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坐輪椅的主角（06）
厭懷疑是自己沒聽清，靜默了幾秒：「你剛才的話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雨後的天空在慢慢放晴。
天光穿透雲層，灑下屬於初夏的溫度，可沈嵐疏莫名覺得有點冷，冷得他懸在半空的手都顫了一下：「我說我是沈嵐疏，你的……」
話還沒說完，冷氣更甚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青年本來沒什麼表情的臉在他方才張嘴的瞬間，表情冷了一下。
他跟姜青厭先前沒什麼接觸，更別說單獨相處了。
可這會兒仔細端詳，才發現青年很瘦弱，暴露在天光下的冷白皮膚顯得過分蒼白，襯得嘴唇的血色也很淡。
尤其是下巴尖細，乍看之下像一個沒有生機的瓷娃娃，可他有一雙冷靜且孤傲的眉眼，眼瞳很黑，黑得好似裹了層紅光，好似嗜血的吸血鬼，妖異非常，且又勾人心魄。
沈嵐疏對亮晶晶一向沒什麼抵抗力。
尤其是不含雜質的亮晶晶，可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珠也能生得這般漂亮。
他懸在半空的手情不自禁地往上挪，就在快接近對方的下巴時，頭頂一聲輕咳把他從失態中驚醒。
回神后，他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只是差點去摸人眼睛的手佯裝酸了一般甩了甩，餘光再去瞥對方的眼，卻發現對方波瀾不驚的眼瞳黑得純粹，不見半點雜質，就彷彿先前所見不過是他的幻覺。
他微微一頓，努力掩飾住自己的異樣，擠出一句：「我能抽根煙嗎？」
沈嵐疏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
厭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請便。」
心中卻是在摸索對方剛才的失態——沈嵐疏抬手是想摸他的臉還是？
這具身體的相貌他照鏡子的時候觀察過，脆弱且陰鬱。
唯一出彩的是有一雙細而不小，眼尾平滑略微上翹且頗具氣色神韻的丹鳳眼，所以，沈嵐疏是想摸他的眼睛？
厭看著吞吐煙霧的男人。
大舅哥？
他心中冷笑一聲，決定收回先前的改觀，直截了當地說：「沈先生，說明你的來意。」
吸入肺腑的尼古丁讓沈嵐疏暫時恢復了冷靜。
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夾著煙的手擱在輪椅扶手上，香煙燃起的煙霧在燈光下徐徐向上而去，飄散在空氣中模糊了他深刻英挺的輪廓。
「我過來有兩件事，第一件是你去京都的事，第二件就是你跟我妹妹沈江眠的婚約。」說完他懶懶地往輪椅背上一靠，坐姿鬆散而閑適。
厭：「繼續說。」
沈嵐疏彈了下煙灰，深吸了一口，又猛地吐出來。
白色的煙霧瞬間籠罩在了倆人中間。
視野被煙霧勾勒得一片模糊，彷彿籠了一層白紗，朦朦朧朧的叫人看不真切，他眯了眯眼，鬆了口氣，冷靜地陳述老爺子的意思：「你外公對我家老爺子有救命之恩，這事他一直惦記著，好不容易見面卻是最後一面，所以他覺得虧欠了你外公，就想在你身上補償一二。婚約是補償之一，而我的目的，就是勸你跟我去京都生活。」
「我要是不去呢？」厭問。
沈嵐疏也沒藏著掖著：「那你要給我一個可以跟老爺子交代的理由，另外……」
他說著坐直了身體，夾著煙的手指一動，杵在他身後的精英男便彎腰接走了煙頭，丟在潮濕的水泥地上，一腳踩滅，旋即又撿起來，捏著轉身走出了院門。
沈嵐疏繼續說：「我得提醒你，你的理由一定要充分，不然很大概率老爺子會親自再跑一趟，說不定下次你面對就是跟我妹妹面對面地座談。」
這還真是沈老爺子干出來的事。
人上了年紀，性格就越發的固執，劇情里的沈江眠就是因為拗不過老爺子，才跟姜青厭假訂婚的。
厭沉吟了片刻，直言道：「我喜歡男人，這個理由可以嗎？」
「可以。」沈嵐疏揚起唇：「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話說完，精英男正好走了進來。
沖厭微微點了下頭，推著輪椅就走了，就跟來的時候一樣，走的也很突然。
洗完澡換了身衣服的季星野出來的時候，院子里已經沒人了。
他嗅著空氣中殘留的煙草味，把車鑰匙塞進褲兜，隨口問道：「我剛才洗澡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說找你？」
厭扭頭看了他一眼。
頭髮還是濕的，可見出來的匆忙。
「沈爺爺派來的人。」厭沒多說，只是示意他過來推輪椅。
二人也就沒多耽誤，開車直接去了城郊的農場。
這邊的沈嵐疏再回酒店的路上，是長吁短嘆了起來，聽得開車的助理李森嘴角不住地抽搐，秒懂開口：「老闆，您嘆什麼氣？」
沈嵐疏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往座椅後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懶洋洋地說：「我有六個堂弟，除了早婚的老二和正在談婚論嫁的老四，加上我，有五個光棍。」
李森先是疑惑了一下，不明白老闆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正想開口，電光火石之間有靈光閃現，旋即眼皮一跳：「不會吧？」
雖然當今社會對同性戀具有很強的包容性。
可這也只在年輕人的圈子裡，像老一輩的人，尤其是思想守舊的人，還堅定地認為同性戀是精神病，沈老爺子為了姜青厭外公的救命之恩，連口頭婚約都出來了，看著就不像是思想開放的人。
「你不懂。」
沈嵐疏說：「這孫子多了，就不值錢。」
沈家陽盛陰衰，三房就得了江眠這麼一個姑娘，平時都是當眼珠子護著。
老爺子更是對她疼愛有加，可為了姜青厭的外公，老爺子那是把最喜歡的孫女都許出去了。
作為晚輩，他不好批判老爺子這種行為，但就沖老爺子對江眠的果斷，他有理由懷疑老爺子一旦知曉姜青厭喜歡的是男人，會把他們幾個堂兄弟塞過來讓姜青厭挑選。
李助理還是不太相信：「我覺得是您想多了。」
「是不是我想多了，回去就知道了。」
沈嵐疏說完，腦海里不由浮現出方才對方眼瞳出現的異樣，撓得他心冷不丁癢了一下，又改口道：「先不回去，老爺子前腳剛走，我後腳就跑回去，肯定會以為我是在敷衍他。」
「那咱們去哪？」
「回酒店，順便，你調查一下姜青厭跟那個姓季的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