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在雲月閑原本的計劃中，她吃完晚飯應該躺在卧室的兩米大床上，一邊喝紅酒一邊嗑瓜子一邊追劇。

現實卻是，她在顧小滿的強烈要求下，被拉去書房看他寫作業，一會兒還要給他聽寫英語單詞。

一時間分不清是她在監督孩子做功課，還是孩子監督她履行家長職責。

當她眼睜睜看著顧小滿做完兩本不同練習冊中的單元練習，還打算接著做下一本時，雲月閑忍不住了：「顧小滿小朋友，我有一個問題。」

顧小滿停下筆，問：「什麼問題？」

雲月閑伸手幫他調整了一下檯燈的角度，恨恨地問：「請問你開學升初一，為什麼還會有作業這種東西？」

顧小滿皺眉：「這不是你說的嗎？聰明的孩子會利用漫長的暑假彎道超車。開學前沒有預習完初一初二的課程，進度就已經落後了。」

「是嗎？我還說過這種喪盡天良的話？」

雲月閑對原身的腦迴路感到驚恐，孩子還沒念一天初中，她是怎麼說出學不完初一初二課程等於進度落後這種話的？

要是一個暑假讓孩子在家就把初中知識學完了，他還上初中幹什麼？

「你怎麼還翻臉不認賬呢？」

顧小滿瞪大眼睛，急匆匆從書架上抽出一個日記本，對著雲月閑念道：「你看哈，去年十二月，媽媽說小區趙阿姨的兒子小學四年級背完了六千個單詞，在他們班只是中等水平。優秀的小朋友應該勇敢挑戰更高的山峰，八千詞在向你招手。」

雲月閑茫然了。

顧小滿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接著：「還有，今年一月，媽媽說墮落的孩子才相信光，上進的孩子已經讀了司馬光。學習的路上沒有六脈神劍，只有《資治通鑒》。」

雲月閑眼神漸漸變得驚恐。

《資治通鑒》那不是帝王之書嗎？原身讓兒子小小年紀讀這個書是想幹什麼？培養個少年天子嗎？

封建帝國都亡了！上哪給他匹配皇位啊！這也算好馬無好鞍嗎！

顧小滿還在往下念：「今年三月，媽媽說魯迅的家門口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我們家也有兩科數，一科是函數，另一科是導數。」

雲月閑聽到前半句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以為這至多是讓兒子讀讀魯迅、學一學現代文學。誰曾想，下一句就是函數與導數。

等一下，你等一下。

導數，這好像是高中數學才接觸的東西吧？顧小滿他才十歲啊！

「今年四月，媽媽說小升初只是跳板，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A市只有一片海，那就是清大的無涯學海。」顧小滿合上日記本，問：「這些都是你說的，媽媽你忘了嗎？」

面對顧小滿真誠的目光，雲月閑心情有些複雜。

她實在不知道原身是出於什麼心態，才這樣給親生兒子施壓，就這麼雞娃的教育方式，難怪小說里顧小滿最終會被逼瘋。

別說他一個青春期的孩子心靈脆弱接受不了，換成她這個成年人也得窒息。

就算顧小滿是天才，真的對這一套超前教育照單全收。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接盤媽媽，頂不住培養天才的壓力。

雲月閑想推翻原身灌輸給顧小滿的教育理念，但又擔心忽然徹底轉變對小朋友來說難以接受，斟酌了許久才開口：「努力變優秀肯定是沒錯的，但是、但是小朋友是可以休息的……」

顧小滿把筆掛在了耳朵上，若有所思：「那什麼是休息呢？」

雲月閑道：「休息就是做你想做的事，做讓你開心的事。」

顧小滿認真地思考了片刻，說：「那我今晚不想背單詞了。」

「好！」雲月閑眼睛一亮。

放棄超前背單詞，這是孩子走向心理健康的第一步。

最重要的是，顧小滿今晚不背單詞就意味著以後她不用坐在這兒給小孩聽寫了！

顧小滿：「我今天想做數學題！數學最有意思了！」

「好……啊？」雲月閑一句『好啊』到了嘴邊拐個彎又咽了回去，她懷疑自己聽覺出了問題。「你說想做什麼？」

「數學題呀。」顧小滿說著話就從一摞書本底下抽出了一本橙色封皮的練習冊。

雲月閑定睛一看，封皮寫著八個大字——五年中考，三年模擬。

底下還有四個小字——中考數學。

雲月閑的眼神漸漸由震驚轉為驚恐，這是什麼怪物？怎麼會有人喜歡做數學題？一個六年級剛畢業的小孩，而且是跳過級、年僅十歲的小孩，做中考數學練習題，這真的是合理的嗎？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從顧小滿手裡抽走練習冊，翻開看了看。

他還真做了，而且已經寫了大半本。

雲月閑：「這些題你全都會了？」

顧小滿：「不是有手就會？」

雲月閑仔細看看題，米白的紙上清晰的印著一幅幾何圖形，那麼高深莫測。她又看看眼前的小孩，稚嫩的臉上透著強者的氣質，眼神如此不屑。

她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嘲諷。

「不就幾何體嘛，我當年也會。太久沒做，忘了。」雲月閑故作鎮靜地把練習冊還給顧小滿，「那你刷題吧，我出去透透氣。」

顧小滿盯著她：「你不陪我了？」

「媽媽今天已經陪你很久了，明天再繼續陪你。」雲月閑說著說著音量降了下來，小聲嘀咕道：「陪你做點正常人做的事。」

…

回到卧室以後，雲月閑積壓了滿心的槽點無處宣洩，抱著手機在列表裡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選擇了稍微熟悉一點的蘇玉瑤。

