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反間計?還是美人計?
一個前任尚書,懷疑現任縣令勾結叛賊一事,無論從哪個方向來看,都覺得很怪異。
侯穆說出這個事情之後,黃健就有一種深深地后怕感,一種從腳涼到心,雙腿都無力的害怕感。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被捲入一場極其恐怖的陰謀之中。
從之前盧家律對於侯穆的態度上來看,明明是盧家律就是一個可以被侯穆拿捏的存在,而且盧家律作為淇縣縣令,是可以被他的哥哥,權知汴州軍州事侯灝拿捏的。
而且,他這個做弟弟的,做到的官位,遠比他哥哥要高得多。
一個前權知越州軍州事,前兵部尚書,曾經做到樞密副使的存在,難道不是桃李滿天下?他難道就沒有自己的門生故吏,需要自己來做這種事情?
就算是黑手套,也是太過了。
黃健站了起來,確有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立在那。
身著白衣的侯穆輕笑一聲,倒是沒有在意,只是給自己又倒滿一杯茶,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黃校尉,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案,你也可以去找盧家律了解情況,我是不反對你去了解的,畢竟知道的越多,才能了解事情的原貌嘛。"
黃健沒有回話,看了侯穆一眼后,便轉身,打算先離開。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侯穆的聲音,卻從他的身後,再度響起:
"對了,世子,忘了提醒你,你之前去抓范家人的時候,盧縣令是大蒜拍衙役去抓你的,還是我打了他一巴掌后,他才暫時清醒過來,之後才發生你遇見的那些事情,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黃校尉已經在淇縣帶了快四五天了吧,相信盧縣令或者其他什麼人,已經把黃校尉待在這裡的消息往京城裡上報了吧,如果黃校尉再不走,可能會有消極避戰,或者擁兵自重的嫌疑,
"我也沒其他什麼意思,只是提醒一下世子,最後祝世子一路順風啊。"
聽上去像是關心之言,實則儘是威脅之語。
黃健停在那裡,但是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問道:
"說起來,侯爺還沒告訴過我,怎麼稱呼你了,難道不打算說嘛?"
"哦,某字易良,號山陰居士,世子隨意稱呼某就行,某也非食古不化之徒。"
侯穆輕輕地放下茶杯,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這樣啊,我聽他們說過,侯爺還曾擔任樞密副使?"
黃健負手而立,說話沒有轉身看向侯穆,倘若被他人看見,定會說其失禮。
但侯穆卻沒有指出,而是樂呵呵地撫須笑道:
"僥倖蒙得聖恩,可惜體弱神虛,難負聖恩,只好下野養病了。"
"那侯相公,可曾想過東山再起?再拜宣麻?"
黃健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身後的侯穆聽到這句話后,有了個明顯的大動作。
很顯然,再度列入宰執之位,是這些讀書人一生的追求。
一個中年男子,還是身強力壯之時,哪裡能抵擋得住這一誘惑?
而且,從侯穆的反應來看,他可不想是個因病"退休"的人,很有可能是因為朝堂鬥爭而下野的。
"侯相公,玩弄人心可是大罪,這點你可要清楚。"
黃健撂下這一句話后,便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侯穆看著黃健離去的背影,倒是釋然一笑。
很快,在黃健的身影消失不見后,原本空無人影的院落,居然在暗中湧出一大堆身穿黑衣的家家丁。
而他們,正是侯府的護衛!
"侯爺,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趁他懷疑之際,先把盧逆除了?"
領頭的人,對著侯穆躬身問道。
侯穆沉吟片刻,緩慢地說道:
"不急,我弟弟都不急,我急什麼,不過這個黃健,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聰明的多,不過,還是書生氣明顯。"
"書生氣?"
