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洗禮

「跟我來。」

費克跟著諾頓神父走出了那個審訊室。

外面是一條過道，空間比費克想象得要寬敞許多，不像是地下室。然而卻莫名有種壓迫感。

「這裡是哪兒？」

「這裡是教堂的地下。約克郡無垢者的大本營。」

走在昏暗的過道里，一股陰冷的恐怖感油然而生。這裡有很多扇不同樣式的門，費克不知道門後有什麼，但他本能地不想接近它們。

在經過一扇紫黑色的銅門時，費克忽然感覺門後有人正凝視著他，這讓他打了一哆嗦。諾頓神父注意到了，向費克略略靠近了一點。費克立馬感覺好了很多。

「這裡非凡特性的氣息比較濃郁，對於你這種直覺敏銳的人可能不是很友好。

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那扇銅門裡有什麼？」

「你現在還不夠格。」

不夠格。費克在心中默默記下了這種說法。

接著他們走到了一個空曠的圓形的房間里。裡面是十扇完全相同的金色木門。再加上他們走進房間時通過的那扇門，一共是十一扇門，恰好將圓形房間的圓周十一等分。

房間里沒有任何裝飾或者標誌。圓形房間完美的對稱性，讓這十一扇門彼此幾乎無法分辨。

諾頓神父帶著費克走到圓形房間正中央圓心處。

「閉上眼，在原地轉一圈。」

費克照做。

接著諾頓神父領著費克走向了十一扇門的其中一扇。

儘管費克閉上眼轉了一圈，但他憑藉著方向感，還是分辨出諾頓神父走向的那扇門，正是他們進房間時的那扇門。

然而，當諾頓打開門時，費克愣住了。

門后竟是費克沒有見過的白色大廳，而不再是費克剛剛走進房間時經過的那個昏暗過道了。

大廳里光線良好，正上方是玻白色玻璃的穹頂，似乎不像是在地下。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方形象牙祭壇，在四個角落整齊地擺放著四個黑色樸素的石盒。

「這裡存放著聖徒的骸骨。

左邊第一位是聖卡奧斯，第二位是聖狄。右邊兩個盒子現在暫時是空的。」

聽到這兩個從小就耳熟能詳的名字。費克不禁肅然起敬。

聖卡奧斯是七百年前著名的傳教者。聖狄在兩百年前帶領著十字軍將血族放逐到了北境之地。

「我要在這裡受洗嗎？」

「不。洗禮的儀式準備起來比較繁瑣。

在此之前，你得先獲得祂們的認可，接下來教會才會為你準備洗禮的儀式。如果你沒能獲得認可，那麼你大概率會和我一樣，接受低階的賜福，成為一名神官。」

費克的命運被教會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只是任人擺布的無力螻蟻。不過費克並沒有太大的抵觸情緒。畢竟他是聖父忠誠的追隨者。

留在約克郡當個普通神官其實也不錯。如果艾莉沒有出走的話。

「我要怎麼做？」

「站在那個台階上祈禱。如果你能引起祂們注意的話，祂們自然會給予你回應。如果祂們沒有注意到你，那就沒戲。」

費克走上前去站在台階上閉上眼，開始在心裡默念禱文。空氣一時變得十分安靜沉重。

「偉大的父親，

請賜予我迷茫的心靈以啟示，

請用你的光引領我在黑暗中行走，

請你在迷霧中接引我，

請你在迷宮般的混亂扭曲的世界中拯救我。

父！

我有罪，請責罰我！

但請將你的慈愛賜予我只身前往西大陸的妹妹，

撫摸她，擁抱她，愛她，

庇佑她免於墮入永劫的深淵——」

突然費克只覺得眼前一亮，儘管他並沒有睜開眼。但他確實能感受到，祭壇上方的一束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接著他看到一個偉岸的人影。但人影旋即消散不見。

毫無疑問，這是神跡。至少費克是這麼認為的。

「看來你獲得認可了。」諾頓神父微笑，「你很幸運。」

「聖父聽到我的祈禱了嗎？」

「也許吧。」

……

「我可以回家了嗎？」

「恐怕不能。接下來的幾天里得要請你呆在教堂里。這是對你的保護。

已經為你準備好房間了。跟我來。」

諾頓神父再一次帶著費克走到了那個擁有是十一扇門的圓形房間。和上次一樣領著費克走到房間中央。

「閉上眼，轉一圈。」

費克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這個房間是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你不夠格。」

