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她開店其實是賺錢的。
她從大一開始做,到大三的時候,已經上冠了,當然因為她賣的東西價值不高,所以盈利也不是太多,但絕對堪比一個人,乃至兩個人的工資。
她也有考慮過是不是一直做下去,後來還是決定考研。
她當時覺得是因為有那個氣氛,因為就在學校里,因為說到底,她還是捨不得自己的專業——雖然一開始不是因為喜歡才報的,可畢竟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後來她才知道,更底層的原因,還是因為安全感。
她能同王一恆走到一起,也是因為這個。
那次活動之後,她和王一恆見面的次數就多了起來,圖書館、食堂、公共課……後來王一恆承認是自己創造的機會。
「創造?」
「你那麼高冷,我不多創造點機會,怎麼讓你知道我啊!」
「高冷?我?」她有些迷茫,這個詞同她有關係?
「喂,你可是咱們系,出了名的高冷女神啊。」
她失笑,什麼女神、校花,一個班裡都能有好幾個,這是就像美女、帥哥一樣是個稱呼。
不過的確是因為這些相遇,她同王一恆慢慢熟了起來,但也就是熟悉。
王一恆並沒有向她表白,也沒有展開過追求,她更沒有往這方面想。
她同寢室的一開始和她開過玩笑,慢慢的也就不開了,大家都成朋友了。
直到她寢室的一個姑娘的父親去世。
父親去世時那姑娘大哭一場,後來又因為自己的母親憤憤——她媽媽又找了一個老伴,沒有結婚,但就是每天結伴一起跳廣場舞、吃飯甚至旅遊。她姑姑的電話打到她這裡,她羞愧至極,同她媽媽大吵一架,又在他們這些熟人面前哭訴。
用她的話來說大概就是並不反對自己的媽媽找,但太早了。
「哪怕過了一年,甚至半年呢?這才三個月!三個月!按照我姑的說法,可能一個月不到她就又找了!」
這總有點算是醜事,她們都有點不知道說什麼。
「你的意思是……你媽媽是在你父親去世后找的對吧?」王一恆突然開口。
「你什麼意思?」
「我就是確定一下這個時間。」
「……是我父親去世后。」
「所以,那不是你媽媽的自由嗎?」
「但太短了!」那姑娘咬牙切齒,「讓別人看到了會亂說閑話的。」
「你媽媽都不怕,你怕什麼?」
那姑娘先是瞪眼,隨即臉就紅了,然後趴在那裡哭了起來,王一恆也沒有再說什麼。
後來她有些好奇,問王一恆:「你真覺得無所謂嗎?」
「我有個妹妹。」
她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可能沒印象了,但是大概在她兩三歲的時候我姥姥去世了,我媽媽每天都抱著她,幾乎二十四小時都抱著,我記得本來說要讓她上幼兒園的,也推遲了半年。我一開始不是太能理解,現在想,也許是死亡太令人害怕了……放到那個誰的媽媽身上,恐怕還有一個孤單。我是真的覺得,只要在世的時候都對彼此好,那麼當有一人離世,另外一人再找也好,幹什麼也好,其實都無所謂的。」
她點著頭,沒有說話,王一恆笑了笑,又道:「哪怕將來我先走了,我也希望我的妻子能繼續自己的人生。」
她突然不知道要怎麼說話了,而再之後,她就發現王一恆的情緒非常穩定,在別人都焦躁的時候,他總是能更平靜一些,甚至在別人都更有攻擊性的時候,他也能夠更平和一些。
他們有一個師兄,那是真的才華橫溢。
很聰明、很能幹,然後免不了的,就會有那麼點驕傲。
有一次她就眼睜睜的看到那師兄在斥責王一恆,雖然沒罵人,態度卻是驕橫的。她聽了都覺得過份,王一恆只是笑笑。
後來王一恆說起來也就是:「是我反應有點慢,不能像他那樣一邊就搞清楚。」
她看著他,王一恆沖她做了個鬼臉:「你不要嫌我笨啊。」
那時候他們已經確定了關係,她也說不上來到底是怎麼喜歡上王一恆的,就是覺得同他在一起……挺好。
