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氣

看著袁朗在所有參加選拔的人員面前說著似曾相識的話，許思行與齊桓對視一眼，默契地想起了他們那次狼狽的奔襲。

齊桓對著眾人講解發射器的使用與含義，冷志新和嚴峰則將發射器分發到了每個人的手裡。許思行將各種武器裝備擺放好，等待各位官兵前來挑選，王文清則在一邊分發口糧。

一名士官神色凝重，拿起了一把八五狙，他撫摸狙擊qiang的樣子，好像是在撫摸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這qiang很重的，你確定要選這個？」

士官的眼神甚至沒有從這把八五狙上移開半分，只點了點頭「就選這個。」

伍六一走來，許思行拿起一把輕機槍遞給他，他避開了許思行的手，自己拿了另一把輕機槍，許思行嘆了口氣，看著這人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

楊晨洪湊上來，看著許思行「紅兒！別理伍班副，他就那臭脾氣！幫我挑一把八一杠！」許思行笑笑，將八一杠遞交到他的手上「我在終點等你！」

宋堅走到了許思行面前，許思行直接將一把九五狙交給了他，宋堅笑笑「謝了，紅兒！」

有些事，有些人，即便許久不見，那些默契也不會消散，許思行心情很好，而這種快樂，在看到馬小帥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師兄！」

「快挑武器，別讓後面的人等。」

馬小帥委委屈屈地聽話，抱著qiang離開，還一步三回頭的往許思行這裡看。

「思行，這裡交給蘇瑜，咱們得去戰區準備了！」齊桓對著許思行擺擺手，許思行拍了拍剛剛過來的蘇瑜，走到了齊桓身邊，面前兩輛車，一輛車是高城開來的，另一輛則是王文清開來的，高城看到許思行，「思行，上車！」

齊桓一聽，毫不猶豫地坐上了高城的車，高城瞬間臭臉。

許思行也沒有猶豫，坐上了王文清的車「言靈，走吧！」二人絕塵而去。

高城看著遠去的二人，氣不打一處來「你故意的是吧！」

「是！」齊桓大爺似的靠坐在車上「只要有我在，你休想靠近許思行。」

高城白了齊桓一眼，氣呼呼地啟動了車子，往A10點進發。

「即將到達戰區，做好戰鬥準備。被擊中激光信標者即為陣亡，立即退出比賽！」兩輛運兵車剛一停穩，槍聲便響了起來，高城看著全師的尖兵們，像是一個個待宰的羔羊一樣，被老A和師偵營的人使用重火力武器掃射，不免焦急而又心疼，隨著這些人一個個被擊中，他心中的煩悶瞬間拉滿。

A10點埋伏任務完成，齊桓從原本的伏擊點歸來，清點著在場被淘汰的官兵，高城煩悶地拿起通訊「哎，指揮部，A10點的伏擊已經結束了。」

袁朗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情況怎麼樣？」

「淘汰。」

「淘汰多少個？」

高城看著齊桓高喊「淘汰多少個？」

齊桓不想跟這人講話，只用手勢比了個二和六。

高城一看著數字，心中越發難受，他們就這樣，輕輕鬆鬆，完全沒有公平可言地剝奪了二十六個人的機會。

「淘汰二十六個，接近半數了。」

袁朗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好的，繼續組織追擊。」

高城為這些兵感到不值，在這群老A看來，這不過是一個數字，可在他看來，這分明是二十六個滿懷理想與希望的熱血士兵，在起點就被判了死刑。

他氣急敗壞地道「已經向B15、B23方向組織追擊了，完畢！」話畢，也不停對方的回應，直接切斷了通訊。

看著那邊師偵營的人似乎與參選官兵發生了爭執，高城心頭火起「好好請人上車，說你呢！動什麼手！」話畢，他發動車子直接離開，不顧齊桓在車后的呼喊。

高城一路疾馳，一直到一處乾草堆前，急急剎住了車。也不知道哪來的愣頭青，埋伏在這個位置，要不是他反應的快，就要從人身上壓過去了。他下車，走到了那乾草堆前，看了兩眼周邊的情況，對著乾草堆來了一腳「你還挺能挺啊，腳都漏出來了。」

高城蹲下身撥了兩把乾草，確定自己的判斷沒錯，裡面有個人，又拍了那人一把，站起身來「哪個團的？」

那人從乾草堆里站了起來，滿臉花，鼻子嘴巴里都是乾草，好不狼狽。

高城伸手將他鼻子里的乾草拔了出來，只見這人先是露出了一個傻笑，隨後又鄭重其事地說「連長，您的要求，偽裝潛伏第一要點，沒被敵人發現時絕對不能暴露！」

高城被他這憨憨傻傻的樣子逗得露出了一個笑「馬小帥吧。」

馬小帥很開心，興高采烈地說「連長，你還認識我啊！」

「認識，你們每一個人我都不會忘的，你是鋼七連第五千名士兵。」

「嗯！」

「也是最後一名。」想到鋼七連，高城的聲音低落了下來。

「連長，你給我主持過入連儀式后，連隊……就散了。」想到鋼七連那段歲月，馬小帥也露出了失落的樣子。

「來，聽我命令！」

「是！」

「卧倒！」

馬小帥雖然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還是信任地乖乖照做。高城留了一句「繼續隱蔽。」就上了車。

