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龍和排山掌

一匹馬當先從城門內奔出，身後跟著十幾個家丁，家丁個個錦衣勁裝，手執兵器，面露兇相。十幾個人十幾匹馬在石開山身前二十步站定，馬上一個還算壯實的少公子得意的笑著。

「開山爺爺，你們走的這麼快做什麼？難道不知道孫兒想送你們一程。」

「送一程」說的很重，但石開山沒有生氣，他回頭，平靜的說道：「龍少爺客氣了，外面暑氣大，怕傷了你的貴體我們擔當不起。」

「開山爺爺你真見外，你擔當不起可有人擔當的起。」馬上的少爺冷哼一聲，絲毫沒有從馬上下來的意思，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看著石開山一行人。

這人叫石龍，和石還是一輩的人，所以該叫石開山一聲爺爺，但他倨傲的神態和不善的語氣卻說明他這一聲爺爺叫的很不服氣。原因無他，只因為他是石家主家一脈的人，是當今石家家主的親孫子，也是石城少城主的親兒子。

石家出了石敬天這麼一個人物，隱隱有壓過主家的勢頭，喧賓奪主，可想主家會覺得多麼憋屈，但是現在好了，石敬地廢了，石敬天死了，所以他們迫不及待的跳出來發泄心中積壓的怨憤。

「龍少爺，我們已經要離開石城了，何必還要糾纏不放。」石敬地壓制著心中的怒火。

「何必？你要搞清楚你現在的身份，你們這些石家的棄徒，以前在我們主家頭頂作威作福，現在有什麼顏面站在我的面前。」

石敬地臉漲得通紅，他咬牙切齒的說道：「石龍，我大哥在的時候有那點對不住你對不住你們主家，這些年如果不是我大哥在外面拼殺，石家能有現在的地位？三年前你脫塵，如果不是大哥遠走一萬里，給你找來伏地虎的胎盤血，你也能有今天的成就？」

「住嘴，石敬地，你看看現在的石城，還有主家的地位嗎？如果不是你們不知收斂，為何在石城只知有還少爺，卻不知有我龍少爺，我可是主家。至於你說的那些事，那些都是他石敬天應該做的，不是嗎？就算去死，也是天經地義不是？」

「你——，石龍，做人要知進退，有本分，你這樣，將來是不會服眾的，況且傳到城主的耳朵里，你也少不了一頓責罰。」

「呸，石敬地，少拿我爹來壓我，看在姓石的份上我叫你一聲二叔，你也不想想，沒有我爹的授意，那份驅逐令怎麼能發的下來。」

「竟然還真是你爹的主意，石家無人了。」石敬地怒喝。

「你還是省省吧，二叔，要是氣死了，還得勞累我今晚擺宴席。」

「你——你——」石敬地氣的又咳起來，石留玉急忙在一邊給他拍著後背。

「小姑，」石龍又看著石留玉說道：「你怎麼也跟著他們胡鬧呢，還是留下來吧，要知道齊家那倆兄弟可是眼饞你很久了，怎麼樣，有興趣嗎？哈哈哈！」

石龍笑起來，後面的家丁也跟著一起笑。石留玉一個年方二八的姑娘，尚未出閣，被說的面紅耳赤，只能低頭跺著地。齊家倆少爺可是石城出了名的風流名聲，而且還有一個共侍一妻的不良嗜好，石龍這麼說，就是赤裸裸的侮辱，是在侮辱整個石開山偏房。

石開山擺擺手，把石敬地和石留玉兄妹攔在後面，說道：「龍少爺，驅逐令我接受了，氣你也出了，沒什麼事我們就走了。」

石龍騎著馬轉個圈，說道：「別急，正事還沒辦呢，我說了，今天我是來找一個能擔待的起的人。」

「龍少爺說的是誰？」

石龍在馬上欠起身來，拿著馬鞭往前一直，大聲叫道：「石還，你還不出來嗎？昨天打我那一拳可還爽？」

石還一直在後面看著石龍的醜惡模樣，此時把包裹往地上一扔，就要上前，卻被寧鸞拉住了。

「還兒，你又打架了？有沒有受傷，昨晚回來怎麼不說。」

「沒事，娘，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么，我都長大了，打架又不是什麼大事。」

「你才十歲，打架怎麼就不是大事了，你打石龍了？」寧鸞盯著石還。

「打了，不過他們三個人，我就打了一下，不是，是挨了一下。」

寧鸞沒說什麼，卻也知道石還吃虧了，他才十歲，雖然平時鍛煉的緊，有些力氣，但畢竟沒有踏入武道，而石龍，已經是脫塵初期的修為。

石還甩開寧鸞的手，越眾而出，站到石開山的前面，指著石龍說道：「石龍，你還是不是男人，就這個事還有臉找上來？」

石龍看見石還走出來就笑了，不管他怎麼罵，石開山和石敬地都是他的長輩，但石還就不一樣了，平輩，現在又沒有實力，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