她過去接觸……或者說深刻接觸到的男性,她爹也好,大伯也好,都是怕別人看不起自己,總要表現出自己多麼能幹,哪怕不能幹了呢,也要找到一個自己優越的點。
王一恆不是,他經常說的是:「我腦子不是太好,你不要嫌棄我啊。」
「……你不是一高的嗎?」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就這麼調侃道。她並不覺得王一恆有什麼腦子不好使的。
「那是家裡找關係才上的,靠我自己,很難的。」
……
他從不在乎在她,或者在任何人面前表現自己的弱小、不足。
當然,他不是沒脾氣,惹到他了,他也會據理力爭,但在很多時候他都是一笑了之。
她一開始還有點想他是不是偽裝,後來就確定不是,而再見了他同自己父母的相處,她更是知道了原因。
他能同自己的父親說酒桌、說香煙,討論社會動態,他爸爸說的不對了,他也能指出來,他爸爸覺得他說的對的話,也能接受;
他能和自己的媽媽撒嬌,說著自己想吃什麼東西了,想家裡的什麼東西了;
他能和自己的妹妹開玩笑,一邊問她想要什麼禮物,一邊又說讓她長點心,不要輕易被騙了……
他出生在一個,和睦的、有□□里的。
他的父母見到她很開心,對她都是誇讚。
她對自己的家庭是有些自卑的……雖然好像她們家現在和大多數的汴東家庭也沒有太大區別,她也還是自卑,他們卻完全不在意。
知道她媽媽現在在做月嫂,也只是說,那很辛苦吧。
王一靜見到她雖然有些小情緒,但兩眼簡直在發光。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有□□。
也許他們有問題……好吧,是有問題的,起碼在對待王一靜的問題上,他們全家都有些太溺愛了,但真的,已經超出她對家庭的認知了。
「你真不要吃面嗎?」王一恆開口,她回過神,搖搖頭。
「好歹吃一點吧。」
「我晚上還要吃呢,哥哥!」她說的有些無奈,他們這一次回來,那真是除了吃,還是吃。
本來過年就要吃,她同王一恆的家人見面,更要吃,而王一恆還要帶著她吃吃吃。
要說她也是正經的汴東人,汴東當地的她應該都吃過,但這隻限於便宜的……
比如某地的拉麵啊、米線啊,這她都基本吃過,而貴一些的,比如什麼蝦啊、魚啊,就基本沒吃過。
其實她上大學后,經濟條件已經在逐步好轉,但無論是她還是她父母都沒想過要去這些地方吃個飯,王一恆知道這個情況后,這一次,就帶著她補了開來。
她對這個當然是沒意見的,但一天兩頓大餐……也有點扛不住啊。
聽她這麼說,王一恆終於不再勸。
兩人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兒,張盛就去了鐵中。
鐵中的大門和她上學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但裡面,沒有什麼改變。
她幾乎每年都回來,這一次回來更是來過,看門的李師傅也認識她,很隨意的,就讓她過去了。
還在寒假,但高三的學生已經開始上課,足球隊的也在訓練。
倪教練看到她,一抬眼:「你又來了。」
張盛笑:「教練,你總是這個樣,會嚇到現在的學生的。」
倪教練冷哼了一聲,瞪著往這邊看的學生:「專心,別分神!」
那學生立刻縮了頭,轉而又去做早先的動作。
「教練我人都來了,你一會兒可要給我這個面子啊。」張盛道,「要不我這個隊長不是白做了?」
「本來就不是什麼隊長了。」
倪教練的話依然不好聽,到底沒有再拒絕,張盛笑的燦爛。
一個球跑了過來,張盛接到,隨腳一磕,那球就輕巧的到了正向這邊跑的一個隊員腳下,那隊員有些驚奇,作為半個專業人士的她非常清楚,要做的這麼恰到好處,並不容易。