黑衣領頭者有些驚訝,他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怎麼會用這個詞語來形容黃健。
他之前調查過,這個紈絝子弟,就沒有認真上過學,即使黃家發達之後,黃健也是整日沉浸於玩樂之中,完全想沒有擔當的樣子。
就這樣的人,他都懷疑黃健是否認得全自己名字。
"是的,你別看他那樣,也別聽傳聞所說,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有些東西,不讀書,是得不出來的,"
侯穆緩緩說著,然後站起身來,看了這些護衛一眼,淡漠地說道,
"你們也累了幾日了,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說罷,他便轉身走進了房間內,似乎打算休息了。
留在院落里的那一群家丁,看著侯穆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
"三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啊?"
其中一人問著黑衣首領,語氣有茫然。
"我們先回去,等侯爺休息好了,我們再來請示。"
黑衣首領沉默片刻后,說出這麼一句話。
……
……
淇縣縣衙,盧家律坐在案桌前,臉色陰鬱,眉頭緊皺,手中拿著剛收集到的資料。
本想跑路的魏永強不小心被盧家律發現,只好遷就盧家律,在盧家律面前老老實實地呆著。
"我說魏師爺,你說你,一直以來,你一直為我辦事,我也沒虧待你,可你呢,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呢,你說說,你為何要走,一個馬上就要跌倒的流民之家,有什麼好怕的?"
盧家律看著跪坐在案桌前的魏永強,語氣有些不善地問道。
魏永強低著頭,臉色有些蒼白。
"縣尊,是屬下不好,屬下知道錯了,還請縣尊恕罪。"
嘴上是這麼說,心裡頭卻大罵對方犯傻,死到臨頭了,還想著入淇縣縣男的大門?
這范家都明著要反了,這船明明都快漏了,還死死抱著,甚至別人幫他從漏水船上撈起,他反倒不感恩,居然跳回漏水船上。
簡直是愚不可及。
可魏永強卻不敢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恕罪?你說的簡單,現在還有什麼可以饒恕你的罪行?你還想逃?你以為你逃的掉嗎?"
盧家律冷笑連連,看著魏永強的眼神中滿是鄙夷。
這個魏永強,一直以來就不太喜歡他,因此在他面前總是卑躬屈膝,但是現在,卻不知為何,竟敢忤逆自己的命令了。
要不是現在師爺難找,而且師爺大多數都出於某地,他才看不上魏永強呢。
可他不知道的是,情緒總是相互的。
你討厭他,那他也自然討厭你。
現在的魏永強,就是如此。
"屬下該死!"
魏永強又叩首說道,聲音雖然依舊是恭敬謙卑,但是語氣卻透著一絲堅決和不服輸。
盧家律看著他這幅模樣,頓時怒從中來。
"該死,你這麼個蠢貨,我養你做什麼?"
說罷,盧家律狠狠一拍案台。
啪!
案板上的硯台,也被震到地面上,然後發出「咔擦」一聲。
"師爺,我現在再問你一次,我的做法,到底算不算爭口氣,到底……掙不掙錢。"
盧家律看著魏永強,咬牙切齒地問道。
"爭氣,很有可能掙錢,屬下......屬下不知。"但其他方面的嘛,就是未知數了。
魏永強有些畏懼,但也不是很怕。
暫且不說現在的情況,是根本無法確定魏永強有罪的,就算有罪,也不可能打入大牢。
而且,全天下的師爺,大多數出自哪裡,難道沒有打聽過嗎?
現在就把他給辭了,能保證還有其他師爺來嗎!
所以說,現在的魏永強,是有恃無恐。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次的盧家律,顯得更加瘋狂。
"混賬東西!你以為,你是誰?"
盧家律怒不可遏地喝罵著,隨後猛地站起身,揮舞起拳頭,對準魏永強的腦袋,便砸了下去。
他已經受夠了魏永強的表現,之前還是因為需要魏永強的幫忙,才讓魏永強跟在自己的身邊。
但現在,他卻不屑要這麼一個廢物了!
因為這一次,他是徹底報上了淇縣縣男的大腿,一起未來可期!
"啊!"
