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夢?
孟解眼中的黑色,連帶著無法言說的諸多色彩,在他自己構築的宇宙似的漆黑世界中旋轉又復原,又旋轉…
他這才意識到,他一直緊閉著雙眼,沒有睜開。
恍惚間,睜開雙眼。
無法記起自己為什麼緊閉著眼,只看到不受控制的身體,沒有感覺,像是幽靈般地向前漂浮。
身側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像是曾經在電影視頻中看到的宇宙,有著數不清的彩色星點。
做夢?
或許是吧。
孟解並不記得,自己做過的哪場夢境中,能像現在一般清醒。
或許只是因為,他做過的夢,他自己都忘了。
能這樣地思考自己的處境,如果這真的是夢境的話,也算稀奇事了…嗯,醒來以後可以發個說說紀念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麼,就看著自己像幽靈一樣地向前飄。
原來自己腦海中竟有這麼美麗的景色。
原來自己看著這樣美麗的景色,也會願意在半夜醒來。
那麼,既然是做夢,不如就躺著前進吧。
孟解是一個喜愛舒適的人,哪怕是做夢也會想著翻個身躺下。
額…但是失敗了。
沒關係,睡覺本來就是躺著,醒來照樣舒適。
如果只是做夢的話,那怎樣都行的啦~
幽靈孟解的旅途彷彿進行到了目的地。
他也恢復了自己的感覺…僅僅是對於身體的操控。
孟解摸了摸臉,確認了臉還在原來的位置。
一個人一張嘴,兩隻眼睛四條腿,臉上五官齊全,就像真的一樣。
他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條透明的街道上,彩色的星辰就像記憶中某座商場里,五顏六色的燈。
腳下是望不到盡頭的星河,像是在無盡遠處的星空,又像是逼真的貼圖。
而眼前,則是一道白色的光門。
光門散發著刺目的光…
只是普通的白光…不,硬要說哪裡不同尋常的話…特別刺眼?
在飄來時從未出現在視野中的光門,此刻竟像是理所當然一樣,出現在他的眼前。
孟解又摸了摸臉。
好吧,他還是開始懷疑了。
不不不,或許只是想象中某個遊樂場的大門,等等…
孟解放下的手再一次放到了臉上,只不過這次是食指和拇指。
用最不信任的方式給自己一個答案。
想罷,他輕輕捏了捏臉。
「痛,不是做夢,原來只是我不願意記起。」
我想起來了。
孟解突然回憶起了很多。
來到這個所謂的夢境星空之前的,也可以說是,「睡」前的一切。
這不是在做夢。
孟解本是生活在,你我都熟知的,現代城市裡的一個普通人。
一個賺著家裡最多的錢,吃著家裡最香的泡麵,看著只有他一個人的家,也時常發獃的普通人。
他不是孤兒,只是從畢業那年,就開始了一個人簡單又枯燥,卻又充實有趣的生活。
從大學出來沒幾年,還是一個人生活罷了。
以前唯一的室友常常會陪自己的女朋友打遊戲,而且基本上每次都帶著他。
他是個有趣的人,她也是。
但是孟解不理解。
他也不知道,現在他那個室友過得怎麼樣了。
不過他知道自己怎麼樣了。
今年干著去年的活,泡麵飄著去年的香,夜裡夢著去年的月亮。而月亮下,是睜著眼睡覺的自己。
偶爾,也會玩著去年玩過的遊戲。
那是一款主打社交的遊戲,名字叫光遇,也正好就是那位室友帶著他入坑。
說是社交,但他的好友,大多數還是前年的。
思維發散的孟解並不想講述他的兩年孤狼生活和單機遊戲經歷,談到這個也不過是因為它與自己目前的情況有關罷了。
那是他記憶中的最後一個晚上了。
孟解正聽著歌坐在電腦前做完了自己當晚的工作,便是打開了光遇。
排完了土豆伺服器的隊,與星盤裡的朋友們打了個招呼,串了個線。
又隨便找了幾個地圖,開了開,死活打不開的鐵門;燒了燒,死活燒不完的花;小小個子的遊戲人物站在水裡,火把都拿不起來。
只要是水裡的高個子永遠站的筆直,只要是地上的人物影子里永遠沒有斗篷。
獨自跑了會兒圖,只感到自己玩的是光遇,卻同時體會到了孤兒模擬器,串線模擬器,bug模擬器的內容。
只能說,這遊戲免費給玩家玩,真是虧了。
他兩眼一撇右下角已經周六11點50,新的一天——也是這周的休息日,即將到來。那光遇裡面的「獻祭」資源正好刷新,乾脆打開遊戲準備把下周的獻祭給做了。
這「獻祭」,是光遇中一種重要遊戲貨幣,升華蠟燭的來源,每周能在獻祭中獲取的升華蠟燭有著固定的上限。而刷新的時間正是每周六的零點。
正好,他趕上了資源的刷新。
這裡不得不談到的是「獻祭」中有幾乎一半,都是在一片星空中進行的。
那片星空比起這裡的夢境星空來說,給人的感覺是更大更明亮,同時也更燦爛。
如果單說到這裡,一切還只停留在這裡,那麼前文都只是在閑扯了。
可就是在那時,孟解看到了他前所未見,甚至可能令他一生難忘的景象。
他用鍵盤操控著的遊戲人物在滿是光明的電腦屏幕中崩解,那白光一點一點蔓延開來,不僅是屏幕上的。
孟解頭頂的吊燈,窗外投進的月光,所有白色光源都開始擴散。
在孟解的眼中,他的電腦邊框破開來,被那種「白」吞噬溶解掉,他瞬間竟是看呆了。
「是…做夢嗎?」
似是有電光迸發,向他飛來,又在空中化為了白色光點,寸進不得。
就像是他記憶中侵染大腸桿菌的噬菌體一樣,這些白光從屏幕之中「活」了出來,溶解了所有碰到的事物。
可能還有氣體?微生物?
連同著現實中的白色光源一同擴散開來,漸漸的吞噬了他視野中的每一處角落。
刺眼的光線照的他眼睛生疼,眼角流下的眼淚,提醒他閉上了雙眼。
孟解站起身,想離開房間,到外面去,卻感到全身刺骨的痛,白光已經開始吞噬他…他的手…他的皮膚…
他的雙眼緊閉著……
只有眼中的黑暗,才是唯一沒有光亮的地方。
崩解——
連帶著無法言說的諸多色彩,在他自己構築的宇宙似的漆黑世界中旋轉又復原,又旋轉又復原,又旋轉又旋轉又旋轉又…
……
如果只是在做噩夢…
不,不,不…
就算不是做夢…
那我也不希望…
看到這片星空中任何的光明…
孟解把手指從臉上放下來,閉上眼,向前走去。
眼中,不再有那些無法言說的色彩。
純粹的漆黑,純粹的黑暗中彷彿又多出了一扇黑色的大門,大門敞開著,裡面流淌著彷彿是最柔和最暗淡的,無光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