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生 第一節

西北廣袤的土地上，除了一望無垠的黃土戈壁，那遠方巍峨屹立祁連山就是唯一能讓人賞心悅目的一道風景了。蜿蜒千里的的山脈東接六盤山和秦嶺，西接阿爾金山，宛如大地母親用一隻強健的臂膀，纏挽著千里赤地，將狂暴肆虐的沙塵堅定地擋在了自己胸前。頭頂那一抹白色的壯麗，化作甜美的細流，緩緩滲入地下，如甘泉似乳汁，拚命滋養著這一片可嘆又可恨的土地。

這才有了河西走廊上那一陣悅耳的駝鈴，不再杳無人煙；

這才有了赤地千里那一抹令人心動的翠綠，不再荒涼凄寂。

改制后的兵團實行著師市合一的體制，均為縣級市。其後又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團場、礦山及國營企業。而程家安所在的180團場，就開闢在這一彎的新綠中，距離克孜勒蘇縣城（新勒縣）尚有60多公里的路程。

當年，十萬大軍的日夜墾荒，卓絕的奮鬥，硬生生地在為這片單調的黃土地平添出一份希望的色彩，後來才成為人們口口相傳的塞上南泥灣。

對於這片饑渴的大地來說，有水才有生命，有水才有希望。墾荒造田，第一步的便是要興修水利了。此刻，距離團場不遠處的水利修築場，在嚴寒的冬日裡，180團場站指戰員們如同辛勤的蟻群穿梭忙碌，熱火朝天地組織奎水渠的挖掘任務。

工地上彩旗招展、人流攢動，團場政治處的宣傳員們用一片片刷著石灰的木板書寫著各種激勵鬥志的口號。「不怕吃大苦，耐大勞」「不怕任何艱苦，爭取立功入黨！」「為十萬良田灑汗水修水利」等待類似的標語處處可見。

工地上，人們激情四射、奮勇爭先，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的能量都迸發在這片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宏偉大地上，一曲曲高亢激昂的大建設歌曲鼓舞著鬥志，回蕩在廣闊無垠的戈壁灘上。

天山高峰高上天，天大重擔戰士擔。

革命不怕千般苦，創業不怕萬重難。

武器永遠握在手，紅旗永遠抗在肩。

社會主義大建設，要把沙漠變良田。

180團場四十多歲的黨高官郭雲毅，長著一張標準的國字臉，正當年富力強的黃金年紀，但被西北如刀似斧的風沙早早吹皺了皮膚，乾燥的額頭堆積起道道溝壑，顯得滄桑老態，卻也遮不住一股凜然正氣的面相。他挽起破舊黃布軍裝的衣袖，拿著簡陋的鋤頭，正身先士卒地帶著幹部群眾奮力勞作著，不時地抬起頭來鼓動大家的幹勁。

「同志們，偉人都說過，咱們曾經是久經鍛煉的有高度組織性、紀律性的戰鬥隊，現在也要成為有熟練技術的建設突擊隊。同志們！加把力，用我們勤勞的雙手，誓化戈壁為綠洲。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有！」群眾的鬥志響徹雲霄。

「好！沒有工具怕什麼，咱就自己造！沒有材料怕什麼，咱就自己找！沒有鋼筋水泥，咱就用這戈壁灘取之不盡的紅柳和卵石修築出一條條通天的水利河渠來！」郭雲毅的豪言壯語滌盪人心，工地上的人們像是注入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活力和激情。

「艱苦創業、開拓進取！誓將戈壁變良田！」

「艱苦創業、開拓進取！誓將戈壁變良田！」

郭雲毅激情澎湃地吼叫道：「好，號子喊起來，幹勁拿出來，把我們180團場的精神抖起來！」

「屯墾漢子，呦嘿，一聲吼啊，呦嘿!地球也要，呦嘿，抖三抖啊，呦嘿!」一陣陣的號子像水波般地蕩漾起來，

打夯聲此起彼伏，群眾們的幹勁更加高漲。

郭雲毅欣慰地看著如火如荼、千人奮進的場面，扶著鋤頭擦擦汗，自豪的笑容洋溢在滄桑的臉頰。他沖著旁邊勞作的政治處主任秦丹萍喊道。

「秦主任，秦主任，你來一下，來一下！」

作為女性領導，四十剛出頭的秦丹萍，帶著一副眼鏡，端莊清秀的臉龐顯得平易近人、沉穩幹練。這位來著上海這樣大城市的高知識分子，聽從中央的一聲召喚，毅然投筆從戎，隨著上山下鄉的知青洪流，一頭扎進了大西北，在西北邊陲墾荒多年，用自己的青春譜寫著人生最壯美的畫卷。

聽到共事已久的書記在召喚，秦丹萍用挎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快步走到郭雲毅身邊。

「郭書記，怎麼了？」

「你看看，大夥的建設激情是多麼的高漲啊！」

「是啊，***將這麼光榮的祖國經濟建設任務賦予我們，同志們的思想覺悟在這墾荒戍邊中是不斷地在提高啊！」秦丹萍的話語里也充滿著豪情萬丈。

「是啊，下一步，你們政治處的宣傳鼓動工作還得再加把力，這冬天的沙塵暴太多了。為了確保工期，我們要努力爭取在這個冬天裡就把這奎河渠修建完畢。你想想看啊，等到春天來了，這裡將會是什麼？那是一片滾滾的麥浪啊！呵呵，那是一副多麼美好的畫卷。」

「呵呵！」秦丹萍扶了扶眼睛，一臉燦爛如陽的笑意。「書記您放心，我們政治處一定配合好團場工作，把同志們的積極性全面調動起來。對了，我還想著啊，回頭整點紀實材料，在咱們新勒早報上把我們團場的精神面貌好好地報道報道，這是也激發同志們建設熱情的一個渠道嘛。」

「好啊，這可是個好主意啊！」郭雲毅大力贊同著，還不忘調侃兩句。「到時候讓你們家那個當縣長的龔自強同志看看，也同時歡迎他來這裡把關指導啊！」

「嗨，我們家那口子啊，他倒是能隨叫隨到。但要我說啊，讓他來這裡瞎指揮還是算了吧。還是讓他給咱想辦法增援一點勞動工具，這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的好啊！」秦丹萍笑著道。

郭雲毅一拍腦門，驚訝地道：「哎呦！你這話還真說到我心坎里去了，咱們這裡的條件卻是太差了，連最基本的勞動工具都得撿點雞零狗碎的材料自己打，而且破損的也快。」

稍稍停頓了停頓，郭雲毅皺著眉頭道：「不過要說龔大縣長給我們支援，我看啊也別指望他能給太多，他那裡還不知道窮成啥樣呢！我們啊還是立足自己吧！」

「行啊，那我再動員動員後勤的同志們，抓緊時間再補充些工具。」

「好啊！」郭雲毅暢然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