「我為什麼沒臉找上來，這可是打臉的好機會，石還，你看看你，簡直就是喪家之犬，你爹死了，你就什麼也不是，你看看周圍的人，他們，都將看到你匍匐在我的腳下。」

「石龍——」石還緊緊咬著嘴唇，指骨都捏白了。

「真是廢物，你能做什麼？想想你爹死的多慘，你們全家都會和他一樣的。就像現在，只能灰溜溜的被趕出石城。」

石還沒有說話，他無話可說，他感覺到恥辱，但石龍說的都是對的，他只能在眼神中表達出仇恨。

「你想殺了我么？石還，你能做到嗎？可惜，我就要殺了你了。」石龍哈哈大笑起來。

「你做夢，單打獨鬥，看看誰怕誰？」石還說道。

「你才是找死，小雜種。你以為你昨天真的能打到我，那是我給你機會，要不然我今天怎麼找上門來，看到我身後的人了嗎？這些都是我的護衛，要是今天你不給我一個交代，你們一家誰也別想走。」說到最後，石龍都有些猙獰起來。

石還沉默了，昨天是他吃虧了，現在身上還有好些青紫，但最後自己明明已經沒有反抗力了，卻還是在石龍的身上摸了一下，現在想起來，確實算是石龍的陰謀。

「石龍，你想怎麼樣？」

石龍俯下身來，壓低聲音說道：「不想怎麼樣，受我一擊，我就讓你們走，要不然，大家糾纏到晚上，等明天你們還有幾個人能見到太陽就說不來了。」

石還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親人，尤其的寧鸞，滿眼擔憂，眉毛都擰成了一堆。

「好，我答應了。石龍，你說話算話。」石還沉聲說道。

石龍哈哈一笑，說道：「我石龍當然說話算話，回去交代一下遺言吧，省得一會被打死了喊冤。」

石還走回來把事情和石開山說了一遍，石開山皺起眉頭，他不知道這是石龍的意思還是石龍的身後另有其人。但寧鸞卻快要哭了。

「爹，不能讓還兒去，石龍是脫塵初期的修為，一掌下去，就是半條命啊。」寧鸞說道。

「是啊，爹，再有兩年，還兒就要浴血脫塵了，要是傷了根基，一輩子就毀了。」石敬地也說道。

浴血脫塵，這是一個人踏上武道的開端，也是為以後的修行打基礎，一個人的身子骨越好，脫塵的越徹底，將來的成就肯定越高，反之，就像石敬地這樣，體內暗傷難除，傷了根基，只能半死不活。

這些石開山都知道，但眼下勢不如人，他還是問了一句：「還兒，你的意思呢？」

石還想了一下，說道：「我還是去吧，我和他都打了一個月架了，他也沒能把我怎麼樣。」石還的態度很堅定。

「好，那你就去，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石開山力排眾議，不過還是解釋道：「一來還兒答應了，好男兒就要說到做到，二來不遂了石龍的心意，咱們今天真走不了。」

看著石龍身後十幾個家丁，大家都沉默了，在石城門口，這就不是實力的問題，而是石家主家在用勢壓人。如果他們能抗住這股勢，也就不至於屈辱的接受驅逐令。

「可是萬一……」寧鸞沒有說下去，做母親的總是擔心兒子，這讓石還的心中感覺到一股暖意。

「沒事，我有打算。」

石開山說著把一個巴掌大的石片塞進石還的胸口，把他的衣服整了整，說道：「還兒，放心的去，盡量用你的胸口去接他的掌。」

「好。」石還給了眾人一個安慰的眼神，大步朝石龍走去，他不認識石片，但知道這是個好東西，石片一觸碰皮膚，就散發出溫和的熱量，雖然現在是炎炎正午，卻不覺得燙，反而在溫熱中有淡淡涼意。

石龍已經從馬上下來，把馬鞭扔在一旁，他正在活動手腳，淡金色的腕甲上有絲絲血色，竟然是經過血紋加持的兵器。十幾個家丁圍成一個半圓，戲謔的看著石還。

「石還，交代好了？」

「少廢話，儘管來吧，你的實力我還不知道。」石還冷聲說道。

「那可不一定」，看著落入自己圈套的石還，石龍並沒有動手，而是高聲叫道：「石城的居民們，今天我石家石龍，和石還解決私人恩怨，望大家做個見證，說好了，石還受我一掌，不反抗，不躲閃，生死有命。石還，是不是？」

