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見未來

城北是一片房屋低矮的老城區，定居的人不少，充滿了市井房間的煙火氣，每到清晨時分，路邊街角便支棱起各色小吃早點攤子，從早一直開到臨近中午，倒是沒有吆喝聲，因為怕城管。

兩個灰衣制服裝束模樣的男人尋了個包子鋪坐下，他們一個是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中年漢子相貌，另一個倒是模樣周正，長了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身材健碩，看著倒是青年外表，只是兩人走起路來左搖右晃，坐下后更是歪七扭八，服裝上挽胳膊露腿，看上去不是很正規的樣子，但附近攤子的商販們反而對這樣裝束的兩人更加放心，若真遇到那種衣飾整潔，行走端正的人員，他們就會第一時間收攤子跑路了。

這種早點鋪子都臨街開設，免去了最費成本的店鋪租賃費用，所以售賣價格也相對實惠，只要口味過得去，生意都不會太差。這裡人流量大，聲音嘈雜，視野開闊，能看到街道對面旁的各色老舊建築，大多是二三層摟的平房，灰白的牆面統一而單調，有著年月帶來的陳舊感。

除了一條街必然會有的小超市，幾家招牌不同的飯館，一個房門窄小的成人用品店，一家標著足浴按摩的小門面，就是對面街道的主要構成，而在角落上，則孤零零佇立著一家花草店，普通的兩層樓，只是獨自建在了街盡頭，看著格外孤單。

兩個男人都面向街對面，比鄰坐著，慢悠悠的吃著早點，眼角餘光不時的撇向花草店，似乎在等待什麼。

「兩位，不介意的話，拼個座。」

而直到一個消瘦青年端著碗碟，在他們一旁坐下，道了聲招呼，兩人才驚覺，只是看清了來人，又悄然的鬆了口氣。

消瘦青年面相普通，就像是一個很難被記住樣貌的路人，如果不說話，很容易被忽略。他此刻坐下后，右手扶著裝白粥的碗，低頭做吹氣狀，左手則習慣性的放在桌面，有節奏的敲打著，似乎心情不錯，有意無意的說道：「習慣了先去店後門把昨天打掃的垃圾扔了，繞一圈再來吃早餐，就當散個步。」

魁梧的中年漢子不動聲色，倒是那個健碩的青年人微微點頭，壓低聲音說了句：「辛苦了。」

劉夏聞言略顯詫異，極快的審視了那年輕人一眼，轉瞬恢復，而後語氣平淡的回了句：「應該的。」

之後幾人便不再言語，唯有劉夏的左手敲擊桌面不停，他因纖細而顯得修長的手指如彈鋼琴般指點，像是心情極好時的節奏分明。

很快吃完自己的早餐后，劉夏極有禮貌的起身道：「兩位慢吃。」

看上去更為沉穩的中年男人在他起身後低聲說道：「那隻黑貓的事你們不用再管了，是我們這邊的失責，沒有查清這件事的根源，之後會有新的任務發布在花店，具體細節也會在裡面說明。」

劉夏略微頓足，而後像是沒有事情發生一樣離去。

兩個灰衣男人也隨後起身離開，沿著街道來回巡視起來，不過兩人始終沒有走的太遠，一直讓花草店保持在自己視野當中。

中年漢子點了根煙，吐了個煙圈后問道：「記得住嗎？」

年輕男人聞言輕輕點頭，看著街頭人來人往，盡量不動聲色的說：「調我來的原因之一就是記性好，只是...」

年輕人慾言又止，中年漢子拍了拍他的肩頭，解釋道：「你剛來，很多情況都不太了解。走吧，邊走邊說。」

中年漢子名為王孫，健碩青年叫做莫河，

兩人是這個城市裡某個新設立的部門成員，來此的任務是監視那家開在街角的花草店，或者說是店鋪里的一個人。

「剛剛那個年輕人叫劉夏，是我們特意雇傭的一個，嗯，怎麼說呢？普通人。」

王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有些不太肯定的說道：「是外勤室的人在附近大學校園裡無意中接觸到的，為人心思細膩，行事沉穩，主要是對於密碼學很有天賦，嗯，至少我沒見過更有天賦的人。」

莫河回想了一下，方才那個年輕人左手敲擊桌面的畫面，確實看著流暢嫻熟。這種由四指變換組合成的密碼文，是新近才在部門內部小範圍使用的，分別由小拇指代表點，無名指代表短划，中指代表長划，以及食指代表的空格組成，通過不同的點划組合構成英文字母，再由字母組合形成單獨的詞句，最後通過一本隨時間更新的翻譯冊，將詞句翻譯成對應的真實話語。

複雜的流程註定學習起來是一個很大的工程量，這不僅意味著需要使用者要了解手法，還要對翻譯冊有著恐怖的熟悉度。

王孫笑問：「小莫，你知道劉夏從接觸四指令到現在一共用了多長時間嗎？」

莫河眉頭微皺，他本身就是以記憶力見長，也接觸過其他形式的密令學習，按照自身的學習速度來推算的話，兩個月是必須要有的，因為某些肌肉記憶和條件反射，必須要經過長時間練習才能達到標準，這是天賦之外必須要付出的努力，不以自身才能作轉移的必要累積，所以莫河保守猜測：「兩個月？」

