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顧行川回來的時候因為車上那一通電話，知道家裡有客人，於是順道讓司機送他去了趟商場買了點東西，顧鑫出來就看到斜倚在大門處的二哥腳邊堆著的大包小包，一瞬便明白二哥為什麼要他出來接了。

「二哥，你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還讓他來當苦力，心裡是這麼想的，但顧鑫可不敢真的把話說出來，老老實實過去把東西拎起來。

顧行川擺擺手，跟著拿起幾個袋子，都是些吃的用的，家裡雖然都有，但總歸是有備無患。

兩人各拿一部分就朝里走去，顧鑫還惦記著稍後打遊戲的事，晃蕩著手上的東西，偏頭問：「二哥，等會是去我房裡打遊戲，還是去你那？」

顧行川見他還挺執著，勾唇，「你不是快高考了？還整天打遊戲？」

顧鑫左右看了看，這才小聲道：「躲著大哥玩呢。」

顧行川挑起眉。

「二哥你可得幫我保密啊，我這是勞逸結合，不是真的想玩遊戲！」顧鑫見他眼中噙著一抹笑意，心底莫名打了個突，連忙把他拉到自己陣營裡邊。

顧行川心情頗好，但也沒為難他，只是開口時語氣悠悠，「那就看你表現了。」

顧鑫噎了噎，差點忘了自家二哥什麼性子了，他這跟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大概是最後遞刀的那個人是他自己吧。

「二哥……」顧鑫幽怨看他。

顧行川不為所動。

顧鑫扯了下嘴皮子，還是屈服了，瞥一眼顧行川手上，急中生智，「放下！」

顧行川被他忽然拔高的音量弄得腳下步子一頓，緊接著就聽顧鑫繼續開口，殷勤道：「二哥你拿這麼多東西肯定累了吧，放著我等會來拿！」

末了，顧鑫朝他眨巴眨巴眼，「這樣，表現還可以嗎？」

真以為他是有什麼事的顧行川被他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攪得心中一時不知好笑還是好氣，遂淡淡吐出一句，「閉嘴吧。」

顧行川說罷便加快了腳步，顧鑫緊隨其後，兩人背影很快消失在大門處，遠遠還能聽到後者的高呼聲，「二哥二哥，要給我保密啊！」

*

客廳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裡面坐著的三人心思各異，都在等著稍後進入這裡來的兩人。

顧墨有心想緩和一下氣氛，好歹讓來做客的秦為君感覺到顧家招待他的禮儀，卻見後者似乎有些神思不屬。

顧言知道今天有客人，還是合作方的那邊的人，這會乖乖坐著吃管家剛送上來的水果，沒多嘴。

少說少錯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顧言默默吃著蘋果，傾身去夠果盤的時候視線掃到自己受傷的腿，不禁又是一撇嘴。

再沒人關心，他這腿傷都要好了。

昨天說著去顧言房裡關心一下的顧鑫，實際上只在顧言房門口打了個望，大概三秒就縮回了脖子返回房間去玩遊戲去了。

一直到今天，家裡顧墨、顧行川和顧鑫三兄弟去了公司，爸媽也還沒回來，顧言仍處於無人問津的狀態。

顧墨此時依舊沒有分出注意去關心顧言，他撿了幾個顧氏與方秦集團合作上的方案去和秦為君搭話，後者終於回過神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只是秦為君的興緻一直不高，「顧總你定便好，我相信顧氏的實力，也相信顧總不會讓我失望。」

顧墨抬了抬眉，心道近日來商場上不時傳出這位雷厲風行的作風，如何肅清公司到最後站穩腳跟成功接替秦老爺子的位置，但今日一看，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秦為君簡直是在任由他做主。

那麼大的項目，沒有半分爭奪利益的心思，反而還給他讓利，多年的商場經驗叫顧墨不得不心生警惕，畢竟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秦為君必有所圖。

顧墨呷了口茶，將所有的情緒一一斂下，「多謝秦總的信任。」

聞言，秦為君笑了下，沒有說什麼，只是他的唇角才剛揚起一個弧度，那絲還未來得及冒出的笑意便又很快收斂了回去，他迅速抬首，似有所感地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便見客廳門口處，一抹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陪襯，秦為君眼裡只看得進那一人。

僅一眼就足以讓他確定。

是他。

是那個人。

秦為君的呼吸下意識粗重幾分，眼神漸漸痴了，他著迷地凝望著那抹身影，天地在這一瞬間仿似都失了色，只有那個人是鮮亮的。

「……」秦為君喉結攢動，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因為情緒一時太過激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為了不再在顧墨等人面前失態，他強行忍住了上前的衝動。

直到顧行川也微微側過頭朝他看來，秦為君呼吸一滯，瞬間忘了今夕何夕。

顧行川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未來得及思量準備如何躲著的人，居然現在就出現在他面前了。

且還是在他家裡。

沙發上的男人還是那個樣子，英俊瀟洒的五官，所有的風流姿態卻盡皆收斂，在他面前，他就是最忠貞不二的。

秦為君從不相信真愛，他流連花叢，從未失手。

然而到最後卻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情場浪子忽然有一天收了心，並將這一整顆從沒有向任何人打開的心全部都交到了顧行川手裡。