石還咬牙，石龍這是把所有退路都給他封死了，但他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是。一掌之後，所有的事情都了結，從今往後，主家不能再糾纏我們家，話如刀，語如劍，食言者，不得好死！石龍，是不是？」石還也耍了個心眼，沒有說今天的事，而是說所有的事，他很怕石龍再橫生枝節想出什麼陰損的招數。

石龍嘿嘿笑著，沒有在意石還說什麼，他只是想著，這一掌過後，石還基本就死了，就算不死，也比石敬地好不到哪裡去，又憑什麼來和他爭鬥。只見他雙掌團到右側，臉上忽然凝重起來，足足蓄勢十個呼吸的時間，臉上都有了汗跡，彷彿右手上團著的是一座山。

「排山掌！」後方的石敬地驚呼。

排山掌是石家排名前幾的武技，已經涉及到法的範疇，雖然還很粗糙，但卻威力不俗，練至大成，每一掌都有大山虛影跟隨，掌掌有排山之力。石龍明顯只是練了個皮毛，但只要想想對面更加孱弱的石還，依然讓人心驚。

石開山的臉陰沉下來，石龍這是要下死手廢了石還啊，他已經如此退步，主家卻還咄咄逼人，不由心頭火起。而寧鸞早已花容失色，半個身子都軟在石留玉身上。

就在這時，石龍的掌拍了出去，他的手已經有一些泥土的土黃色，掌潤土色，這說明他用的正是排山掌。石還感覺到了壓力，迎面而來一股氣勢，讓他隱隱有窒息的感覺，這就是排山掌嗎？這就是脫塵初期的實力嗎？石還心思電轉，想想自己以前每次都只是受到一些皮外傷，看來石龍說的對，他以前一直在留手，因為只要這一掌三分之一的威力，就足以打斷骨頭。

這樣想著，石龍的掌已經拍了下來。石還沒有閉眼，他眼睜睜的看著這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正中石片，一股大力傳來，石還飛出去十幾步遠，一口殷紅的血吐在地上，面色頓時煞白。

石龍氣喘吁吁的收手，幾乎站不穩，看來這一掌，他還沒有完全掌握。而寧鸞早已跑上去，把石還抱在懷裡，眼淚吧嗒吧嗒就下來了。

「還兒，你還好嗎？別嚇唬娘。」

石還咳了幾聲，急促的吸了幾口氣，因為石龍打在正胸口，剛才的一瞬間，石還窒息了，直到寧鸞把他扶起來，才喘過氣來。

「娘，我還好。把我扶起來。」石還說道。

「你們爺倆，怎麼就不能讓人省一點心呢，你爹剛走，你可不能有事啊。」

寧鸞這樣說著，卻還是把石還扶起來。石還先給了石開山一個眼神，告訴他沒事，這才又看著石龍。

「石龍，你可真差勁，才一掌就把自己累成這樣，以後石城的擔子，你可擔好了，別挑不起來，把自己壓死。」

「你怎麼還活著？」石龍驚叫，也許是揚眉吐氣的原因，他這一掌超常發揮，已經有了半山之力，別說石還肉體凡胎，就是一塊山石，也打碎了。

「讓你失望了，我還活著。」

石龍呆了一下，隨即又笑起來，說道：「這樣也好，這麼簡單就死了反而不好玩。」

石還冷喝：「少廢話，這一掌你出了，我也接了，不反抗，不躲避。你要還是石家的爺們，就說話算話，讓開大路，我可走了。」

石龍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但看著議論紛紛的石城居民，又不想落下出爾反爾的壞名聲。只好說道：「石還，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活下來，但想必現在也不好受吧。先養好你的身子，別和石敬地一樣成了廢物。」

石龍對自己的一掌很有把握，他猜測，石還現在是硬撐著，但他一定內臟受損，搞不好只是迴光返照。

於是又說道：「等你脫塵了再來找我，或者，等我知道了你們在哪落腳，時常去找你也很有可能。」

「石龍。」石還很認真的看著他，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眼中沒有情緒，就像看一個獵物。

大荒多災，環境險惡，自然造就了人性的好鬥，經歷過事情的孩子才能早熟，石還彷彿一瞬間長大了十歲，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知道，今天，是他們一家人的恥辱，這個恥辱很快會傳遍方圓千里。他在心裡暗暗下決心，一定要長大，一定要變強，一定要再回來石城，把整個石家踏在腳下，洗刷恥辱。

「石龍，人生還很漫長，以後指不定誰比誰強，你等著我！」石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