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何為大道 為願而飯
洞頂星空之下，鄭拙聽到世間頻遭暗域出手，斷絕仙路，不由得心沉谷底，無論是真是假，俱都足以讓人心生沮喪，茫然無措。
而老道恍如不覺，仍沉迷其中，侃侃講道：
「世間生靈，功力不足時，死於互相之間，你看古往今來，多少武鬥戰亂，死得儘是強者，亡去千千萬萬，其中不乏悟性身意絕佳者，他們若有修鍊機緣，誰說就註定難以成功？」
「其中或有功力修為高絕者，那便是我們口中的仙人，他們都死了，死於暗域的毀滅。」
「上古修者，則能在暗域施手段間隔期修鍊有成，這是四百年與一千五百年的區別，與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的鴻溝，與其他無礙。」
「故修鍊者越來越難，如人類，除了修鍊，會利用智慧另闢蹊徑，又失了光明世界的來歷傳承，了無根腳，自然棄之若敝履。」
「崆峒傳承久遠而不斷絕，自然是修鍊方法有獨到之處。只不過仍難成事，原因便是方才所述。」
鄭拙緊鎖眉頭，陷入沉思，難道自己修道無望？這讓他如何願意輕易接受。
莫非別無他法？
老道似能知曉他所思所想，聲音仍冷峻，語調如初：「那倒也不用擔心，暗域普施手段越多，說明尋找這方世界越艱難，如若確定了位置，早就一擊必中，何必廣撒大網。」
「故這方世界是安全的，這就是機會所在。這方世界自有傳承密鑰，並不僅留一種，種種自會與有緣人相遇，你，便是這有緣之人。何必氣餒？」
「我再問你，何以為道？」
鄭拙大感尷尬，他仍難以自己語言總結出來『道』為何物？
常常覺悟，開口難述。
老道開懷輕笑道：「不必煩惱，悟了就是悟了，不用宣之於口。前輩早有論述，你可能想到？」
這個容易，鄭拙開口誦曰：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
老道鼓掌，發出『砰砰』之聲，甚是暢快：「是啊，是啊，大道曰誓，誓曰願，願曰飯。誓願，誓飯。」
「有人為誓願而食飯，有人以食飯為誓願。」
「此之謂大道有別，人人各有其道，生靈各有其道也。」
明明是《道德經》文，卻被老道如此釋義，頓令鄭拙張口結舌，大感太過輕易，又覺深有道理，無處反駁。
洞頂漸顯晨曦，一縷陽光鋪天蓋地覆了過來，老道揮手之間，洞內復回幽境。
如此所遇，若非親見，實難信以為真，鄭拙忐忑問道：
「真人，看到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那還有假？隨我來。」老道也不多說，起身一步步緩緩往洞外挪去。
鄭拙趕緊跟上，許久才出洞，只見四面環繞絕壁，一綹瀑布『轟隆隆』從崖頂墜下，水沫四濺，昨夜只顧緊盯腳步，聽到水聲迫人，也無暇多顧。
老道揮手示意仍要跟上腳步，一拐又拐，繞出山側，眼前仍是青山重重，竟不是昨日來時景象。
鄭拙大驚，連忙急縱向高處，入目處，仍是茫茫一片大山，其中大有古怪，便要返身下山，問個究竟，然而三轉兩轉，已不辨方向。
當即止步，卓立思索。
只有兩種可能，昨夜隨老道步法，竟不覺間行至秦嶺深處，自己無知，不測行了多遠路程。
要麼，這是身陷幻境，老道修為通天，以奇門遁甲之術造化周遭，避人耳目，摒棄外擾。
鄭拙也不慌張，只因真罡種子活潑無憂，可保不在險境。
老道昨夜傳授，非同小可，許多不懂之處，正要細細請教，不然著實有負前輩真人指點之恩。
要知各門各派，均有不同傳承路數，而道基真傳，那是經無數前輩千百年來摸索整理記錄下來，絕非一套拳術劍法那般簡單膚淺。
老道所傳步法甚是神奇，卻輕易傳他，連名字也無，只當小事一樁。
后又以高齡與他這毛頭小子鄭重論道，語出驚人，又道韻天成，實是至理所在。
鄭拙知老道自有安排，斷不會任他陷在山中，乾脆不著急，只管思索老道所傳。
太陽緩緩升起，他乾脆做起不曾稍懈的早課功夫，打一套長生道拳。
調動渾身氣血暖洋洋走遍全身，又循『遁天經』秘傳，微吸東方木氣，復吞金烏真陽，一口真炁循經脈奔涌，從容連綿，直似可永無休止，再不虞有後繼乏力之憂。-
至此『遁天經』終至大成之境，一口真氣，清清楚楚分開生死之際，已入長生之門。
體內真罡種子立生感應，不用調遣，勃勃焉呼朋喚友，將分化在全身各處，尤以上中下三丹田儲量最多的真罡種子呼喚起來，循經而動，奔走玩耍於周天大**位，浸潤無休。
『八十一化』靜功隨即化中生化，精微細巧，比起往日，宛若樹長參天，根系清晰明白，處處煥發生機。
鄭拙知自己逢得大造化，心中欣喜不已，緩緩收功睜開眼來，哈哈長笑一聲，吐氣如雷，唱出偈子：
「人言一朵金花射，
晴空萬里盡去得，
從此我知遁生死，
道化萬物只由我。」
他慣看道經，聽過無數前輩真人悟道時輒做偈詩，此時自己境界，明明白白，當然是大有資格做上一做。
不免心中得意，大有想伸手拈鬚感嘆一二的想法。
只聞身旁老道嘻嘻笑道：
「差得遠哩，差得遠哩，不過小道友，仍屬不可多得，非僅你崆峒之福，實是我道門之福。」
鄭拙早知老道在某一刻突兀出現在自己身邊，聽他笑話自己，更看出傳承師門，一點不覺意外，嘿嘿笑道：
「小子孟浪了，可是，可是我真十分歡喜。我這叫做朝聞道，立做偈。多謝老道友成全。哈哈，嘿嘿。」
老道似能透過覆面長巾瞧見世間萬物，拈鬚俯仰大笑，快活不已。
茫茫群山之間，一老一小，恍若不在人間，盡享聞道之樂，神魂逍遙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