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事的小院
第一百三十八章出事的小院
入侵城堡的人類離開,食龐女王站立在一片狼藉的廢墟中。
地面上的那些畸變種們破碎的骸骨緩緩蠕動,相互拼接,一點一點地慢慢恢復原狀。
它們沒有屬於自己獨立的生命,也沒有屬於自己的情感,只要柱還活著,它們遲早會恢復成原來的模樣,然後重新鑽回地底長眠。
這裡會再一次變得寂靜,除了風聲和一兩隻昆蟲震動翅膀,再沒有其它聲響。
經年累月。毫無變化。
真無趣。
那兩個和人類外形一樣的畸變種躺在地上,睜著眼睛獃滯地看著天花板。
女性被隔開喉嚨的傷已經癒合了,男性斷了雙腿顯然還需要不少時間才能站立起來。
食龐看了兩人一會,想了想,「再試一次吧,以前一直叫你們做的那種事。」
林苑知道自己心底有一種扭曲的偏執——她想要得到。
活給我看看會變成什麼樣子。
「渴望著你抱我。」
「誒,別回土裡去了。」
她說什麼來著?那個人類的嚮導。
心裡的冰會被這樣的模樣融化。會想要將他完完整整地擁有,握在掌心,想聽見他每一種聲音,想看他露出所有人都沒見過的樣子。
哨兵黑色的頭髮帶著水汽,眼眸中蒙著水霧,鼻樑上有一道長長的血口。衣領被扯開了,露出緊束著的白色繃帶。
「以後你們就活在外面的世界吧。」
現如今,突然發覺了另外一件事能讓自己冰冷的血液沸騰。
食龐眨了眨眼。這是一個奇怪的動作,不屬於她的指令。
不太容易定義的辭彙。遊離在理智之外的古怪思維。
抱我,這個詞像是神秘的符號,說出的那一刻,有電流竄過林苑指尖,一路鑽入心臟,在心尖抓了一把。
一件特別美好的事。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是一個情感淡漠的人,能讓自己血液燒起來的地方,或許只有生死交織的戰場。
站立在廢墟中的女王看著慢慢離去的兩個背影。
女孩站了起來,慢慢朝外走了兩步。突然她又停下腳步,轉回來,俯身背起了失去雙腿的同伴。
林苑看著眼前的哨兵。
看得見肌肉的起伏和喉結的滾動。
感情?
畸變種的眼珠轉動,呆立了一會,「好像是因為感覺有點喜歡。我想和他一起沉眠。」
不知道多少年了。她們總在泥土之下擁抱著彼此睡去。然後等待著某一日主人的召喚。
在林苑的面前他把自己定義為客體,讓渡出主動的權力。
兩個人面無表情,按部就班地吻了一會,女性畸變種抬起頭來,開始動手解身下人的裔物,躺著的畸變種睜著眼睛,一動不動任她施為。
頹垣敗壁中的兩隻畸變種停下那種冷冰冰的動作。
女畸變種坐了起來,動了動自己血淋淋的脖子。另一個人的雙腿斷了,所以她走過去,低下頭,按著他的肩膀吻他。
「你,為什麼想要回來背他?」
像空氣中的火星,精準引爆,砰一聲,點燃了嚮導壓制在心底深處的情緒。
那隻克拉肯說,因為少了這個東西,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處,要去哪裡。
一個背上斷了肢體的一個,另一個趴在同伴背上,閉上了冰冷的眼睛。
潔白的繃帶,污青的傷痕。
「算了算了。」食龐伸出七八隻手臂,一隻捂住了臉,另幾隻揮了揮,「停下來,你們回去吧。」
在城堡的附近,這片花海中,隨心所欲地活著好了。
明明做的是一樣的事,為什麼和此刻在地底的那兩個人類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想要得到的是擁抱,一直都是。
喜歡掌控,渴望擁有。
喜怒哀樂愛惡懼……
「沒有別的了。」食龐女王這樣說,「你們就在這裡活著就好。」
倪霽或許不知道,他說的最後那句話徹底點燃了林苑。
喜歡,人類最初的幾種情感之一。
