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日雜商店的日常和意外

當太陽再次從地平線之下躍上天空，沉寂的下東區在陽光的溫暖下逐漸解凍，下晚班的工人和上早班的工人相互打著招呼，祝願著對方有一個開心輕鬆的一天，但彼此也都知道，每天都要儘可能地去工作，以換取一家人的一日餐食，祝福有的時候真的就只是個祝福。

與密集的人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道路兩側的商店很少有開門，即使是早早營業的那些，也都門可羅雀，傅軒的日雜商店同樣如此。

有著良好作息習慣的傅軒同樣早早的將店門打開，但他並沒有縮在店鋪中，而是在門口搬來一個躺椅，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與來往的工人們閑聊，路過的工人大多都認識這個來自遠東的年輕人，況且傅軒賣的都是些物美價廉的東西，即使有什麼不好買到的東西，只要和他說一聲，一周內就能給他們找到正經便宜的貨源，因此下東區的人們都很信任傅軒這個外族人。

當路上沒有多少工人，太陽也在天空中升起一段距離的時候，就是斯塔娜上班的時間了。

「早上好，傅軒先生。」

斯塔娜並沒有選擇使用羅托語，而是用傅軒的家鄉話向他打了招呼。

傅軒則同樣用遠東語回復道：「早上好，斯塔娜，最近進步的很快。」

「謝謝您的誇獎。」

看著斯塔娜開始進入工作狀態，一邊整理貨架一邊練習語言，他不得不承認，當一個人既有天賦，又有合適的訓練方法時，進步真的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快，短短五天時間，斯塔娜就已經能流利的用遠東語進行日常交流了。

斯塔娜看著傅軒悠閑地坐在門口，喝著茶水，閱讀剛剛送來的報紙，試探著問道：「傅軒先生，你今天不外出嗎？」

「是的。」

傅軒沒有任何動作的回復道。

「那您就只是在那裡看報紙嗎？」

「是的。」

正要外出扔垃圾的斯塔娜此時恰巧路過傅軒，感受著手中垃圾的重量，再看看如此輕鬆地曬著太陽的傅軒，她有些憤懣地輕哼了一聲。

傅軒聽到了斯塔娜這近乎無聲的抗議，但他是真的沒有什麼力氣去幫斯塔娜整理貨物。

在魯伯特離開后，傅軒繼續在大學轉了一個下午，不僅沒有教師認識羅徹這個人，潛入圖書館的檔案室的傅軒也沒有找到與羅徹有關的任何文檔。若非軍部的檔案中清楚的寫著這個人的姓名與就讀的大學，傅軒選都要懷疑這個人是否存在了。

就這樣，從四日接到溫莎夫人的委託，到今天十日，五天里的所有工作成果和線索都斷在了這個存在也不存在的羅徹身上。

早晨的空氣溫度並不是很高，可沒有遮陽傘遮擋的傅軒，依舊被直射下來的陽光曬得有些頭昏腦漲。

傅軒晃了晃腦袋，嘗試強迫自己清醒一下，與之相應的是，之前若有若無的頭痛反而因此更加明顯了。

迷糊中，傅軒聽到一個女性的聲音喊道：」早上好，傅軒。「

「早上好，斯塔娜，你不是和我打過招呼了嗎？」

「傅軒，你在說些什麼？我可是剛來啊!"

當傅軒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才發現是自己聽錯了聲音的主人，來者並非斯塔娜，而是另一位同樣年輕的女士。而斯塔娜則是跟在她的身後，一起回來的。

傅軒緊忙從躺椅上下來並搬到一邊讓開了店門，向著來人說到：「哦，是索菲婭啊。抱歉，我最近太忙了，狀態有些不對勁，把你認錯了。」

索菲婭和斯塔娜是從小認識的閨蜜，也是少數幾個自由戀愛的下東區姑娘。

」哈哈，沒關係，我來就是想問問你，前幾天我給我丈夫定的假腿到了沒。「

如傅軒記憶中的一般，索菲亞還是那樣外向，直爽。

傅軒先是將索菲婭引進店裡，遞來一把椅子，對她說道：」你先來坐一會，我這幾天經常不在店裡，都是斯塔娜在經營，斯塔娜，有嗎？「

「沒有的，傅軒先生，索菲婭姐姐在路上就問過我了，我還以為是你接收到了。」回來的斯塔娜繼續去整理起了貨架。

索菲婭接過椅子，但並沒有坐下，而是來到貨架，一邊幫著斯塔娜一邊數落傅軒：」不是我說你，隔老遠我就看見你你躺在那享福，留斯塔娜一個人干這干那，你忍心嗎？「

有了姐姐保護自己的斯塔娜也長了些氣焰，在一旁幫腔道：」就是就是，傅軒先生每天都欺負我。「

」我知道錯了，饒過我吧。「

此時的傅軒因為頭痛而無力去想那些費心神的事情，因而也只是一味的承認，索菲亞沒再多說傅軒，而是和斯塔娜說著閨蜜之間的悄悄話。

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太陽爬到了天空的最高處，客人也變得越發多了起來。索菲婭自知已經不適合再留在這裡打擾經營，便向傅軒說道：」那行，我走了，以後不能再讓斯塔娜干這麼多累活了，累壞了還不是你心疼。「