【雲月閑：姐妹，我兒子好像不正常。】

原以為蘇玉瑤和顧言志在一起，應該沒時間看手機，但沒想到她回復還挺快。

【蘇玉瑤：怎麼個不正常法？】

【雲月閑：他強迫我監督他做了一晚上練習題，我說讓他休息一會兒做點喜歡的事，他喜歡的事竟然是刷數學題？？？】

【蘇玉瑤：啊？小滿這麼自律啊？那不是挺好的？】

【雲月閑：可他做的是中考題啊！！他今年才十歲！】

很顯然蘇玉瑤看到這條消息也很震驚，聊天框頂部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但云月閑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復。

大概過了五分鐘。

【蘇玉瑤：他會不會是故意的？你這麼多天不在家，他是不是覺得被媽媽忽略了，想吸引你的注意？】

雲月閑被這條消息啟發了，這確實不失為一種可能。

原身對兒子的關愛不足，功利性太強，這就導致顧小滿對她的態度一直有些彆扭，好像一點就會炸。

【雲月閑：聽君一席話，如聽……不是，勝讀十年書啊！】

雲月閑在心裡打定主意，為了給顧小滿更加溫暖的關懷，她明天就要帶孩子出去購物。愛他就為他花錢，真是至理名言！

這時，雲月閑的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上方彈出一條好友申請。

雲月閑點開看了一眼，這人性別男，坐標A市，昵稱是倆大寫的英文字母：QJ，頭像是一張自拍照。

看著這兩個字母，雲月閑陷入了深思。

為什麼這麼怪異呢？他真的不覺得這縮寫有億點點歧義嗎？

單從這張名片來看，雲月閑完全不知道這人是來幹嘛的。現在的男的怎麼回事，加美女好友連個申請理由都不寫！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QJ先生的頭像，這張臉有點眼熟。

雲月閑回憶良久，終於想起來了。

這不是今天下午素食店裡盯著她看的那個花襯衫帥哥嗎！

雲月閑想起了對方的身份，但還是在好友申請界面點了拒絕。這人衣品不好，衣品不好約等於審美不佳，審美不佳的男人要他何用？拒了。

與此同時，#網傳蘇玉瑤出演雙城女主#這條話題空降熱搜，沒過多久，另一條話題也開始節節高升。

#明華蘇玉瑤雙城試鏡#

一個娛樂大V自稱收到投稿，將下午試鏡時休息區發生的事情寫成了小作文，還配了一張蘇玉瑤和雲月閑一起進入萬誠影業的照片。

這篇小作文洋洋洒洒上千字，字裡行間只透露了一個信息，那就是《雙城》試鏡有黑幕。

【心疼明華，這麼認真準備試鏡，結果被關係戶搶角。這個劇組太噁心了，內定就內定還搞什麼試鏡，請這麼多優秀女演員來抬高你家少奶奶要不要臉？】

【沒想到鄭執這麼正直的導演有一天也會向資本低頭，真的很失望】

【這電影誰愛看誰看，反正我第一個抵制好吧，蘇玉瑤相關就是我的雷區】

【不知全貌不予置評，蘇玉瑤演技不差的，難道因為片方是顧家自己人，蘇玉瑤被選中就一定是走後門嗎？】

【來了來了，粉絲洗地來了。明華是金鶴獎最佳新人，你家少奶奶拿過什麼獎？】

雲月閑打開微博看到的就是這些烏煙瘴氣的評論，還有些偏激的網友直接跑到她的小窗罵人。

之前因為要配合《婆婆媽媽》的宣傳，雲月閑的微博賬號掛上了黃V，粉絲量已經有小几百萬了。這些噴子應該就是從節目組的宣傳里找到的她的賬號。

雲月閑有點生氣，感覺自己被罵的莫名其妙。她都已經棄權不參與試鏡評分了！她還不夠公平公正嗎！

這件事情最憋屈的點是，這些人質疑蘇玉瑤的演技，而《雙城》沒有辦法給予有力的回擊。雖說試鏡全程有錄像，但蘇玉瑤試的那場戲要素太多，一旦放出來，就相當於劇透了。

生氣的雲月閑發在心裡把明華這號人拉進了黑名單，她剛想發個微博說點什麼，轉念一想蘇玉瑤被罵成這樣，顧言志沒理由坐視不管。

於是她把小窗被罵的聊天記錄截圖，又在評論區截了一張，一起發給了顧言志。

堂堂男主角不會連這種輿論都解決不了吧？

這時，卧室門外響起敲門聲，丁黛的聲音隨即響起。「太太，剛剛收到佟家發來的請帖，後天佟家小少爺生日，佟太太邀請大家參加小少爺的生日宴，您有時間嗎？」

雲月閑聽著佟家這兩個字，隱隱感覺有些耳熟，稍稍回憶一下就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影帝隱婚入贅的那個佟家嗎！

這個熱鬧她必須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