馬小帥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從地上爬起來「連長！連長！」

高城生怕引來別人，連忙制止「你喊什麼你！隱蔽！」

這次馬小帥沒有聽話，他上前一步「你為什麼不把我帶走啊？」

「去去去！」

「可是你發現我了！」

「我碰巧了我是，我瞎貓撞上死耗子了，懂么？」高城試圖說服馬小帥。

「這違規了！連長！」

高城看向馬小帥，一臉不爽「有什麼規則？整個裝甲偵察營加整個老A，掃你們一小股潰兵，有什麼規則！有屁的規則！還特么規則！」

馬小帥卻顯得格外執拗「可是我來了我就認了！」

高城被馬小帥的執拗打動，緩和了語氣「老七連兵活的不易，你別因為這個、這個碰巧卡掉你機會知不知道！」

「七連的人不幹這種事！」

「你怎麼那麼幼稚呢你！」高城不想再和馬小帥在這談論這個，動手啟動了車子。

馬小帥見車子開走，咬了咬牙，大喊「別以為我來七連沒幾天，就長不出七連的骨頭！」他拔出了發射器，意味著陣亡的煙霧從他身上蔓延開來，他失落地將仍舊冒著黃色煙霧的發射器扔到了一邊，看著高城將車子倒了回來，無言地上了車。

等到馬小帥跟著高程的車回到營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跟高城道了別，轉身便看到了許思行，瞬間像個受了委屈的小狗，衝到了許思行懷裡。

「嗚嗚……師兄，我去不了老A了，嗚嗚……」

許思行有點心疼，拍了拍馬小帥「好了好了，別難受了，就算你不來，我也會時常給你寫信的，瞧你，還像個小孩兒似的，叫人家笑話。」

馬小帥抽抽噎噎地從許思行懷裡出來，許思行笑著伸手給他擦乾淨了眼淚「你餓不餓，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馬小帥搖了搖頭，許思行挑了挑眉「也好，留著肚子一會兒去吃烤羊也不錯。」

眼見著這個小哭包又癟了嘴，許思行連忙說「呦呦呦！怎麼？還準備再哭一場？跟我來，我給你介紹個人！」說著，許思行便將馬小帥領到了齊桓身邊。

另一邊，高城眼見著前一秒還在他面前還一臉堅強的人，轉頭便衝進許思行的懷抱哇哇大哭，一時之間又是驚訝又是哭笑不得。驚訝的是馬小帥原來和許思行認識，哭笑不得的是，原來馬小帥沒有他表現的那麼堅強。明明沒那麼堅強，但是在原則問題上卻做出了七連人必然的選擇，這讓他對馬小帥更加刮目相看。他說的對，雖然來七連沒幾天，但是他已經生出了七連的骨氣，長出了七連的骨頭。

高城再次看向那邊，許思行正帶著馬小帥與齊桓說笑，三個人氣氛正好，可高城卻覺得難過。以前，許思行這樣的笑容，只會給他一個人，現在，那都是別人的了。他感覺心中涌過一陣酸澀，想要將許思行搶回來，可是他知道，他現在甚至沒有資格，因為，是他將許思行推走的。

夜半，高城將馬小帥叫了出來，有些不自在的詢問「那個……你、你認識許思行啊。」

馬小帥想到剛進七連時指導員的囑咐，一臉戒備的看向高城「連長，你想做什麼？」

高城被他這樣子氣的跳腳「你小子那是什麼表情！我能做什麼，我、我就問問不行啊！」

馬小帥氣鼓鼓地撇撇嘴，看著高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有我在這，誰都不能欺負我師兄，連長你也不行！」

高城長舒了一口氣，不斷在心裡念叨著「不跟他計較，不跟他計較……」一邊露出一個他自以為和善實則咬牙切齒的表情「你們認識，你來的時候怎麼不說呢？」

「指導員不讓說的，要不是師兄，我哪裡知道鋼七連啊，就是總聽師兄提起，才申請調過去的，結果你們還都不讓提師兄，過分！」

高城一下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因由，因為他這個連長不喜歡人提及許思行，漸漸地，許思行成為了七連的禁忌。有些事情就是這樣，雖然非他所願，但都是他一手造成。

另一邊馬小帥還在不斷地念叨「我一直都想問，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師兄是那麼好的人，那個時候所有人都瞧不上我，只有師兄幫我輔導，還帶我進實驗室，親自帶我實驗，還照顧我的生活。我就想著，師兄喜歡的地方，一定錯不了，可那個地方卻將師兄列為了禁忌，這要是讓師兄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高城就地坐下「許思行知道這個么？」

「不知道，我哪敢跟他說。連長，我師兄到底做錯了什麼啊，就讓你們這麼恨他？」

高城一手撐住額頭，悶悶地說「他沒做錯什麼，是我的錯。」

「那你給我師兄道歉了么？」

「道過了，但是他好像沒有接受。」說到這，想到上次在師偵營外那次無疾而終的談話，高城搓了把臉「馬小帥，你、你先回去吧，我再在這待會兒。」

馬小帥有點擔憂高城的狀態，但又怕惹他生氣，只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