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以數驅物，天地之秘

鄭拙聽得分明，數物數己之後，尚有以數御物之法，那正是他方才疑問，如何使己身與萬物相連。

老道侃侃而談，不急不緩，思路明確，顯然早有定見。

「人身體魄神魂之秘，極其精緻，奧妙無窮，本就自具真如，內王外法，但絕非只有人族才具玄妙，萬物萬靈，皆有真性靈機。」

「而人族能異於萬靈禽獸者，在於可視不同情況難易利弊，以使用不同類型用途的工具。」

「武者之兵刃，修者之法器，劍仙之飛劍，仙家之法寶，皆為此列。」

「武者與兵刃練得如臂使指，更勝身體延長，大增威力，補全肉身孱弱之弊，是人與物勾連，驅物之法。」

「修行者練器，以精血為引，勾連世界各種偉力，伏與器中，神念相連，練成之日，具不可思議之力，且能收發由心，這般驅物已然神化。」

「劍仙煉劍，亦是同理，何以小小飛劍，只不過飛行絕跡便能雄於天下？只因煉劍之時，以金精之剛，五行之力，四方之煞，融入自身精血修為，神意連接萬物，人劍合一，以我為尊。仙劍到處，便是天地之鑰，更附以玄妙劍法，所以能破除迷障，勝盡萬法。」

「所謂仙家之法寶，無一不是因勢利用，將能勾連萬物世界各種偉力的物事，以血為媒，神念洗鍊，輔之以啟動鑰匙，所以具仙家法力，鎮壓萬物之效。這鑰匙，可稱咒語，可稱法決，可稱真言。」

「所以勾連萬物，在於神念相連，意氣相投，萬般物事自具其性盡皆入我掌握，便可功成。」

「道可數之，萬物可數，更將己身與萬物數化，便是抓住了其中根本，萬物之力便如掌上觀紋，如何使用，只在一念之間。」

我有萬練之軀，便以一己之力勝之。

我有長刀一柄，便以長刀為媒勝之。

我有劍仙飛刃，便以飛劍之威勝之。

我有仙家法寶，便以無邊偉力勝之。

其中至為關建者，便是各家各派傳承的勾連之法，名其曰修鍊絕技，神功秘籍。

老道所傳，數為萬事萬物之基，勾連之法，存乎一心，而勾連之媒，則在循序漸進，修真之途中。

鄭拙聽明白了，略感失望，只因自己只有身軀長刀，別無他物，仙劍法寶，絕是奢望。

少年人哪個不眼熱法寶仙劍，當下訕笑問道：「我只有長刀一柄，不知真人您有什麼法寶，能不能讓我見識一番？」

老道嘎嘎怪笑：「我是平凡之軀，連一把鐵片也無，你嘛，自具重寶，待得時機成熟，自然物有其用，那時你再回這裡，取閱此處典籍，一看就知運用之法，現在嘛，你還在修鍊路上。」

鄭拙心中微動，自具重寶？

他瞬間明白何以老道能預知自己行跡，那必是胸前小牌子另有玄虛。

趕緊將其掏出，再度請教。

老道開懷大笑，似是和小孩子玩耍，終於揭破。

「你如今知我們之緣來自何處了吧。你有此物，便是有緣之人。哈哈哈哈。」

笑得暢快之極，咨意非常。

「請問真人，此物到底有何神奇，有甚用處？為何能連在一起。」

老道擺手道：「你不必緊張，此物既是法寶，也是鑰匙，你行走天下，待到尋齊九枚之數，自然知道用法。這寶貝，天下除了你我，再無第三個人知它神奇之處。你要珍之重之。」

鄭拙聽話，小心翼翼慎重收納，

再次請教：「真人，這寶貝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天下間只有你我兩人知道？」

洞中復歸寂寂。

良久，似陷入回憶之中的老道才落寞開口：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頭，你隨意起名便是。我知道它，只因我感受得到，它與我是份屬同源。」

這一句話在寂寂洞中說出，無異平地驚雷，將鄭拙驚得如痴如呆，無言以對，一時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良久，他期期艾艾道：「真人和這物事同源，自然知道這物事從何而來，有何用途。」

老道沉默良久，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這物事來自何處，只知它永不會損壞，各個相遇之時，便會連接一體。你便是將它遺失了，它也自會在天地之間，等待下一個有緣人。」

老道出身模糊，關於自己，似乎不願多說，只言來自終南太乙宮，早忘道號，也忘記了在此處待多多少歲月。如今算是樓台觀守山人。

他平生專研太乙神數，繼承前賢典籍，習得六壬天目，主客八門，循天時，化四計，然歷無數年鑽研，知人力有時而盡，自己終無法窮其變化。

這太乙神數，卻非神功秘籍，不關修為增減，與世間諸般學問也大為不同，玄妙之處不可思議，又復有跡可循，哪怕一輩子鑽研，若無極大機緣，也難以人間方式表其萬一。

但數年苦苦鑽研，潛心開拓發展，他終將歷來道門中只做算命算卦的太乙卜卦之術，醞釀成熟。

視萬物如算籌，推演八卦，以六十四卦為基，借五元六紀，成三百六十周天神數，立使紅塵術脫胎換骨，創出自己獨特法門，將心中大道闡述得明明白白，無有滯礙。

其中成就，實是震古爍今，不啻造物臨世，卻快要埋沒深山。

自古多少神奇本事傳承斷絕，人力能改變並留存發揚的，實在是少之又少，九牛一毛。

今逢鄭拙，於他而言，究竟是誰的福緣，那倒也難說得很。

大道之行也，以利萬物，不知其名，乃曰無名。

老道既然不想多說，鄭拙便也不好叨問不休，連忙致歉。

他對老道，實是發自內心感佩莫名，牢牢銘記。

任誰在深山之中苦修至不知歲月，且成就輝煌，都應被深刻記憶。

老道不以為意，聲音語氣如舊，指向洞頂，繼續說道：

「你仔細看看，覺得其中如何。」

鄭拙抬頭望去，星空如舊，不知老道用意。

忽然之間，不知老道使了什麼法力，星空一時穿梭起來，繁密至極，個個如卵，又有巨大火球，倏忽變大至難以描述，復又不見，只余無邊暗域。

星空又往回退，漸漸星光重現，數量難計又個個巨大無匹，復回到平日星空，無以名狀，神奇難言。

鄭拙定定仰首，口中吶吶：「這般，這般......」

任他有多少言語，都說不清楚此刻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