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談判（續）
竹野緊隨著馬銳站起身來，堆滿笑容的臉上沒有半點不悅的神色，他並沒有像自己年輕的同伴那樣輕易地被馬銳的無禮所激怒，有著近三十年從商經歷的他對談判對手的任何錶現都不會感到意外，他清楚地知道，無論喜笑怒罵都只是對方用來自抬身價的手段而已，他握住馬銳伸過來的右手搖了搖卻沒有放開，只是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笑著說：「不不不，馬先生，我認為我們的談話才剛剛開始，請您相信我們的誠意，如果您覺得價格不合適，我們可以繼續商議，請坐，請坐。
「事實上我很難從竹野先生的話里聽出你們的誠意在哪裡，很抱歉，明天我將要和瑞歌爾女士乘船前往美國，所以，現在，我不得不回房間休息，至於專利權的問題，作為我個人的建議，你們最好去跟杜邦公司的相關負責人交涉，想必你們知道瑞歌爾女士是杜邦公司的僱員？好吧，你們知道，那再見了，兩位遠道而來的先生。」馬銳微微用力抽出手來，禮貌地笑了笑，拿起掛在牆上的大衣走向門口。
跟杜邦公司談判？如果杜邦公司有權轉讓尼龍的專利，我們何必趕到北歐來浪費時間和口水？竹野非常鄙視馬銳的欲擒故縱，可他又無法明言與杜邦的談判已經宣告失敗，那會使他陷入更加被動的局面，「謝謝您的忠告，事實上我們已經跟杜邦公司接觸過了，杜邦對我們的意向很感興趣，只是我們認為在跟杜邦進行實質性的合作之前，最好能夠取得專利權擁有人的親自授權，這也是為了表示對瑞歌爾女士的尊重。」儘管很好的掩飾了美國之行的失利，可竹野還是覺得自己就像個在杜邦和馬銳之間滾來滾去地皮球，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他搶先一步走到門口，「哦，馬先生，請不要急著離開，我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最多半個小時，我保證。」
馬銳停下腳步看著竹野，「十分鐘，竹野先生，我只能在這裡繼續停留最多十分鐘的時間。否則瑞歌爾女士會不高興的，要知道讓一位漂亮的女士等得太久不是一個紳士應有的表現。」
「好吧，請坐，馬先生，嗯，我想說的是。
據我們的了解，杜邦得到尼龍的專利授權是完全免費地，因此我認為20萬美元已經是一個比較合適的數字了，」看到馬銳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竹野覺得他需要抓緊時間了，「不過，既然馬先生覺得這個報價有些低的話。我們可以在這個基礎上增加一部分，嗯，25萬美元，五年的授權，您覺得呢？」
「我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竹野先生話中的某些錯誤，首先，瑞歌爾女士授權杜邦公司使用她地專利，絕不是像你所說的完全免費，她只是沒有收取專利使用費，這是作為一個慷慨的發明家對她所屬公司的必要回報。因為她的研究得到了杜邦公司在資金、設備、人員等方面的支持，從這一點來說。貴公司和杜邦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馬銳舉起手示意竹野等自己把話說完，「而她本人也在杜邦公司生產和銷售尼龍製品的過程中獲得了豐厚地回報，說得具體一點，在尼龍面世的一年多時間裡，僅杜邦公司生產的尼龍襪的銷量就達到2100萬雙，竹野先生是紡織業的專家，2100萬雙絲襪的利潤有多少不用我來為你分析吧？這只是美國市場的銷量。還沒算上尼龍傘、尼龍繩、尼龍布。。。等等等等。雖然我無法透露瑞歌爾女士和杜邦公司具體的分成比例，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她從尼龍製品中獲得的收入要遠遠高於你所承諾的2萬美元。。。每一年，而不是五年。」
2100萬雙絲襪，是地，我清楚地知道這個數字，甚至比你清楚得多，那是原本屬於日本絲襪的市場，卻被那幫美國強盜無恥地竊取了！竹野地心中響起無聲的咆哮，他明白馬銳所說的都是事實，只是他沒想到馬銳和他一樣了解這些事實，想必這是那位天才的女發明家告訴他的，這意味著，他已經失去了談判的主動權！
竹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平復有些激蕩的情緒--激動會導致盲目，這是商業談判過程中最嚴重地忌諱之一，「好吧，馬先生，既然你地意思已經表達得相當明確了，我決定，把報價提高到30萬美元，以換取。。。三年的授權，同時我願意額外支付5萬美元作為對你個人地報答，如果您能幫助我們說服瑞歌爾女士的話。」竹野猜測這個年輕人的長篇大論很可能是為了索取回扣，他見過太多類似的例子。