魏永強慘叫一聲,捂著腦袋,痛苦地蜷縮起身體。
鮮紅的血液順著指縫滲出來,染紅了魏永強的手指。
盧家律看著魏永強的這般模樣,心裡頭的火氣,總算是稍微減弱了一些。
"你記住了,上了我盧家律的車,就必須跟隨我走到底,不然!哼!"
說罷,他便冷哼一聲后,便拂袖離去。
而魏永強則是捂著嘴,目光兇狠地看著盧家律的背影,隨後又是憤恨地瞪了盧家律的背影一眼。
隨後他移開全是鮮血的手掌,承在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隨後捂著嘴,一邊滴著血一邊回到自己的宿舍。
淇縣縣衙內,不止一個師爺,只是魏永強的雜學學的很好,所以很受盧家律的青睞。
這些師爺,可沒有傳聞中那般關係複雜,反而他們對魏永強頗為照顧,即使現在魏永強不受盧家律重視了,這些師爺對魏永強也是非常照顧。
「魏爺,你怎麼這個樣子啊?快快坐下。」
林四德連忙招呼魏永強坐下,並把止血的金瘡葯等抱來。
魏永強的傷勢比他嚴重得多,林四德一邊替魏永強處理傷口,一邊埋怨著。
「你說這也是,縣尊這是犯什麼傻,真以為自己抱了大腿,就真的無敵了?」
「林老弟,承蒙你的厚愛,你不用管我,快去看看,那個姓盧的,估計又要搞事了。」
魏永強有些擔憂,他看著林四德說道,眼中帶著濃烈的憂慮。
"哎呀,魏爺你放心吧,怕啥呢?流水的縣官,鐵打的師爺,我們這些做吏的,還怕沒飯吃嗎?"
林四德搖頭笑道。
"說是這麼說,但是,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現在是多事之秋。"
魏永強還是不安,但是他又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阻止盧家律。
盧家律在他眼中,原本是比較愚笨的,但還是聽得進去的,但現在可好,整個人變得像個野蠻人一樣,真以為自己可以抱上大腿?
假如朝廷一紙調令,把他掉到其他縣,那這個淇縣縣男還能保得住他嗎?!
他的豬腦子,難道還想不明白,流官和本地士紳,是不能走的太近的嗎!
更為愚蠢的是,現在盧家律還想惹怒侯穆,還想翻身打侯穆的臉?
若真的惹惱了他,只怕到時候,這盧家律,連命都保不住。
而現在這個情況,他能怎麼辦?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盧家律沒那麼蠢,不要惹到侯穆。
"魏爺你就安心吧,縣尊做就做唄,反正災害不會降臨到我們頭上。"
林四德看著魏永強擔憂的眼神,輕聲勸解道。
魏永強沉默了,林四德的話,也正是他所想的。
只是……
有時候,並不是說,一句放下就能放下的。
他和盧家律共事多年,還是有點感情的。
但現在,因為一件極其愚蠢的事而分道揚鑣……
說實話,很爛。
"好吧。"
魏永強嘆息一聲,最終還是同意了林四德的建議。
現在,能幫上忙的也就只有林四德了。
理解他的,暫時也就是只有林四德了。
"嗯,魏爺這幾日,就在房間中休養,我會去盯著縣尊,也會派人盯緊縣丞。"
林四德點點頭,說完這番話之後,便轉身出門,吩咐其餘人,好好招待魏永強。
"魏爺,您就放寬心,一切有我們這些小人物呢。"
那名師爺見狀,立刻拍馬屁道。
魏永強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然後便閉眼躺倒床榻上,裝作睡覺的樣子。
但是他的心裡,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不知道盧家律接下來會怎麼樣。
他有種直覺,盧家律會越來越囂張,甚至會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來。
不過,現在也只能是靜觀其變了,希望盧家律,別太衝動了。
不然......
想到此,魏永強的眉宇間閃過一抹憂色。
而另外一邊,盧家律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便將院門給關上,並吩咐了幾句后,便離開。
盧家律害怕嗎?
其實還是有點的,畢竟和自己最信任的師爺鬧翻,縱使不太對勁的。
但現在,他沒得選了,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得提官,他得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