兩個由女王創造出來的畸變種生物停下來,轉過頭來,等待著下一步的指示。
林苑眼中的金瞳被點亮。
越是喜愛的東西,越渴望著掌握在手中,徹徹底底得到。
讓他屬於自己,每一點的愉悅和痛苦都因自己而起,所有的悲歡喜樂都在自己的掌中。
她明白自己的偏執和不太正常。
精神圖景之中,觸手們迤邐著在深海涌動,睜著那雙澄黃的眼睛。它們喜歡入侵、纏繞和緊緊束住自己喜歡的東西。正是自己意志的體現。
如果是其它人,或許會覺得自己像是個怪物一樣。
但偏偏這個世界上就有這樣的一個人,面對著自己的時候,不是遷就和忍耐。
他喜歡和渴求的,就是自己心底的野望。
他渴望得到擁抱。自己想要束縛他。
完美契合,嚴實合縫。
真的是很好,哪裡都好。
周圍的環境也不錯,私密的空間,柔軟的卧榻,還有一束不知道是誰採摘來的花。
此刻花瓶側翻了,咕嚕嚕在地面滾動,花瓣和水濺了滿地。
兩個人赤著的腳踩壓過花瓣,腳步都很亂,把那些嬌嫩的花蹂碎,碾成了一地污顏穢色。
觸手們興奮地湧出來。
爬滿所有的地面、屋頂和牆壁。到處都是它們粘稠又怪異的腕足,把所有地面搞得濕漉漉的。
沒有人能透過它們的包裹窺視到什麼。
在它們包裹之中,是一個為所欲為的世界,發生的一切只有它們和大魚知道。
哦,或許還多了一柄暗搓搓躺在地上的刀。
精神圖景之內,虎鯨在深海里逃躥,被克拉肯長長的觸手們捕捉。
強壯的黑白之身陷入囚網,層層捆束。最終無從動彈,只能認命地被按在礁岩上,被迫現出人身魚尾的模樣。
黑色的長長尾巴在海底不斷拍打著礁石。發出很好聽的鯨鳴聲。
比上一次的驚慌失措,倪霽適應得飛快。每當林苑吻他的時候,他會捧著林苑的臉頰索求更多。
會把手指伸入林苑濕透的頭髮間,在後腦勺很小幅度的摩挲。回吻的時候吻得很深,分開的時候雙方都有點窒息感。
林苑能感覺到他在努力剋制。肌肉綳得和鐵塊一樣,手指動作的幅度非常小,眉頭鎖著,像是腦海中緊緊拉著一條線,扼制著衝動。
最初林苑不知道這傢伙在剋制什麼。
直到後來倪霽在某個難以忍耐的一刻,險些將自己掀翻下去。她才發覺哨兵的力量堪稱可怕,特別是在失控的時候。
林苑被嚇了一跳,如果不是她如今也算是身經百戰,動作靈敏地躲開了,差點會被那一腳踹成重傷。
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哨兵,還敢咬他的嘴唇。
心裡覺得有點好笑。哨兵和嚮導在體力方面確實存在差距。
只是倪霽不像她這樣想。他在那一刻變得很柔軟,整個人陷落在觸手之中,任憑林苑低頭去咬他的嘴唇,吻他的眉眼。
似乎因為剛剛的行為自責,責備自己身為哨兵如此沒有自控能力。差一點就傷到了自己的嚮導。
緩和了許久,林苑才聽見他暗啞的聲音。
「用那隻手鐲。」
掛在林苑手腕上的那個鐲子,可以隨著主人心意改變形態,能無限拉長,變形,收緊。韌勁強毅,堅不可摧,無法掙脫。除了適合變形為尖銳的匕首,還適用於緊束。
想來倪霽當初送她這隻手鐲的時候,沒有想到它的主要作用會是這個。
偏偏那顏色還是和虎鯨一般的黑白二色,拉伸的黑白繩索約束住了哨兵的力量。
可以說完全是自作自束。
哨兵啞著聲音讓她使用這個手鐲時暗示的含義,使得觸手們變得興奮。
林苑的腦海中頓時響起很多的聲音,零零碎碎歸結起來只有一兩個意思。
【好的,快,聽他的。按住他】
【他好甜】
他好甜,每一個位置都是甜的。
蜜糖一樣。
林苑在倪霽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看見了那些蠕動著的腕足,看見自己的眼睛是金色的。
在倪霽眼眸的倒影里,自己就像一隻浮遊在深海中的巨怪。見到了喜歡的寶物,緊緊地纏繞,細細擺布。再不給他逃離的機會。