」索菲亞姐姐。「

繼上次得奧托克，索菲婭再次將兩人的關係拿出來打趣。但與奧托克那次不同，斯塔娜這次真的只剩下了羞赧。

傅軒不好說些什麼，只好嘗試強行轉移話題，他說道：」你丈夫什麼時候回來？我再去工匠那裡催催，看看能不能在他走之前送過去。「

「他要十四號回來，公休到十六號才走呢。我都不著急，你著啥急嗎。」

索菲亞白了傅軒一眼，又和斯塔娜耳語一句，便笑著向兩人告別離開了。

斯塔娜小心的瞄了一眼傅軒，卻沒見他臉上有什麼表情，便收了心神，繼續去招呼客人了。

斯塔娜的小動作被傅軒盡收眼底，但越發嚴重的頭痛讓傅軒放棄深入思考的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真的生病，而且目前來看是個很嚴重的急症。

」斯塔娜，你繼續看店，我去一趟藥房。「

傅軒匆匆囑咐了斯塔娜一些注意事項，便披上衣服向藥店走去。

在日雜商店兩條街外便有一家遠東人開設的藥房，六十年前查理三世從遠東歷練歸國，帶回來的眾多成果之一便是遠東發達的醫藥知識，加上查理三世的皇后，也就是奧托克的祖母力主推廣，遠東醫學已經被全國所接受，並根據本國的特色藥物進行了改良。

雖然午後的雲彩將太陽擋在了身後，但氣溫並沒有因此涼爽下來，反倒是更加悶熱。傅軒強打著精神走在街道上，頭痛則越發猛烈，儘管他已經看到了那間被粉刷成白色的藥房，但只有不到百米的距離卻好似千米萬米那般遙遠。

身旁的路牌左右搖晃著，遠處的群山則在跳動，腳下的路也不再平坦。天氣熱得他想要脫下一切衣物，可吹過的微風又好像有零下那般冰冷。傅軒抬起頭向四周望去，他發現每個行人都在看著自己，而自己卻忘記了出門要幹什麼。

」我要去哪來著？我要幹什麼？「傅軒站在路口，他茫然地望向四周，努力得去思考自己這次出來的目的地。

」對了，我要回家的。「

另一邊，留守日雜店的斯塔娜也因為中午沒有多少客人，而享受起了自己的閑暇時間，與旁邊早餐店的米莉阿姨坐在一起聊起了天，兩人聊著聊著也就聊到了傅軒。

」話說，傅軒這小子不會有什麼事吧，他走的時候，我看他一搖一晃的，像極了我家那口子喝醉了酒的樣子。」

米莉經常在門外招呼客人，所以傅軒出門時，她也有看見。

「傅軒先生從來不喝酒的，他走的時候也只是告訴我他去藥店買些葯。以前傅軒先生也生過病，但第二天他就像沒得過病一樣精神。」

斯塔娜頗有些虛心的說到，其實她也注意到了傅軒一上午都有些犯迷糊，完全沒有往日那般清醒，但因為索菲婭的打趣，她便有些羞於去詢問傅軒。

米婭拿著傅軒送給他的瓜子，一邊嗑一邊有些怒其不爭地說道：「你呀，關心人都關心不來。欸，你看那個快要到了的是不是你家傅軒。」

米莉說到一半突然轉換話題，手指同時指向了路口。她對面的斯塔娜剛反駁兩人的關係，順著米莉手指的方向，她真的看到了靠著路邊大樹，搖搖欲墜的傅軒。

「真的是。」

斯塔娜緊忙跑向傅軒所在的位置，一旁的米莉也緊忙放下瓜子，跟著跑了過去。

后發先至的米莉扶住了傅軒並將他平放到地面上，她嘗試著將手放在傅軒的頭上，傳來的滾燙觸覺，則讓這位有著豐富人生閱歷的大媽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

「小子，醒醒，別睡啊。」

米莉拍了拍傅軒的臉，而傅軒那即將閉上的雙眼也因此而睜開了一條縫隙，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只有嘴唇在一張一合。

一旁的斯塔娜早已被這一幕嚇的呆住，在她近兩年的記憶中，傅軒強大，冷靜，只要時間充足就能夠解決一切問題。可今天，傅軒這個除了她父親以外的另一片天塌了下來，以一種如此弱小，無助的狀態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還愣著幹嘛，去喊人啊。」

米莉看著斯塔娜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高聲喊道：「你指望我們兩個把他抬到藥房去嗎？」

米莉堅定的聲音驚醒了陷入無措的斯塔娜，反應過來的她近乎哽咽的跑向了附近幾個商家。很快便有一幫近鄰幫著七手八腳地將傅軒抬去了最近的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