「怎樣才能算夠格？」

諾頓神父想了想。

「你不夠格。」

費克聽懂了諾頓神父的意思。現在的費克，甚至連知曉什麼叫「不夠格」的資格都沒有。

費克又一次回到了那個陰暗的過道。諾頓拿出一串鑰匙，用其中一把打開了一扇看似很樸素的褐色木門。

房間里的陳設極其簡單。床，桌子，椅子，油燈，便壺。沒了。簡直像個牢房，甚至連透光的鐵窗都沒有。但奇怪的是，費克卻並不感覺空氣很悶。

「請在這裡忍耐幾天。這裡恐怕是整個約克郡最安全的地方。整片區域經過特殊布置，未經允許的人絕對進不來。」

裡面的人也出不去。絕對安全的監獄。

「每天會有專人來送食物。如果有緊急情況，請搖動床邊的鈴鐺。

順便一提，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書？我可以帶給你。」

費克略作思索，想起了幾天前拉克導師的教誨。

「自然哲學。」

諾頓神父點點頭。

「那我走了。就在這裡待幾天就好，保持好你的精神狀態。聖父祝福你。」

諾頓神父在空氣中劃出十字。費克感覺到一陣清爽。毫無疑問，諾頓神父使用了他的安撫能力。

門關上了。

費克一頭倒在床上。

喃喃自語。

「聖父回應了我。艾莉一定能平安歸來。」

在今天之前。費克把虛無縹緲信仰和祈禱當成安慰劑，是麻痹自己痛覺的麻醉藥。

但在祭壇前見證了神跡之後，費克覺得自己的信仰突然有了實體，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噤默勞文家衰敗之後，艾莉是他唯一的光。艾莉走了，聖父的光芒讓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縷微弱的希望。

費克什麼都做不到。等待。等待聖父指引迷途的羔羊。

……

費克做夢了。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身處一片漆黑之中。但費克感覺到有目光在自己全身上下掃過，不放過任何細節。

儘管夢裡費克是穿著衣服的。但是掃視他的目光讓他覺得自己彷彿一絲不掛，這讓費克很不舒服。

費克下意識地尋找視線的源頭。但四周一片黑暗。他只好出聲詢問。

「你是誰？」

空間里響起女性的沙啞嗓音。像烏鴉叫。

「哦？你居然能察覺到我？按道理來講，在這裡你應該什麼都看不到才對。」

「我確實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你的視線真的很煩。」

「放輕鬆，我只是對我新來的獄友感到好奇而已。」

獄友？

「他們為什麼把你關進來？你看起來不是挺正常的嗎？兩隻手兩隻腳，眼睛鼻子嘴巴一樣不缺。就像個普通人。還是說你這麼深藏不露？呵呵。」

「等一下，我現在是在哪兒？」

「你在約克郡埃斯庫羅斯教堂的地下。」

「不。這裡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我是在做夢。」

「哦？你沒聽過靈性空間嗎？」

「靈性空間？」

「看來你對神秘學一無所知。」

「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那他們為什麼要把你關進來？呵呵。我可不相信你是無辜可愛而無害的小奶狗。

你真的不知道非凡者？或者其他類似的東西？」

「我今天第一次從諾頓神父口裡聽到這個詞。」

「那麼，你就是先天非凡者了。說真的，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天賦異稟的人。」

「大概是吧。你呢？你也是非凡者嗎？」

「不然呢，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被關進來？」

「這裡是專門關押非凡者的監獄？」

「沒錯。

我在這裡呆了快兩年了。沒有人來陪我聊天。我都快無聊死了。」

「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如果忽略那些異變成爛肉和喪屍的非凡者的話，那確實只有我和你。」

「異變是什麼？」

「你連異變都不知道？看來你是真的一無所知。

那你知道非凡者是什麼嗎？」

「擁有特殊能力的人。」

「這只是表面上的非凡者。」

「那實際上呢？」

那個費克看不見的人冷笑一聲。

「所謂的非凡者，不過是神明的……」

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將整片黑暗的靈性空間點燃。費克感到雙眼被灼燒，於是迅速閉上了眼。他的「獄友」在炫目的強光中慘叫。彷彿一隻在火焰中掙扎扭動的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次是警告，下一次，可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這是諾頓神父的聲音，但聲音中有一種費克沒有聽過的威嚴。

「費克，無知者無罪，這次不會責罰你。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是。我明白。我是被強行拉入這個空間的。說實話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暫時不需要知道。以後我會解釋的。好好休息吧，我的孩子。」

夢境破碎。費克又回到了如嬰兒般安穩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