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繁榮假象

待鄭拙不勝其煩，終於聽完諸位上官各種叮囑安排，趕緊告別了這無人管飯的衙門時，已是身心俱疲。

施施然走出大順皇城，陽光正好，城景盡顯富庶繁華，一時心中大快。

廟堂之上，果然不是修道人能待的地方，他定下結論，轉身往山陝商會那條街緩緩走去。

李紅衣與李翠微、李雙喜李來亨進宮去給皇后問安，囑他在軍部等候，一起回少年營去，眾將帥俱是大忙人，早去各忙各的，鄭拙方能溜之大吉。

秦王府附近兵卒眾多，卻無商鋪行人，他邊走邊瞧，只待找到了地方，如果有機會見到尹篤，當然篤掌柜得請客，如果不在，就自己尋地吃飯，填飽肚子。

心裡頭隱隱期盼，又知希望渺茫，竟患得患失起來，任『化真』一運再運，也無能壓下，當然明白這是真情真意，決不能化真為虛。

拐過一處角樓，就如重回人間一般，喧鬧噪雜之聲撲面而來，令人心中大安，心情沒來由振奮起來，偷摸一把腰間鼓起，心中踏實，邁開步子融入人群。

山陝商會定是另有雅緻豪華所在，這騾馬市環境紛亂，大掌柜門絕不會在此地辦公。

鄭拙抬頭確認了旗幡，緩緩跨入八扇門臉的高大門檻，裡面櫃檯圍了一圈，儘是布料雜物，日用物品，夥計們來往繁忙，應付絡繹不絕的顧客。

總柜上，一副奸商模樣的年老掌柜半眯眼似睡非睡。

鄭拙走到跟前，抱拳問道：「問掌柜好，我想打聽一個人，不知方不方便？」

老掌柜頭不動，眼不睜，生硬回答：「不方便。」

鄭拙差點笑出聲來，這是熟悉的問答，他在山陝商會鋪里早都見怪不怪，一時心情大好，『嘿嘿』樂道：「掌柜的，我也是咱山陝商會的，孫掌柜......」

不及說完，那老掌柜喝道：「不知道不知道，要購物就去櫃檯處瞧，不購物就請自便。」

鄭拙覺得有異，仍不死心：「尹篤......」

那老掌柜已是極不耐煩：「快走快走，瞧你就不是干正經營生的，不如去醉長安咥碗泡饃，早早回家穩當些。」

鄭拙深看一眼，再不多說，也不施禮，氣哼哼出了大門，沿街走了。

進了幾處店鋪，拐了幾條小巷，還買了一件道袍套在身上，立時身形寬大起來，負手緩緩沿人多處逛了一圈，到了地頭，撩袍踏入『醉長安』大門。

鋪里人丁零星，當是已過飯時，大廚夥計俱都有些懨懨，沒有精神，懶懶看一眼，下巴示意隨意坐。

各家鋪里似乎都是這般漫不經心，鄭拙都習慣了被冷落，找了一處靠里的桌椅坐了，依足陝人口氣：「有啥吃食，多少銀錢？」

一副土包子模樣，頓令夥計失去興趣，也不起身，懶洋洋說話：「額這裡只有泡饃，你再遲來片刻，也就關門打烊了，這幾天過年人少，今日算你運頭不錯，尚有食材。」

鄭拙奇怪：「過年咋了？」

夥計見他憨厚，笑得和善，也就不作難，方起身說話：「一看就是外地人，過年誰還開門？再說，如今食材緊缺，柴火都是緊缺，萬般的不容易。我給你弄吃滴，二錢銀子，不收銅錢昂。」

鄭拙笑呵呵點頭，隨意問話：「那咋又開門了？一路走來未見關門歇業過年的，還當是我家鄉貧困，才好歹要過完元夕才上市營生。」

那夥計壓低聲音，俯身說道：「大順朝廷才立新朝，

令不許關門歇業。」

「不過還好，關門回去哪裡有得生計，還有太平光陰過？」

「平時過年，只有青樓妓寨才最熱鬧，其餘店鋪總要歇上幾天年假，小兄弟咥完泡饃，額給你指個地方，好好享受一回太平日子。」嘿嘿淫笑著轉身去張羅吃食。

鄭拙這才明白一片繁華的真相，滿面含笑尋思這尹篤若在，會不會帶自己去青樓見識一番。

長安泡饃果然快捷，迅速端上，卻是沒見過的樣式，大青餅掰成小小碎塊，幾片小氣的羊肉，干呼呼的，不過看起頂餓，倒是味道濃重，肚中早餓，伏案猛吃起來。

忽聽見有人進店，直直坐到自己對面，鄭拙心中激動，竟不敢驟然抬頭，只把眼皮輕輕挑起。

對面是一張陌生面孔，小廝打扮，壓低帽檐，只說了一句，給了一包東西，即轉身離去。

鄭拙心中失望之極，緩緩吃完付了銀錢，懷抱小包沿街漫無目的往秦王府踱去，眼前一切恍若虛幻，再無新鮮誘人的感覺。

路過一處茶肆，乾脆拐進門去，這裡正在講書，聽者倒是眾多。

要來一壺熱茶，卻是夥計推薦，自稱是天下最好的過冬茯茶，卻要先收兩錢銀子，只因有名家評書，座位緊張。

鄭拙也不計較，他本就找的遠處座位，周圍無人，哪來的緊缺模樣。

掏出包住的幾封信件，認真讀來，不是尹篤熟悉的筆跡，卻是孫掌柜口述，有人代筆。

信中講：義軍追贓充餉，令行商家家自危，家家被繳，山陝商會更是損失慘重，劉帥雖然聲言暫借，孫掌柜卻知道短期回本無望，只能權當投資，但此地不宜再待，於是帶尹篤羅玉環幾個親信回了杭州。

信中說得明白，若鄭拙兩年之內有機會到長安，必去山陝商會打聽，就能看到此信，然後莫再去店中。

因義軍外松內緊，暗哨盯住各個大戶，極易暴露，鄭拙身在軍中，不宜被抓住把柄，只管努力在軍中發展安心等待，到時自有專人聯繫，並寫明幾式手勢暗語。

山陝商會遍及天下，各路店鋪匯總消息，由總部詳細分析形勢，制定行事方向，通報各地依令行商或潛伏，孫掌柜其志非小，透露給鄭拙早做準備。

前朝淪喪在即，一兩年之內，必有驚天巨變，但南方各地勢力仍是義軍無法短時滲透之地，鄭拙須與孫掌柜互通有無，互為應援，把買賣做將起來。

若北勝則投資北方，若南勝則投資南方，以抗辨奴關外范氏等鉅賈，尹篤將是他重點培養的對象，北勝則為北方大掌柜，南勝則為南方大城掌柜。

尹篤很好，羅玉環很好，一切都好，讓鄭拙不用擔心。

最後特別叮囑，看完信即刻毀掉，莫留手腳成為後患，並多次提醒，在義軍中時刻注意言行，若被重點盯上，則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會被李自成暗衛偵知，暗衛手段古怪，有不可思議之奇，務必要萬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