她聽見自己湊到哨兵的耳邊,小聲哄他,
「調高一點敏[gǎn]度好嗎?就一點點。」
百般哄著他點頭同意了。很快就開始聽見那種壓抑不住的失控喉音。
這個哨兵比誰都善於忍耐,所以這種聲音越發珍惜,值得花很長時間,聽一整夜。
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亮了,熱火在大地焚燒。
地底的小屋中,觸手們緩緩蠕行,誰也記不清在無數觸手的包裹中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時間很多,很寬裕,可以地慢慢做那些令人著迷的事。
最終兩個人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才離開那片花海。
抵達出口的時候,綠蟻和綠翅用很隆重的禮節歡送他們離開。
「好長時間了,沒有看見有人帶出染著女王陛下氣息的東西。」
「還以為陛下已經不再管我們了。」
綠翅很高興地伸出鐮刀,用安全的刀背碰了碰林苑的手背,和林苑告別。
但在看見倪霽的時候,她矜持地頂起一張繡花手絹,遮住了鼻子,
「真是的,進來的時候,明明還是可口的處子。一轉眼的時間就從內到外都染上嚮導的氣味了。」
「被使用過之後居然還讓你活著,人類真是縱容自己的伴侶。」
在她們的觀念中,新婚之夜會幹掉被使用過後的丈夫。
是一個三觀和人類完全不同的世界。
和這些難以相互理解的生物告別。
林苑和倪霽坐上了車開出很遠,還看見身後公路的盡頭,穿著禮服的綠蟻站在路口處揮動著手絹。
「有空再來玩呀,很喜歡你們。」
林苑扭回頭,看著道路滾滾煙塵后那個已經模糊不清的身影。
如今熱情招待他們的綠翅,和當年將哨兵釘死在木樁上的畸變種是同一個生物。
在物種上,他們永遠是人類的天敵。
在血緣上,雙方卻已經不可逆轉地彼此滲透。
畸變種模仿著人類在這個星球生存,人類中誕生了混著畸變種血液的哨兵和嚮導。
將來,這個世界會最終走向哪裡。沒人能夠提前知道。
林苑收回視線,閉上眼睛,把自己的腦袋靠在身邊哨兵的肩頭。
車行一路。
提前離開的夥伴們已經收到了林苑和倪霽個人終端上發來的平安信息。放下心來,先行回到京都。
林苑和倪霽在遠離白塔的地方交換了一個吻,帶著一點戀戀不捨,暫時離開對方身邊。
背著包走在道路上的林苑舔了舔嘴唇。
依依不捨。
反覆在心底品味這種細膩又複雜的情緒。
有一點酸酸漲漲,又透著點甜。
這一趟旅行收穫巨大。知道了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拿到了真理之盒的寶石。甚至得到了敵人的肯定和幫助。
只要回到自己那個小小的家。把那枚綠色的寶石放進盒子里,就能看見真理之盒給出的最後一步提示。
傳說中這個盒子能指向人類世界的未來。
當然,最大的收穫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收穫了屬於自己的哨兵。
等回到家,放下行李,就告訴熏華和小鎖這件事。
林苑的心情似乎都隨著腳步飛揚起來。
道路邊,薔薇的花枝重重疊疊伸出院牆。
離開了沒幾日,或許是因為花期過了,枝頭的花朵沒精打采地耷拉著。
林苑按響門鈴。
厚厚的雕花鐵門后,傳來很緊張的聲音。
「是誰?」
聲音是小鎖的,前所未有的低沉,充滿著戒備,殺氣騰騰。
發生了什麼?在她離開的這幾天里。
林苑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冰冷,伸出手在鐵門上拍了拍。
「是我。我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