫抖,不敢相信,一向謙和的太子竟然如此。
李恆此刻站在殿前,身後是已經死去的父皇,面前站著的是看著他長大的重臣。他眼睫垂下,聲音可以稱得上是冷漠:「各位大人可有聽見什麼?」
無人敢回答,皇帝太過相信太子了,太過相信這個他一手教出來的孩子,所以在太子監國的時候,皇帝變已經將手中的兵權盡數交給了太子。
有老臣被太子這態度的這一番轉變震懾到了,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就想要進言。
然而還不等他說什麼,太子吩咐了一身,便有帶刀禁軍進來,半逼迫半劫持一般將反對的老臣帶了出去。
大殿之上再次安靜了下來。
李恆有些脫力的跌坐在地,抬眸茫然地看著跪在階下的眾臣。
他突然有些理解李燃了。從前他一直覺得李燃手段很辣,狼子野心。可是誰也不是好生生就走到了這一步,有的時候根本是毫無選擇的餘地。
可是怎麼辦呢?他與李燃之間本就是此消彼長,你死我亡的局面。
***
在宮門處,帶著圍帽的粉色衣衫宮女匆匆的向小太監出示了令牌。
在宮牆外,有一輛樸素的馬車,正停著等待著。
小太監放其通過後,粉衣宮女趕緊低著頭,匆匆的出了宮門上了馬車。
等他上了馬車后,馬車很快的變向前駛去。粉衣宮女鬆了口氣,在馬車中聊起了帷幔,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正是向蓉。
寧貴妃去后,她和含露宮其他宮女一樣,一直留在含露宮裡,就如同娘娘還在時候的那樣過活著。
直到皇帝快不行了,她收到道長的消息,在陛下來寒露宮之時,趁機請求想去看守皇陵。
皇帝看在她如此忠心的份上便應了下來,臨走前她終於把娘娘交待下的事做完了。
如今,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