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連川無語道：「你這樣讓活人壓力很大的。」

彭成憤憤說道，「人生苦短，不趁著年輕的時候多努力，老了後悔都來不及？」

連川更無語了，「你都死的不能更死了，就別管活人的事情了。」

「還沒死乾淨。」彭成振振有詞，「而且變成鬼了以後，我都不用再睡覺了，連續寫三天三夜代碼都不累。」

連川：「……」

連川不敵卷王光芒，退到一邊，讓羅祟頂上。「快點把他收了。」

羅祟從小跟著師傅抓鬼，對鬼經驗豐富，聞言，直接掐訣就要做法，「既然沒撕乾淨，那我再送你一程。」

「不要啊，大師！」彭成咻得飛身出去，一把抱住自己的電腦，哀求道，「你讓我項目做完吧，不做完我做鬼都不能瞑目啊，只要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就夠了……」

「你也不用這麼敬業吧。」連川翻白眼，「你就算把項目做得再好，也拿不到錢啊……」

咦，連川愣了一下，發現了一個盲點，「你給張總賺的錢，都被張總用來請我們抓你了。「

羅祟：「哇，做白工都沒你慘啊！」

彭成苦著臉，傷心道，「不給就不給吧。反正我加班也不是為了工資。」說著，他長嘆一聲，「我就是，事情不做完心裡就放不下。」

連川秒懂，感情不僅卷王，還是個強迫症。果然，現在的人，都病得不輕。

連川：「所以，你變鬼這幾天，除了加班，別的什麼都沒幹嘛？」

如果是的話，就難怪這個小區這麼太平了。彭成那個房東也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彭成不好意思道：「對啊。」

「算了，讓他寫完吧？」連川徵求羅祟建議。

羅祟無所謂的點點頭，「行，那我在這看著，你下去報個信吧。」

……

飛魚服鬼差還等在樹下，一見連川出現，連忙迎了上來，姿態恭敬地行了一禮，「小的劉季，見過境主大人。」

連川驚訝，「你認出我了？」

劉季嘿嘿笑，「原只是有所懷疑，這會兒見到您的真身本體便就確認了。

認出來就認出來吧，連川現在已經淡定了，不過叮囑了一句，「別暴露我的身份。」

「我懂，我懂！」劉季對著連川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連川：「……」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懂了什麼，連川還是先把樓上的事情對劉季簡單說了說。

劉季很好說話的應了下來，「大人求情，自無不可。」

正事說完，連川也不想再回去看卷鬼寫代碼。想到以後每周還要畫三幅妖怪畫，機會難得，他就和劉季打聽起下面的事情。

自古以來，人間雖然鬼事眾多，但是對於下面的事情，傳來傳去卻也不過那麼老生常談的幾樁。

看著劉季身上的飛魚服，連川找了個切入點，「你們下面的企業文化挺不錯的，居然還有私服日。」

誰想，聽到這話，劉季居然不好意思起來，「大人，這是我方才騙那個小道士的。」

連川：「……」

劉季連忙解釋：「實不相瞞，小的說是鬼差，其實不入陰司編製，就相當於凡人中的輔警吧。可惜，輔警能穿制服，小的卻沒有資格。」

連川：「你們還挺與時俱進的。「

劉季：「沒辦法，這幾十年來，凡間人口增長太快，導致陰間鬼口|爆棚。別看陰曹地府72司，但是每個崗位任期都是以百年來算，難得有空缺出現啊。上頭為了緩解陰司就業壓力，就學了凡人的臨時工制度。不過，就算是臨時工，現在也是稀缺崗位了。我是十二年前考的，那時候一個崗位三千鬼來競爭。就算僥倖上崗了，也還有季度考核年度考核，一旦評分中下，就會被辭退，往後10年都不能再考。「

連川忍不住捂胸口了，「為什麼死了還要這麼拼？」

「沒辦法，投胎排隊太長了，總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萬一修得鬼仙，攢下功德，不1求被封正神，就算投胎也能投個好胎啊。「劉季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冊子，眼巴巴地看著連川，「大人，能否請您給我寫個好評？」

連川：「我又不是你們陰司的人，寫了也沒用吧？」

劉季：「您可是山海境主，只要有您的一句好，我今年的考評起碼也有中上了。」

連川：「……」

突然覺得身上壓力倍增，有點承受不來了。

劉季開始賣慘，「為了這個鬼，我已經在這裡守了7天了。每天都要被那些警察陽氣恐嚇，我好慘的啊！」

連川：「你太不容易了。」

「是吧。」劉季期待地看連川，「所以，您可以幫我簽個名嗎？」

連川爽快拒絕，「不行。」

「寫這裡就行……什，什麼？」劉季傻了，「您說什麼？」

連川：「我說不行。」

「為什麼？」劉季卑微問道。

連川在手機上隨便搜了一片軟文，遞給劉季看：「你看看這個。」

劉季：「以案說法：隨意簽名，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

連川：「下一行。」

劉季：「人心叵測，只因一個簽名，他背上了千萬巨債……」

連川收回手機：「明白了嗎？」

劉季：「……大人不愧是山海境主，真謹慎。」

連川：「這和我是誰沒關係，都是國家反詐宣傳的好。」

劉季訕訕的收起冊子，「我回去就提議，咱們陰司也該普及反詐宣傳了。」

「你明白就好。我不是懷疑你騙我，只是想要小心一點。」連川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難看，於是又安撫道，「這樣吧，要是以後碰到你的上司，我直接給你美言幾句。」

