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沈知遇看著前方變故，下意識開口：「夫君。」

插在地上的魔刀不斷顫動，刀柄被黑霧纏繞，黑霧漸漸收緊，似乎是在較量。

自打殷孽出名，這幾年魔刀從不離身，無疑是把神兵，他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夫君的刀被搶走。

刀刃上一抹血色湧現，血煞氣瞬間化為無數刀芒，將黑霧悉數斬斷。

下一瞬，黑霧鋪天蓋地而來，連同他倆所在的結界都被籠罩。

沈知遇心中顫動，外面萬鬼呼嚎聲不斷，他看向魔刀，已經被黑霧徹底覆蓋。

「在這裡別動。」

殷孽留下話后，閃身就沒了蹤影。

昔去劍發出光華，沈知遇很是聽話，沒有亂走，定了定神后只在這裡觀望。

眼前黑霧濃稠，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好在偶爾能看見遠處黑霧中閃過血色紅光，他認出是魔刀煞氣。

黑霧翻湧，剛才被黑霧逼退的惡鬼群再次圍攏過來，盤旋在結界外不斷撞擊。

好在結界很堅固，他將心放回肚子里。

沒多久，霧氣最濃時血色光芒大盛，無形刀氣如浪涌波翻，頃刻間席捲四周。

結界「砰」一聲破碎，沈知遇來不及心生畏懼，只覺前方刮來一陣狂風，裹挾著狂暴烈靈力，根本不是昔去劍能擋住的，他下意識抬起手臂護住臉。

風如刀割般劃破他身前盪起的衣擺，幸好快到臉頰時戛然而止。

再抬眼，就看到黑霧被狂風驅散，惡鬼群也逃命般遠離了這裡。

不遠處殷孽右手握刀，望向這邊開口：「過來。」

他連忙跑過去，不等站穩急急問道：「你有沒有傷到？」

見殷孽臉上手上並無傷痕，因穿的一身白衣，也沒有任何血色，他打量一遍才放心。

「沒有。」殷孽解決了不長眼的，說完又看向深處，無數漆黑陰影緩緩浮動，充斥著不祥。

萬年前隕落在龍原古戰場的仙妖魔強者無數，即便如今淪為鬼怪也不可小覷，到處都是危機。

而古戰場佔據整個龍原，想找神刀無異於大海撈針，也不能冒然闖入深處。

在沈知遇的注視下，殷孽左手一翻掌心朝上，一隻黑色甲蟲出現，類獨角仙，但只有拇指大小，渾身漆黑如鐵，唯有一對顫顫而動的翅膀流動著金紋。

「這是？」他下意識問道。

殷孽抬手將甲蟲送到空中，看著振翅飛起來的甲蟲開口：「尋鐵金翅甲。」

沈知遇想起來了，他曾在異獸錄中見過尋鐵甲的畫像，這種尋鐵金翅甲只在礦脈中能見到，而更難的是養活和尋鐵甲的雞肋。

甲蟲每月都需無數精鐵奇礦餵養，尋常修士得一塊神鐵，便可打造一把神兵利器，若拿去餵養尋鐵甲，反而得不償失，是以少有人會養這種東西。

殷孽因為要找神刀，既然有這東西的存在，聊勝於無，這才養了一隻。

此時尋鐵甲飛在空中，頭部左右轉動，似乎是在嗅聞分辨。

沈知遇很好奇，他從未見過尋鐵金翅甲，眼神中帶了幾分期待，盼望尋鐵甲能儘快找到神刀，畢竟是殷孽想要的。

想到這裡，他轉頭詢問：「夫君找神刀做什麼？」

殷孽已經有一把魔刀，本命刀劍認主之後，修士很少會斷契重修本命劍，畢竟斷契對自身無益。

不過也有喜好寶刀神劍的人，會四處搜集神兵。

殷孽沒有隱瞞：「有人說神刀是我魔刀剋星，邪難壓正，我想，要是神刀被我找到，成了我手中兵器任我驅使揮斬，到時候，看他們臉上如何能掛住。」

說到最後，他一臉興味盎然，明顯對找神刀一事更加有興緻。

尋鐵甲朝左邊飛去，眨眼就竄出去一大截，沈知遇胳膊一緊，被殷孽抓著追在後面。

即使沈知遇只在家裡待著，沒有能力摻和修真界的事，也知道殷孽是正道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從前他聽到魔頭殷孽四個字會畏懼，可這幾天相處下來，覺得殷孽根本沒有那麼壞。