張盛笑了笑,抬頭,就發現倪教練的臉色有些糾結,她沖她比了個鬼臉:「教練你退休后開個足球培訓班吧。」
「幹什麼?」
「我好把孩子送到你這裡啊。」
倪教練看向她的肚子。
「我是說以後。」
「……胡扯。」
這麼說著,自己也笑了,她這一笑,惹的旁邊訓練的隊員非常驚奇,十幾歲的孩子,哪有什麼表情管理,立刻什麼目瞪口呆的表情都出來了,張盛道:「教練,你這都是曇花了。」
「……想挨打了是吧。」
張盛哈哈大笑。
寒假期間,足球隊都是五點半就結束的。
因為有倪教練早先的那一笑,隊員們的膽子也大了,結束之後,剛才那個接到球的隊員就跑到了張盛這邊:「姐姐也是踢球的嗎?」
張盛看了倪教練一眼,一笑:「咱們倪教練最是嘴硬,我其實算你們師姐來著。」
那些隊員紛紛瞪大了眼。
「那姐姐是從鐵中畢業的?」
「姐姐過去也是踢球的?」
「現在呢?現在呢?」
……
少女們面對外人是會有些羞澀的,但踢球的女孩子們普遍比較外向,再加上張盛的話,再再加上她也不是第一次過來,有人開頭,就都跟了過來,然後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就問了起來。
張盛正要回答,倪教練就一瞪眼:「還都這麼有精力,再跑十圈吧!」
女孩子們一縮脖子,收拾了東西,往更衣室跑去。
張盛在後面呵呵的笑著:「跑圈多好啊,我還真想再跑十圈。」
「想瘸嗎?」倪教練道。
張盛微笑。
這些隊員走後,張盛叫了個車,帶著倪教練到了西郊,雖然已經默認了,坐上車的時候,倪教練還是嘀咕了一句:「哪這麼多麻煩。」
「那教練是想給我們做飯嗎?」
倪教練冷哼了一聲,終於不再說什麼。
還沒到地方,樊佳佳的電話就打來了,到了,她已經站在了路邊,看到倪教練,她先叫了一聲教練,倪教練沒有說話,她立刻像個無措的孩子似的看向張盛,張盛一笑,拉著倪教練走了過去。樊佳佳又叫了一聲。
「……今年終於捨得露面了?」倪教練慢慢的開口,樊佳佳的眼淚刷的一下下來,她捂著自己的眼,叫了一聲,「教練。」
張盛過去抱著她:「好了好了,哭什麼!我把老倪叫過來可是費大力氣了,都跑了好幾次。」
「兩次!」倪教練道。
「大於一了!」張盛叫道。
「……小於三。」
倪教練慢悠悠的道,張盛一怔,然後大笑:「老師,你數學真好!」
倪教練也笑了,這麼一打岔,樊佳佳也不哭了。
她們往酒店裡走著,不斷的就有人過來,有從外面過來的,也有從裡面迎出來的,都是她們足球隊的,到了訂的包間,一個十八人間的大包間就齊了。
大家一開始還有些拘束,很快就又熟悉了起來。
她們中,有過去就非常熟悉的,比如樊佳佳、任詠,她們就和張盛一屆;也有過去並不熟悉,但也認識的,比如蘇莉、楊寧等人,像蘇莉和楊寧就沒有見過面——蘇莉到鐵中的時候,楊寧她們已經畢業,但這個時候說說話,也很快熟悉了起來。
她們中大多數人都不再踢球,如果早先沒能上大學,那基本很難再接上,而就是上了大學,也很難在足球這個領域干。
「我們學校連球場都沒有。」楊寧道,「我只有讓孩子們練顛球。」
「你這還是好的。」海洋揚道,「我們連顛球都沒得練。」
「那練什麼?」
「乒乓球啊。」
眾人一怔,然後都笑了,就是又都不免,有那麼點無奈。
都是踢過球的,很多人的青春歲月就是在踢球中度過的,她們從心底希望足球,特別是女足發展好,可現實,卻是與她們的希望完全背馳了。
「所以老倪厲害啊!」
「對,還是我們的老倪厲害!」
「讓我們給老倪喝一個!」
眾人紛紛舉杯,倪教練喝了,然後道:「你們就是想灌我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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