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顧行川望著寺門處朝自己看來的僧人，一瞬間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這個人便是他的攻略對象。

果不其然，系統也給出了判定。【系統：檢測到男主。】

僧人一襲僧袍純白無垢，面容平淡暗藏悲憫。對視的剎那，顧行川竟有種被對方看透的錯覺。

非止在看樹下的那個小妖。

一襲紅衣，他一眼便看穿了對方的真身。

是個道行尚淺的小花妖。

顧行川：「和尚，你看我做什麼？」

他眉梢一抬，那雙丹鳳眼自然而然便上挑起來，眸中似含著瀲灧春水，唇角勾著抹笑，依舊懶懶坐在樹下，姿態悠閑愜意。

看出對方身上氣息純潔，並未沾染血氣，亦無半點駁雜之氣，非止瞧見了一片白色。是只有在剛出生的嬰孩身上才會有的顏色，放在妖族中更是萬中無一，且……

非止竟從這小花妖身上看出對方似還染了幾分佛氣，想來是有悟性的。

「阿彌陀佛。」

非止行了個佛禮，口中念誦著佛號，「貧僧法號非止。」

顧行川挑起眉，「非止大師？」非止一頓。

他還從未被人這麼叫過。

寺中長輩皆喚他法號，年歲小的則是口稱他為佛子，外人亦是。

知曉小花妖不清楚他的身份，非止並未多說什麼，只是靜靜望著顧行川。

顧行川起身，「我叫顧行川。」非止：「顧施主是有佛緣的。」

顧行川胖子亮了亮，是嗎，非止大師也這麼覺得？

見狀，非止驀地憶起方才那幾個小沙彌的討論——這個小花妖在寺外徘徊多時了。

原是個心中向佛的。

思及此，非止神色柔和下來，走近了顧行川。

與旁人不同，在非止眼中一切平等，既然小花妖有心向佛，他亦不妨度對方一程。

「你可想學佛？」

顧行川見他主動靠近自己，還聽非止這般問他，心中微愕的同時，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想。」

說著，他笑起來，「非止大師要教我佛法？」非止默認了，顧行川迅速道："可我是妖。"