「好好好。多謝境主大人。」劉季驚喜。

這可比好評好太多了，如果連川直接當著他上司的面誇他幾句，說不定明年的今天，他就是有編製的鬼差了。

有了這根蘿蔔吊著，接下來連川再問陰司的一些事情，劉季就更是知無不言了。就連當代黑白無常是對基佬的八卦，也一併和連川吐了出來。

劉季：「我曾不小心看到那二位大人在奈何橋下偷偷親嘴。」

陰司職位並不是終身制的，總有修得正果的時候，到那時他們就會升入天庭，或者轉世投胎。而他們空缺下來的崗位，又會有新神補上。這些新的鬼神，大多都是生前至忠至孝的人。

所以，就有了「人之正直，死後閻羅」的說法。

但是，「奈何橋邊那麼多鬼，他們是怎麼偷偷親的？」

劉季：「就……啵一下。」

連川：「……」

救命，有畫面了！

一個小時后，劉季拘著彭成離開，連川和羅祟一起聯繫了張總，說明了這事的前因後果。張總大為感動，並決定把彭正做鬼加班的工資還有項目獎金一起打給彭成父母，順便還自掏腰包請羅祟再為彭成做個道場。

羅祟：「那明天……」

「明天我要上班。」連川連忙打斷，「所以道場的那部分前你就不用分我了。」

羅祟：「……我是想說，明天拿到尾款后，我怎麼把錢打給你？給我個銀行賬號吧。」

連川：「……我等會兒發你。」

……

夜晚，淞鎮。

連川現在的房子在巷尾，遠離熱鬧街市，周圍幾家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因此這片地方一入夜就會陷入寂靜，一點人聲也沒有。

連川還是當代大學生的作息，不到12點，都算是早睡。只是，在淞鎮這樣靜謐的氛圍下，他剛刷了一會兒短視頻，還不到11點就有了睡意。

結果睡著睡著，就又聽到隱隱的敲門聲傳來。

連川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著一片漆黑的房間，心中生艹。

一回生二回熟，他該習慣的。

敲門聲還在不緊不慢地響著，在這寂靜的深夜，卻好像鼓聲一樣，聲聲繞繞在小鎮上空環繞不息。

為了不嚇到鄰居，連川只能掙扎著起身去開門。結果，一開門，好傢夥，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杵在門口。白的差點亮瞎他眼，黑的要不是張著嘴露出一口白牙，他還發現不了。

連川被嚇了一跳，本能抽出魂燈就砸了出去。

只見那兩身影狼狽閃躲，其中那個白影還慌忙求饒：「大人莫慌，在下受酆都大帝之命，前來拜會大人。「

連川舉著魂燈的手停在半空中。酆都大帝，那不就是陰司老大，他沒想到剛和劉季說要在他上司前美言幾句，晚上陰司大人物就找上門來了。

「你們是？」

看著這兩人的招牌色，連川心裡有了猜測，不過還是問道。

他一邊問，一邊收起魂燈。不過，這次魂燈就沒之前聽話了，在被收起前，狠狠地砸了一下連川的腦袋。顯然是氣不過連川數次拿他砸人。

「在下白無常，旁邊這位是我的同僚黑無常。」白影，也就是白無常的視線在魂燈上停了停，拍馬屁道，「大人的流星錘使得好威猛，我等差點沒躲開。」

連川：「……那個是魂燈。」說著，他退開兩步，「先進來再說吧。」

連川想起劉季說起的八卦，視線就不由得落在兩人挨在一起的手臂上。似乎，好像，這個距離確實可能有姦情吧。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山海魂燈，難怪打在身上那麼疼。」白無常面不改色地說道。

連川：「……剛剛沒打到吧。」

白無常：「燈氣四溢，雖未擊中我等，卻已讓在下不寒而慄了。」

見面不過一分鐘，連川就對這位大名鼎鼎的無常鬼有了深刻認識——太特么不要臉了。

……

「喝點什麼？」把人帶到堂屋，連川問道。

白無常一點不客氣，「有些什麼選擇？」

連川拿出兩瓶礦泉水遞給他們，「礦泉水。」

白無常：「……沒有冰可樂嗎？」

有的，但是連川這會兒起床氣還沒消，不想給。「可樂殺精，還是少喝為妙。」

白無常看了黑無常一眼，然後從善如流道，「好的，礦泉水就好。」

連川心中大喊卧槽，面上不露分毫，「白無常大人，深更半夜上門是有什麼事嗎？」

「叫我老白就好。」白無常，老白說著又指了指黑無常，「他是小黑。」

連川：「好的。」

他的朋友圈，現在已經集齊人間老黑陰司小黑了。

老白接著說道，「在下受酆都大帝之命，想請求大人能開山海境，收攏陰司百萬陰鬼。」

連川：「……」

連川懷疑自己幻聽了，不敢置信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老白：「懇求大人能開山海境，收攏陰司百萬陰鬼。」

連川：「多少？」

老白：「大人放心，百萬是虛數，初步估計，大約有八十多萬。」

連川：「……」

山海境中，現在一共才十二萬妖怪，你一開口就要送進來80多萬……是想搞外來物種入侵，還是想推翻他這個山海境主，自己上位，建立陰司山海分府。

就算你們沒有壞心，八十多萬陰魂，他一個個立契，要多少年才能弄完？！！

想到這裡，連川不又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小黑，「你們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小黑嘴唇翕動，半晌才說：「用凡人的說話便是，六道輪迴全面進入自動化時代，陰司地府大裁員，除了少數崗位外，大半冥神鬼吏都要失業了。」

連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