起碼他沒看見殷孽喝人血吃童子肉，也沒看見殷孽以活人魂魄練魔功，沒隨意殺人更沒魔氣纏身，殷孽體內最充盈的，反而是和正道修士無異的靈力。

見他欲言又止，殷孽眉頭微挑，露出一抹還算耐心的笑問：「想說什麼？」

尋鐵甲還在往前飛，沈知遇腳下輕點，借著殷孽的力量凌空，他抿抿唇小聲問道：「夫君沒有入魔？」

聞言，殷孽微垂眸，追著尋鐵甲的步伐不停，繼而冷笑一聲：「名門正派規矩實在大，想入門以正道人士自稱，也得看正道認不認你這個人，我們魔道雖勢微，倒有個恣意洒脫的好處，不論你修魔功還是練靈力，想入便入了。」

說完，他看沈知遇一眼，眼眸中笑意冷淡了許多，但唇角微彎，詢問道：「怎麼，對我魔道有興趣，若你想來，我雲天盪護法還缺一人。」

雲天盪正是他根基所在，沈知遇也聽過這個魔道新起門派，不過除了魔道中人，鮮少有人去過，連位置都只知道個大概。

「我？」沈知遇愣了一下，他眼神茫然，看見殷孽點頭，似乎很認真的模樣，嚇得連忙擺手，結結巴巴道：「我、我還是不了。」

他磕磕絆絆不敢答應，二十幾年所受的訓誡都是堅守本心，縱做不到斬妖除魔的大任，也決不能與妖魔為伍，倘若被家裡人知道他入了魔教，連他爹在天之靈都不得安歇。

殷孽眉眼更加冷，他不再多說，沈知遇也不敢再問了。

尋鐵甲嗡嗡扇動翅膀，漸漸飛進了古戰場深處範圍，周遭黑霧涌動。

外圍惡鬼群不敢隨意靠近這裡，一過來，沈知遇只覺耳邊陡然安靜下來，遠處厲鬼呼嚎聲像是隔了一層紗，聽不真切。

這樣的寂靜讓他心生戒備，下意識打量四周。

看到尋鐵甲在前面停下來后原地打圈，翅膀上流動的金紋越發璀璨，他和殷孽同時朝那邊看去。

黑霧被一陣輕風吹散，露出一把豎直插在地上生了銹的劍，銹跡之中，隱隱能看到劍柄上刻印的狐形紋路。

縱使過了萬年，劍上所染妖氣依舊不散，明顯是妖族的東西。

相隔不近，但第一眼就讓沈知遇覺得雙目刺痛，像有一把劍扎進眼眸中，他連忙低頭閉目，躲過如此凌厲的劍意。

能在龍原古戰場佔據一席之地的古劍，連惡鬼也不敢來爭奪，可見並非凡物。

尋鐵甲沒有輕易靠近古劍，只在它附近飛著打轉。

殷孽修的是刀術，縱然對這把古劍感興趣，但深處不知都藏了些什麼東西，不宜久待，想降服這把古劍肯定不是件容易事，他稍一衡量，便決定不多生事，還是找神刀要緊。

古戰場上隕落最多的除了仙妖魔，就是神兵利器，尋鐵甲難以生出靈識，無法溝通，只依靠本能尋找神鐵。

思及此，殷孽抬手召回尋鐵甲，金翅黑甲消失不見。

沈知遇緩解了眼中疼痛，看到這一幕略有不解，直到殷孽右手執刀，用魔刀劃開了左手掌心。

血液頓時湧出，他心中驚異，但不等問出來，殷孽右手一松，魔刀飛在兩人周圍防護。

「跟緊我。」

殷孽沒有多解釋，右手食中兩指併攏，沾了掌心裡的血液凌空在身前畫符陣。

血色符陣迅速成形，他掌心裡湧出來的血往下滴落，但不等落在地上，就被畫了一半的符陣吸食過去。

殷孽神色肅靜，眼神落在身前符陣上，手指快速畫出一道道陣紋，隨著失血，他臉色漸漸有點發白。

沈知遇心知危險，此時也不敢打攪，默默站在旁邊等待。

他眼神落在殷孽左手掌心，隨著符陣發出血色光芒，血腥氣息越來越明顯。

明明是不好聞的血，但不知為何，他鼻尖微動，精緻漂亮的眉頭皺起，滿心都是疑惑，他不懂，為什麼殷孽的血聞起來竟有一股香甜氣息，夾雜著殷孽身上的一點冷香味道，很是好聞。

然而不等他再靠近一點細聞，殷孽落下最後一筆，符陣爆出一陣血色。

血色在迅速消散，他眼前忽然變了，黑霧被狂風吹散，四季轉換年歲倒退。

如此變化讓沈知遇有些眼暈，下意識抬手想要扶住旁邊的人。

手指還沒碰到殷孽，就有一股大力從旁邊傳來，眨眼間就將他扯走。

視線變黑前的最後一幕，是殷孽伸過來的手卻沒抓住他，以及男人被另一股白光吞沒的半邊身軀，因白光的原因看不清神情。

意識消散的一瞬，沈知遇來不及惶恐，只知道他倆被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