這孤注一擲的決心與瘋狂決絕的愛轟動一時，也讓無數知道他們之間愛恨情仇的人重又相信了真愛。

這份愛足以跨越時間空間。

秦為君跟著他的一生所愛穿越了時空。

顧行川把手裡的東西交給傭人，往沙發走去的腳步卻遲緩得可以，顧鑫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雙人沙發上坐下，然後拍拍身邊的位置，完全沒察覺自家二哥現在的狀態不對。

「二哥，這裡。」

顧行川步子微頓，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太過炙熱，宛若要將他穿透，顧行川只需稍稍側目就能和秦為君的眼神交織。

分外露骨的目光就會狠狠將他纏住。

「我去一趟洗手間。」顧行川覺得自己有必要冷靜一下，與其說他沒有做好再次面對這個人的打算，不如說是秦為君的眼神讓此刻的他心裡亂了。

一直以來，顧行川都將之前他穿越那些世界包括世界里需要輔佐攻略的男主們通通當成任務對待。

在他心中只有完成任務和回家。

然有朝一日那些自以為虛擬的人物變為現實世界的一個人。

顧行川一時竟有些分不清真實與虛幻，或者說一切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說完這句，他迅速調轉腳步前往了洗手間。

*

顧鑫滿心期待自己和二哥做一張沙發，炫耀一下自己跟二哥的關係，不料二哥轉身就走，以為被嫌棄，他的臉頓時垮了垮。

這時，許久沒說話的顧言見顧鑫終於回來，自己也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只要有小鑫在就不會冷場，故而轉向顧鑫道：「小鑫你剛才下載的是什麼遊戲？」

顧鑫還在為二哥不肯跟自己坐一塊的事情感到低落，驀地被叫到名字，他抬起腦袋去看顧言，「哦，這個啊，《覓劍傳說》。」

話剛說完，顧鑫猛地感覺到一道視線投在了自己身上，讓他一瞬間就頭皮發麻。

這感覺，是大哥沒錯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顧鑫差點哭出來，哀怨地看了看顧言。

三哥害我。

「大哥，不是，」顧鑫瘋狂搖頭，「你聽我狡辯！」

顧墨：「呵。」

顧言茫然地看著顧鑫和顧墨，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顧鑫最近因為快要高考被大哥禁了遊戲時間，而他剛才那話無疑是揭顧鑫的短。

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顧言連連朝顧鑫投去抱歉的目光，但他又不敢在這種時候插大哥的話，於是只得對顧鑫抱歉。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兄弟三人正說著話，誰都沒看到坐在一邊的秦為君何時起身，他抬腳，往顧行川方才離開的方向走去，見管家要跟，他擺了擺手，「我去洗手間。」

管家點點頭，沒再跟上。

待兄弟幾個回神，管家道：「秦總去洗手間了。」

顧墨同他頷首示意知道了。

顧鑫好不容易一個勁地認錯安撫完大哥，最後又當著顧墨的面把遊戲刪了，這才讓顧墨鬆了口，見大哥終於肯放過他，他也跟著將高懸的心放下。

大哥也太狠了。

今天如果不是有客人在，他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顧鑫癱在沙發上仰頭望著天花板，一臉的生無可戀。

見大哥訓完顧鑫，顧言才忍不住為顧鑫找補幾句，「小鑫一直學習肯定累了，勞逸結合嘛，爸媽不也常說。」

顧墨：「他自制力太差，得管著。」

「說得也是，」顧言附和，他撓了撓頭，認真開口，「大哥真不容易，平時忙工作回家還得管我們。」

擔心大哥等會又找由頭教育自己，現在又沒有外人在，顧鑫害怕得趕忙轉移話題，「二哥怎麼還沒出來。」

顧言這次懂了他的用意，即刻小雞啄米般點頭，「是啊是啊。」

與此同時，顧行川剛洗了把臉，抬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他的臉頰盡數被水打濕，幾滴水珠順著發梢往下綴在上面，長長的眼睫上也掛著幾滴，將落未落。

他今天穿著一身休閑裝，正從口袋中取出手帕準備擦拭臉上的水，不料手帕才剛取出，身後驟然傳來皮鞋擦過地面的聲音。

顧行川一個不防，整個人被大力往牆壁邊帶去，兩隻大手將他的手臂緊緊抓著，像是生怕鬆開手他就會消失了一樣，碰撞間，顧行川的手帕落到了地上。

他聽到了耳邊急促的呼吸聲，還有似是從喉頭深處擠壓出來的氣音。

半晌，似情人在耳邊呢喃的愛語從眼前人口中緩緩說出，「行川……」

顧行川看著他，兩人之間只有咫尺距離，似乎只要任何一個動作，他們都會貼到一起。

秦為君眸子一錯不錯盯著這人，目光中滿是痴迷，「行川……」

我的行川。

秦為君用視線在顧行川臉上描摹著，這張臉，這個眼神，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看著看著，他的喉結不住地上下滑動。

最後，顧行川感覺到臉側的冰涼被溫熱取代，有髮絲劃過他的耳頰。

秦為君正微微低著身子，舌尖猶如膜拜般，寸寸將顧行川臉上的水漬拭去，動作嫻熟，卻又極盡溫柔，如同做了千萬遍。

他是他最忠實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