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雙飛天涯
翌日清晨，鄭拙扶著強要走動兩步的聶紅衣，緩緩步出房間。
聶紅衣身著深紅比甲，桃紅棉裙，長發盤起髮髻，別著一支珠簪步搖，粉嫩臉上泛著少許紅暈，一雙亮晶晶的大眼，尋著陽光曬來的方向，側首又看向身邊扶著她的人兒。
鄭拙一身青藍道袍，腰纏黑帶，髮髻覆著同色文士巾，雙眼微眯，小心攙扶，抬頭要尋陽光來處。
兩人目光撞到一起，不早一分，不晚一分，相視痴笑。陽光灑下，似有暈彩泛起，周身朦朦朧朧。
掌柜瞧見，心中暗贊：「好一對神仙眷侶，人中龍鳳。」
躬身祝賀：「鄭先生夫人身子大好了啊。可喜可賀。」
聶紅衣顯得理所當然，瞧鄭拙大方拱手道：「多謝掌柜。您家夫人也大好了吧。」
「好了好了，正在給賢夫婦準備早餐。還是得多謝鄭神醫，街坊鄰居都說要去廟裡立起長生名牌，時時為您祈福。」
鄭拙連忙道：「不可不可，折煞了折煞了。」
兩人客套一番，聶紅衣附到鄭拙耳邊輕說幾句，自然而然，不著痕迹。
鄭拙恍然大悟，請教掌柜道：「還得請問掌柜，從此處去武當山，不知怎麼走著近一些？」
掌柜更是驚喜：「原來賢伉儷是武當山的活神仙，難怪難怪。」
當下細細講來，因山路崎嶇，只得牽馬或者步行，用時相差不大，都得三天時間方到。
如論快捷舒適，最好是往北翻過兩座山頭，那裡的丹水上，自古就有航道漕運，只需覓舟順流而下，一日夜即到均州，再雇車亦或騎馬，當日就能到武當山下。
掌柜驚醒，恭敬問道：「小神醫伉儷是要動身去武當山嗎？只怕夫人身體吃不消啊。」
這次聶紅衣卻不容鄭拙回答，脆聲道：「已經好了。我們要趕在上元節前回到武當，多謝掌柜近幾日照顧，過段時間我們再回來。」
鄭拙本欲等聶紅衣傷勢大好了再去武當，此時聽她已有決定，知聶紅衣不想耽誤自己去武當尋師傅，無奈向掌柜施禮請教：「不知去丹水乘舟從哪條路好走？」
掌柜詳細指出道路，強留著這神醫夫婦吃了飯菜，又給裝上一些乾糧，瞧著背負長刀包袱的鄭拙，攬著聶紅衣緩緩出城而去。
聶紅衣肋間其實不敢妄動，身子全憑鄭拙摟起，好在僅是為避凡俗眼光，待到出了城門，不見路上有人，鄭拙立刻用披風將聶紅衣裹起，橫抱在懷，縱身直上掌柜所指山路，疾掠在草樹之上，恍若御風。
不到申時，兩人已到丹江水邊，鄭拙關心問聶紅衣傷勢，輕輕埋怨：「疼不疼，咱在山陽多待幾天無妨，你為甚著急要走？萬一內外傷再有反覆，那就後悔死了。」
聶紅衣媚聲道：「一路你都抱著我，似是在飛行一般，沒有半分顛簸，怎麼就能反覆傷勢，別擔心，不礙事的。」
鄭拙只好做罷，當務之急，當然是尋著渡船，但遙望渡口，不見舟船影蹤，只一道寬闊平坦綠水，緩緩東流。
乾脆摟著聶紅衣坐在地上，笑道：「既然出來了，那我們怎麼都不能再回去，且等等渡船，沒有的話，我們就順流趕路，走到哪裡算是哪裡。只是你得受苦。」
聶紅衣恨不得就這樣黏在鄭拙身上，永不下來，伸臂擦去鄭拙臉上風塵，柔聲安慰：「不苦，怎麼會苦？我只怕你丟下我一人在山陽，自己去武當山尋你師傅。」
鄭拙心中舒暢，
笑道：「又不是非去不可，也非是要趕在上元節就去，我又不參加那個『玄元劍會』。等你傷養好了，天下之大，我們哪裡不可去得？」
聶紅衣聽在耳中，甜上心頭，偎往鄭拙懷中深處，暗思：「人家都瞧出你眉目間有著急行色，必是想見你師傅心切，又不忍棄下我呢。」
鄭拙心裡確是著急，想見到師傅問明那無名小牌的出處，解了心中埋藏的疑團，只是不明真相之前，實是不知對聶紅衣從何說起。
兩人膩坐一團許久，不見船來，乾脆起身趕路，走到哪裡累了，就覓地生火休憩，丹江兩岸風景極為秀麗，正好盡興觀賞，絕保無人打擾，熱戀中的青年男女，哪個不作如是想呢？
行到快出山時，遠處江上，隱隱兩艘巨大樓船緩緩駛在前方，旗號顯示大順字樣，上面哨兵梭巡，船勢沉重，應是運什麼重物。
鄭拙附在聶紅衣耳邊悄悄說道：「娘子大人，咱們乾脆偷偷搭上便船，一夜過去，早早溜下船，如何？」
聶紅衣聽鄭拙越來越自然地與自己說私密話兒，只覺甜到心坎里，附和道：「都聽官人的。」
兩人俱都樂不可支，為互相親密無間的新身份倍感新鮮有趣。
鄭拙衝天而起，往樓船方向如大鵬般凌空撲去。
天色漸暗。
樓船上糧秣發自龍駒寨，沿丹水順流而下，至均州再入漢江，送到襄陽大順軍駐地。
丹江自堯帝時既被人類開發利用，又因堯帝之子『丹朱白象』傳名人間，為天下水中聖品，出產『丹魚』，食者多壽。
經一夜似緩實快平穩之極的船上時光，當聶紅衣自甜夢中笑醒，在鄭拙懷裡睜開朦朧雙眼，卻見自己的官人正努力撐起脖頸望向船外。
聶紅衣伸雙臂攏住他腦袋，輕輕拉回，不依道：「天還沒亮，你瞧著外面做甚麼，難道已經看煩我了？」
鄭拙顯然沒有如此快適應兩人親密無間的關係，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馬上天亮，我聽船上有人說此地叫做雙龍峽，已到丹江口了，不如我們上岸去，雙飛天涯，免得被船上人活捉。」
聶紅衣聽他講得有趣，媚眼如絲促狹笑道：「聽你的，我們逃走吧。」
鄭拙抱著聶紅衣躍上岸邊，幾個起落，縱到一處山頭，眼前一道長峽，土色如血，向前延伸連綿數里，綠中有紅，紅中有綠，頗蘊太極兩儀之變化。
武當山應就在正南方向，太陽從左側天際慢慢升起，聶紅衣偎在鄭拙懷中，瞧得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