王孫笑著搖搖頭，感嘆道：「一共就十天，你別看我，我也不懂他為什麼十天能學成這樣，可能真的是天才吧。」

莫河的粗眉毛更皺了，倒不是覺得王孫誇大其詞，而是這種十天速成的說法確實打破了他的認知，劉夏那種老練的手法，以及對密令的熟悉程度，看著絕對是經常使用，而且是有大量練習后才會達到的水平。

莫河反覆思量，確信這的確不是正常現象后，這才開口詢問道：「那個劉夏，真的不是感應者？」

王孫呵呵一笑，又拍了拍莫河的肩，說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我最開始也很納悶兒，這種記憶力說是天賦已經不太現實，為此我和局裡反覆確認過，但得出的結論，劉夏就是一個普通人，對於水氣沒有半點感應，再多問下去，情報室就不再講了，估計還是有些貓膩的，只是我們不用管，反正知道一點，那個花草店，感應者是進不去的。」

兩人所說的感應者與水氣，都是近半年才冒出來的新事物。

在某個時間節點后，全球範圍內緩慢出現了某種未知的氣體，無色無味，化學活性非常高，理論上這種物質可以在常溫下，與氧氣發生化學反應，發散巨大的熱量後生成水，這也是這個物質後來被命名為『水氣』的原因之一，具專家估測，如果能夠全部開發，這些遍布全球的水氣，能夠滿足地球上所有國家未來百年的能源供給，而且是零污染零排放的那種。但不知因為何種因素，這種自身並不穩定的氣體，卻能夠在空氣中始終保持極高的惰性，就目前來看，各國家都沒有找到能夠有效利用這些物質的手段。

而莫名出現這種氣體后的一段時間，世界各地陸續出現了少部分能夠感知到水氣這種物質，並且可以吸收存儲在體內加以使用的特殊人群，也就是所謂的感應者。普通人呼吸時，水氣被吸入多少，被呼出時就會是多少，一絲一毫都不會殘留在人體內，但對水氣有感應的人呼吸后，部分水氣會滯留在感應者的體內，慢慢累積直到某個濃度后才逐漸停止。

而高能級的水氣累積，會給宿主提供更強的能量供給，具體表現就是運動能力提升，更清明的頭腦，以及因人而異的一些突出能力。

就像莫河，他自身的記憶力本就好，成為感應者之後，不說是過目不忘，但只要他專心去記憶的事物，短時間內就可以異常清晰的記住每一個細節，所以劉夏一套複雜的四指令他只看了一遍，就可以絲毫不差的復刻出來。

莫河長的濃眉大眼，性格也是直爽，有什麼不懂的都是直說，他繼續問：「王哥，那間花草店是什麼情況？」

王孫眼神變得古怪起來，似乎是略帶著一點同情之色，這個壯實的漢子拿手指了指上面，反問道：「小莫，你不會是得罪什麼人了吧，調你來之前都沒誰和你支會一兩句？」

莫河一頭霧水，有點摸不清頭腦。

王孫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便斂去了玩笑的神色，有些嚴肅的問：「真是一點情報都不知道？」

莫河認真回想了一下，確信自己是沒有什麼職場上面的得失，這次工作調動也符合正常流程，只是看王孫嚴肅的表情，莫河自己突然有些沉重，有些想不明白緣由，只得沉默的點點頭。

兩人圍繞著這條街走走停停，王孫嘆了口氣，沒有第一時間解釋什麼，而是說起了其他話題：「水氣基本知識了解嗎？」

莫河正色道：「所有通用的情報我都記著。」

或許是怕王孫不信，莫河指了指自己腦袋，繼續解釋道：「自去年7月31日開始，水氣第一次被檢測到，到目前為止，已經有6個月，研究標明，水氣的本質是一種元素周期表中理論上存在，但極難在現實中尋找到的非金屬物質，想要人為製造出水氣，需要的極其嚴苛的條件，難以達成的高壓高溫環境，稀少的物質條件都讓人造水氣得不償失，而要讓本身性質不穩定的水氣在常規環境下長時間保存更是不可思議，所以對於這種氣體的研究一直難以深入。」

聽著莫河的一連串話語，王孫有些齜牙，小聲嘀咕一句：「情報室有講這些？」

莫河接著道：「水氣之所以能夠在空氣中存在，原因在於，在水氣出現的同一時間，世界各地，或者說全球範圍內，出現了某種龐大而均勻的磁場，這種磁場與水氣之間具備著某種隱秘的關聯性，一旦水氣離開這個磁場覆蓋的範圍，就會不再穩定，而是快速放能而轉換為性質更穩定的物質。為此，各個國家都做過多次的太空實驗，實事證明，磁場的覆蓋範圍僅在大氣層以內，具體來說是平流層之下，水氣在達到高空60千米后就會逐漸喪失穩定性。」

王孫滿臉橫肉的麵皮抽了抽，有些不確定的自言自語：「這個磁場又是什麼東西，情報室也沒說這些啊。」

只是中年漢子立馬搖搖頭，沒有探究學術的心思，他說道：「不說這些，你知道的，反正水氣無論怎麼神奇，都是能夠用科學解釋，並且可以研究的，而那個花草店，那個店老闆，他本身有一些地方是我們從發現到現在，一直不能理解，解釋不了的。」

莫河疑問道：「是什麼？」

王孫嘆了口氣，幽幽道：「他能看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