「在貧僧眼中，」非止抬眼，同他四目相對，「顧施主即是顧施主。」

人與妖之間，並沒有什麼不同。佛法普渡眾生。妖，亦是眾生。

顧行川深深望著非止。

真不愧是世界之子，這樣心思澄明的人，顧行川沒見過。

水

非止願意同他講佛，顧行川對此很是樂意。

他不單單是為了任務，在聽非止講佛時，他亦受益良多。

顧行川能發覺自己逐漸平靜下來的內心。這個人彷彿天生就會讓人安定。

非止每天都會從寺里出來，顧行川每日都會坐著聽他跟自己分享經書中的趣聞，其中有許多顧行川曾經從未接觸卻覺有趣的典故，讓他聽得認真。

非止與許多人講過佛，似是顧行川這種，他都會同對方從淺顯的地方說起再到深.入，同時也不忘引經據典，或是說一些有意思的典故，就比如屈師縱鯉增壽。

壽禪師贖鱗蟲得度。

再比如，佛祖拈花，迦葉一笑。

顧行川覺得非止很有意思。

他的講佛可以讓一個對佛法毫無研究的人都能聽懂不說，更重要的是不會讓人覺得無趣，倒是讓他有種在聽有些大學教授講課時的感覺。

如果非止到了現代，或許還能當一位好老師。顧行川這般想。

今日時辰一到，他就從洞府去了每日聽非止講佛的地方，只是還未行至那處，顧行川遠遠便聞見有悠揚的笛音從遠處傳了過來。

越走近他和非止約定的地方，笛音便愈發清脆。

待顧行川走近，便看到山石之上，白色僧袍的僧人正吹奏著手中竹笛。

似乎是覺出他的到來，笛音緩緩停了。顧行川揚起臉，「非止大師。」

非止垂眸朝他看來。顧行川同他笑了下。

見狀，非止一頓，「你來了。」

顧行川走過去，坐到他所在的那塊山石下方靠著。

兩人一個在上一個在下，這是他們二人講佛時慣來會坐的位置，非止時不時垂眸就能看到顧行川聽得認真抬首朝他看來的模樣。

今天也與往日沒什麼區別。

非止停步轉頭。

顧行川彎了下眼，同他道：「明日見。」

非止：「明日見。」★

翌日。

非止在約定好的地點等了顧行川許久。

那個紅衣小妖未能如約而至。

非止平靜無波的面容上竟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本不該屬於他的情緒，他蹙起眉頭。

顧行川姍姍來遲。

「抱歉，非止大師，」顧行川手撐在山石石壁上，呼呼喘著氣，「我來晚了。」他的道行確實淺，今天是從洞府跑過來的。

非止看他，在見到顧行川來了后他的眉頭不僅沒松，反而越皺越緊，"你的妖力消耗極大。"顧行川手上力道一松，直接癱坐到地上，開始跟他解釋。

今天顧行川本是按照約定準備前往這裡，不料途中忽然看到兩個受傷的妖。

他們為獵妖人所傷，本著同為妖族的心思，顧行川救下了他們，帶著兩人前往自己的洞府，為他們輸送了些妖力，但他的道行不夠。

「我想請非止大師幫我救救他們。」顧行川道。

非止聞言，「好。」他沒有拒絕小花妖的請求。

《佛說罵意經》中曾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妖亦是一樣。

但，需得是如小花妖這般純善的妖。非止同顧行川一道前往了他的洞府。

顧行川救下的妖是一男一女，非止看到二妖，知曉他們並未做過惡，只是身上沾染了些灰氣，證明兩妖只是作弄過一些人卻沒有大惡。

但當非止為他們診治時才發現，二妖元氣大傷，妖丹同樣受損，恐難治癒。顧行川露出糾結的表情。

這時的他心中善念仍在，面對兩個活生生的人，無法做到見死不救。

「吉的幾友十分子明？」具的沒有小法了嗎？

對上顧行川望來的雙眸，非止頓了下，「貧僧儘力一試。」

兩個妖受傷都頗重，卻在非止準備上前醫治，為二妖渡一些靈力時，只聽男妖道：「大師，你先救芸兒。」

名為芸兒的女妖搖頭，忍著傷痛，"大師，你先為阿奇救治。"

最終，非止一人一隻手分別輸送。

顧行川送非止出了洞府，兩人再次約定，「非止大師，明日還在老地方？」

非止看了眼站在門口的顧行川，後者眼神靈動，身上具著靈氣，若是一心修行，是可以得道的。

非止：「好。」

顧行川：「明日我定不會遲到。」

★

如顧行川所言，第二日他不僅沒有遲到，反而比平日總是比他先到的非止還要早地待在了那塊山石下，看到非止，他笑著朝對方揮了揮手。

非止走近，唇畔不自覺掛上一抹淺笑。顧行川也跟著揚起嘴角笑，"今日我沒遲到。"

非止點頭，繼而輕笑一聲。

顧行川看著他笑，接著問了個問題，「非止大師可知，什麼是愛？」

非止怔了下：「約莫知道一些…」

這下輪到顧行川詫異了，眼中噙起戲謔，"和尚也懂愛？"

他不過是隨意問了問，沒想到非止還真懂。

不過很快顧行川就知道了，非止的懂跟他理解的並不一樣。非止趁勢同他講起了佛經中小愛為何，大愛又是哪些。

顧行川中途發問，「何為大愛？」聞聽此言，非止稍作停頓，卻是久久不言。

冥冥中，顧行川像是找到了做任務的方法，"原來非止大師亦不懂大愛。"非止略懂，卻並未真正領悟，但他沒有反駁顧行川說的話。

既做不到將其領悟，那他便是不懂。

顧行川："非止大師以為，阿奇同芸兒算是小愛大愛？"他這話說的是那天兩人互相要求非止先為對方救治的事。

非止再次沉默。

顧行川抬了下眉毛，以為他不知道。

非止卻道：「佛法自在心中，於他們而言，是大愛，於貧僧而言，不過一場大夢。」顧行川似懂非懂。

後來他在心中詢問系統，"我是不是可以走這條路子，讓非止了解大愛，進而參悟？"

系統回答他。【可以。】

顧行川瞭然。

但是大愛是什麼，連他也不明白。

及至後來，他想到了非止那天所說的大愛。在那兩個妖身上的大愛。

什麼是於他們而言，什麼又是於自身而言。

顧行川依舊費解。

數日過去，阿奇同芸兒的傷勢好了一半，但妖丹的受損卻依舊沒有半點治癒的跡象。

顧行川不知道的是，兩妖打上了他的妖丹的主意。最後是經系統提醒他，顧行川方才驚覺。

這時，他又想到了非止的大愛。顧行川在心中跟系統溝通。

「你幫我給非止傳個信。」

與此同時，正在大殿與眾僧人敲擊著木魚的非止停下動作，手中的木槌遲遲未能落下。方丈似注意到他的動靜，「非止。」

非止：「阿彌陀佛，方丈。」方丈：「你心不靜，今日便到這裡。」

非止怔了怔，其他僧人也都紛紛看向他，心道佛子何時也有心思不靜的時候了。

「是，方丈。」非止退離了大殿。

他在寺中走了幾圈，闔目默念清心咒。然而越念，心便越不靜。

像是察覺到什麼，非止倏然睜開眼。

下一瞬，他往寺外而去，直直朝著顧行川的洞府走去。

非止的動作很快，縮地成寸，僅一刻鐘便到了顧行川的洞府。

還未踏入，非止便猛然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氣。他臉色一變。

緊接著，非止進了洞府，看到失去內丹倒在血泊之中的顧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