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談判（繼續）

聽到馬銳報出的「價格底線」，竹野鑒次郎頓時覺得一股怒氣從心底升了起來，60萬美元？15%的年利潤？你認為你是誰，美國總統嗎？

哦，差點忘了，他是個英國人，一個身份卑微的、口袋裡裝著一本英國護照的下等支那人，那個跟貪婪的美國政府一樣可惡的天才婊子的情夫！代替她行使決策權的混蛋！他憑什麼向自己--大日本帝國最大的紡織公司和剿絲工廠的全權代表提出如此無禮而且無理的要求！

滿腹怨念地跟面帶微笑的馬銳默默對視著，竹野鑒次郎在心裡用他知道的所有最惡毒的辭彙詛咒著這個看起來溫和得像頭綿羊的青年商人，以及他代表的那個美國女科學家，他已經把他們與豺狼劃上了等號，他們甚至比一向習慣跟在大國屁股後面撿骨頭吃的美國政府更加的貪得無厭，竹野相信如果自己手裡握著一把手槍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朝著那顆離自己不到五米遠的反射著燈光的腦袋開上一槍，他寧可冒著任務失敗后切腹謝罪的風險也不願意忍受這個張狂的支那人帶給自己的屈辱感，可現在他手裡連把短刀都沒有，所以他只能選擇朝那張可恨的笑臉上吐口唾沫或是禮貌地站起來跟他握手道別，事實上要從二者中間作出抉擇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竹野猶豫著看向自己的「助手」，想從他的眼神中得到一些鼓勵。

令他有些驚訝的是，剛才還有些生氣的藤田義男此時反而完全冷靜了下來，藤田地眼神明顯在告誡他不要輕易動怒，並且先他一步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對馬銳說道：「實在抱歉，馬先生，耽誤了你這麼長的時間，對於您報出的價格，坦白地說我們無法馬上給予回復，這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授權範圍，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和您的未婚妻能在斯德哥爾摩停留多一天。好讓我們有時間向國內發電請示，不知您意下如何？」

「嗯。。。」馬銳略為思考了幾秒鐘，決定稍微緩和一下有些緊張的氣氛，「好吧，我會盡量說服瑞歌爾女士改乘後天的郵輪，希望在這之前，你們可以作出決定並對我地報價作出回復，再見。」馬銳戴上禮帽準備離開吸煙室，忽然又回頭向正在跟藤田交換眼神的竹野鑒次郎問道：「順便問一下。竹野先生。剛才聽你介紹說你是京都人氏，是吧？不知你的家附近有沒有。。。嗯。。。竹林之類的景色？」

「竹林？」竹野被馬銳問得一愣，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與談判內容毫無關聯的問題弄得有些疑惑，「京都地區的園林很多，我的居所附近就有一座歷史悠久的大覺寺，裡面有一大片景色很美地竹林，怎麼，馬先生想去日本旅遊么？」

「哦。不不，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順口多問了一句。不好意思。」馬銳沒有解釋他究竟想起了什麼事，伸手扶了下帽沿算行過禮，扭頭離開了門口，臉上地笑意卻越來越濃，兩個日本人一通報姓名，他就想起了後世里網上流傳甚廣的關於日本人的姓氏由來的笑話，按照這種說法推理的話。為竹野家族「創造」這個姓氏的女性祖先的格調倒有些與眾不同。嗯嗯，竹林。哈哈。

等馬銳的身影從門口消失，竹野鑒次郎地怒氣依然沒有完全消除，他鬆了松領帶，端起已經涼透的咖啡一飲而盡，冰涼而苦澀的飲料使他有些煩燥地心情逐漸恢復了平靜，他抬頭看了看皺眉沉思的藤田義男--黑龍會委派來「協助」他的商業間諜，用日語問道：「藤田君，您也看到了，支那人的要求遠遠高於敝人所得到的授權上限，他的態度似乎非常堅決，並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坦誠地說，如果我答應了他地條件，將會給OriDorakuShion-y和Miyasaka公司造成不可估量地損失，請問您對這件事情是如何看待的呢？」