「請注意你的言辭，竹野先生，」馬銳的語氣顯得不太友善，「我可不可以把它理解為，你在試圖賄賂我呢？」
「不不不，馬先生，您太敏感了，我們只是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而已，如果您覺得這個數字無法使您感到滿意，我們可以。
「告訴你一個事實，竹野先生，瑞格爾女士是我的未婚妻，換句話說，她的利益同樣代表了我本人的利益，你認為我會為了5萬美元或者更多的錢背叛我的妻子，甚至是我自己嗎？」
馬銳的話無異於一枚重磅炸彈，竹野腮幫上的肥肉明顯地抖動了兩下，一直默不作聲的藤田義男也禁不住聳然變色，他是凱瑟琳。瑞歌爾的未婚夫？開什麼玩笑，他們手頭的資料顯示，那個發明尼龍的女化學家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國白人，而他卻是個華人，除了黑人外最令美國白人痛恨的對象，即使他擁有英國國籍。
「你還有不到三分鐘。」馬銳的話提醒正在出神的竹野和藤田，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
「我為剛才的話向您道歉，我們不了解您和瑞歌爾女士的關係，而您也沒有聲明它。。。」竹野一邊說著一邊向馬銳深深鞠了一躬，不過馬銳並沒有領情的意思，「兩分鐘。」
「好吧，我們準備把價格增加到。。。35萬美元，三年的使用權。」竹野的報價已經接近了他職權的上限，他緊盯著馬銳的雙眼，希望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成功的跡象。
馬銳面無表情地和竹野對視著，「一分鐘。」
竹野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管他的修養一向很好，也被馬銳高傲的語氣激起了一絲怒火，「40萬美元，先生，這是我們最後的底線了，如果這個價格還不能使你們滿意的話。。
「時間到。」馬銳面無表情地重新站起身來，「很遺憾竹野先生，你們的報價距離我們能夠接受的底線相差太遠，看起來我們之間不存在合作的可能，對不起。」
聽到馬銳的話，竹野原本坐得筆直的身體一下子癱軟在沙發上，主動權在手的馬銳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去施展他擅長的各種談判技巧，就這樣放棄么，任憑美國人繼續蠶食絲織品市場，從美國本土到英國、歐洲、南洋，直到連日本國內市場也拱手相讓？竹野的腦子飛快地轉著各種想法，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了--儘管吸煙室里的溫度並不高，只是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馬銳已經拉開了吸煙室的門，不肯承認失敗的竹野下意識地喊了一句：「請等一下！」
馬銳的腳步停在了門口，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說實話他還真的有點擔心，怕竹野被自己弄得下不來台，不肯出言挽留自己，雙方就此一拍兩散，當然，即使竹野放棄了購買使用權的想法，他和凱瑟琳也不會受到任何損失，該賺的錢一分也不會少-對尼龍專利感興趣的日本公司肯定不止OriDorakuShon-y和Miyasaka兩家，只是剛對凱瑟琳拍過胸脯保證，扭頭就放跑了兩隻肥羊，實在有些交待不過去。
馬銳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還有什麼事嗎，竹野先生？」
「馬先生，很抱歉再次麻煩您，坦白地說，我們此行確實是抱有極大的誠意，只是，看起來您的要求似乎要高出我們的期望，能否冒昧地請問一句，您希望我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為了尼龍的專利使用權？」整個談判過程中，竹野一直在設法避免馬銳報出他的心理價位，他覺得如果任由對方漫天要價的話，可供他選擇的餘地就要小得多，不過現在也顧不上這些了，這個年輕人明顯沒有把他代表的兩家公司放在心上。
「一次性付清60萬美元，再加上每年純利潤的15%，你們可以得到尼龍專利的三年使用權。」馬銳用他自認為最真誠、最和善的語氣說道，「這就是我的底線，哦不，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