「這個問題啊，竹野君，如果不答應他地條件，您有更好的辦法挽救瀕臨崩潰的蠶絲工業嗎？」藤田沒有正面回答竹野的問題，他們兩個都很清楚作為目前日本國內主要工業之一，曾經對日本的外匯收入和工業現代化作出巨大貢獻的蠶絲加工業的現狀，自從尼龍面世之後，原本由日本公司壟斷的絲織品市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市場份額的不斷萎縮和利潤的降低，迫使日本國內從事蠶絲加工業的工廠倒閉了一多半，導致去年日本的生絲產量由原來的每年30000多噸減少到不足10000噸，相應的，全日本從事養蠶業的家庭由原來的150多萬戶下降到目前的不到50萬戶，並且還在以每天近1000戶的數量遞減，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最多一年之後，日本國內的絲織工廠包括OriDorakuShon-y在內將悉數關停，「蠶絲工業」將會作為一個曾經存在過的名詞被寫進史書。

「藤田君，那依您的意思，我們就只能被動地接受那個支那人的條件，讓他們白白地分走本應屬於日本企業的一大部分利潤嗎？」竹野的語氣帶有一絲不滿，不過他並不打算把兩個人的關係搞得太僵，藤田身後那個勢力龐大得不可想像的黑龍會是他這樣的生意人不敢輕易得罪的，而藤田本人對他也不無幫助，在竹野和OriDorakuShon-y的同事們用了近一年的時間打探尼龍發明者的消息未果后，他們被迫向在日本軍界和政界都有著巨大影響力的黑龍會尋求幫助，在藤田義男的建議下，他們花重金收買了杜邦公司所在的威爾明頓市電報公司的清潔工，從本應焚毀的海量的電報底稿里找到了那份由艾倫。史密斯拍發給凱瑟琳。瑞歌爾，通知她獲得諾貝爾獎的電報。

「如果不接受他的條件，竹野君，貴公司恐怕很難獲得尼龍的生產權，這將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就不用我多言了吧。」藤田隨口敷衍著，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著心事，他並不在乎竹野和他代表的兩家公司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達到目的，其實上他和竹野同行是另有打算：色誘那個年輕的單身女科學家並把她的偉大發明據為已有。

一心只想藉助黑龍會的力量達到商業目的的竹野並不清楚藤田義男的真實身份，他只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札幌語言學校的高材生，在外事和商務交涉方面具有較為獨到的能力，他不了解的是，黑龍會下屬的這所間諜學校除了培訓以妓女身份作為掩護進行間諜活動的「阿菊」外，還訓練藤田義男這種專門勾引重要女性目標的男間諜，他們擁有堪稱英俊的外表、卓爾不凡的談吐舉止，精通英語俄語和漢語，同時對西方的文化和風俗有著極為透徹的理解，當然還擅長各種勾引女性的特殊技巧，得知尼龍的發明者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單身女士后，藤田就得到了來自黑龍會首領內田良平的「最高指示」，不惜一切手段，務必取得凱瑟琳。瑞歌爾的信任，誘使她加入日本國籍，讓這位天才的女科學家為偉大的大日本帝國服務。

憑著酒店侍者的指點，進入餐廳並見到了目標本人後，凱瑟琳絕美的容顏和高貴的氣質使得藤田對自己的任務充滿了期待，征服這樣一個美貌與智慧並重的目標的過程無疑會是一種絕佳的享受，可馬銳的出現使他認識到完成這個任務的難度恐怕不會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尤其在得知他是凱瑟琳。瑞歌爾的未婚夫之後--他清楚地注意到了馬銳左手上戴的訂婚戒指，這意味著要想接近並那個漂亮女人愛上自己，他必須想辦法解決擋在自己面前的小麻煩。

收買他？從馬銳剛才的表現來看，成功的機率非常低；挑撥他和她之間的關係？那需要一個非常龐大的計劃，而且，時間也不夠充足；或者，殺死他才是最好也是最簡單的方案，未婚夫的意外死亡會使可憐的瑞歌爾女士陷入極端悲傷的情緒中，女人在傷心絕望的時候更容易接受一個陌生人的關懷，並且對他敞開心扉，非常天才的設想啊！

藤田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生的陰謀家，他甚至已經在計劃如何接近並安慰心痛於未婚夫之死的瑞歌爾女士了，至於如何殺死那個支那人，這不是問題，接受過專業訓練的藤田義男至少掌握不下10種可以讓一個人死得看起來非常「正常」的方法，問題的關鍵是，這個支那人在英國的地位是否無關緊要到即使他的死亡被證明是一場陰謀，也不會對英日雙方間的同盟關係產生某些不利影響呢？因此，在把自己的設想付諸實際之前，他必須向自己的上級發一封電報，除了確認馬銳的身份，他還需要得到內田先生關於這個計劃的進一步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