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第八章.隱渡3

重新回到岩峰上火車那天，良州下了大霧，如夢似幻的霧靄帶著冬的寒露瀰漫在小城的空氣里。安東有些茫然地一直站在原地，看著列車駛往的方向，感受著別離的惆悵，滿腦子都是與岩峰在一起的那些記憶，只覺得此刻冷極了。他不認為這值得哭，回家的路上心情也很安靜，耳朵戴著耳機

很奇怪，我的記憶還有些清楚，那晚，我爸爬在桌上，不動了，後來我媽抱著我哭了很久，就走了。打那之後，他們一起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漸漸大了，旁邊的人竊竊私語地讓我知道了那晚大概發生了什麼。我奶奶說是因為我母親在外面有了其他人，外面有的人又說，是我爸在外面有了別人打算跟我媽離婚，總之傳聞有很多樣子，結果只有一個，我媽在我爸的飯菜里放了葯，殺了他，然後自己投了河。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問題，我猜或許跟我有關吧，他們沒有別的孩子，我是他們唯一的，沒有血緣的孩子。

這個事實像是一個胎記，我儘可能地把它遮起來不讓別人看到。現在你看到了，知道了關於我的真相，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不知道你會怎麼想，但心裡很輕鬆。

昨天的雪讓我想起了咱們在北京的日子，很……

就在這當口，很突然地，楊凝闖進屋來，就見安東伏案敲字便上前來問:「寫什麼呢？」

安東驚了一跳，趕忙將電腦蓋起來，音樂停了，於是埋怨道:「你怎麼走路沒聲兒啊。」

楊凝將孩子擱到床上，不經意地說:「寫什麼呢？鬼鬼祟祟地還不讓人看。」

安東轉身看著她，問:「你不是說要在那邊住幾天嗎？怎麼突然跑回來了？」

楊凝脫著外套道:「奶脹得很，忘了拿奶瓶。」

安東嘆著氣說:「這麼冷的天，你剛出月子就跑來跑去，就算你自己皮實，也不怕把孩子弄感冒了。一會兒還回去嗎？」

楊凝邊收拾邊說:「不了，那邊挺無聊的。那你在家陪奶奶吧，晚上我回我那兒。」

「你一個人照顧得了孩子嗎？算了吧，我還是回瘋子那裡，那邊也該打掃一下。」他一邊拔著電腦的電源線，一邊念叨，「你呀，一會兒一個想法，苦了我自己家不能呆，還得去外面借宿。」

楊凝見他走到門口，道:「算了，你留下吧，我讓奶奶再抱一床被子來。老是這樣分開住，老太太會不高興的。」

安東回頭看了看她，眼珠子轉了一圈，說:「也行，就分頭睡。」仍回到屋內，坐下來，重新開了電腦。

楊凝邊疊著散在床上的衣物，邊說:「跟你說個事兒。」

「嗯。」

「我想好了，婚禮不辦了。」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這本來就不是真的，犯不上費那麼些功夫。」

「那你爸媽那邊怎麼交代呢？」

「用不著跟他們交代。」

「你……你是不是跟他們吵架了？」

「沒有。有什麼好吵的。」

安東見她有情緒，也不敢惹，只好收住那話聊起別的來。

幾天後，安東正在超市裡碼著貨，楊凝母親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咳了一聲，安東轉身見人驚了一跳。

楊母表情傲慢，身後停著裝滿年貨的購物車，眼神嫌棄地瞟著安東。

「您，您好阿姨。」

「過年你們放假嗎？」

「除夕放，到初三上班。」

「嗯，我給你說個事，今年輪到在我們家操辦年夜飯，你跟羊羊帶上小魚兒除夕那天回來過年。」

安東聽了那話，心想，家裡老太太怎麼辦？於是道:「阿姨，我跟羊羊去了你們那邊，我奶奶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

電話那頭道:「你家不是有表叔嗎？今年就讓老人去你表叔家過。」

安東說:「可是……」

楊母不耐煩地伸手拉過購物車說:「就這麼定了，你跟羊羊說，我就不給她打電話了。到時候你們早點過來，別讓親戚們說閑話。」不容安東駁回人就走開了。

回了家，安東跟楊凝轉述了聖旨。

楊凝問:「她幹嘛找你去呀。」

「我哪兒知道。」安東說。

楊凝一邊掏手機一邊說:「我打電話跟她說，簡直莫名其妙。」

安東按住她，說:「別打了，你們說不到幾句又要吵起來。她來找我還不是因為了解你的脾氣，兩句話不對頭就要跟她鬧的。」

楊凝頓了頓，說:「要不，你在家陪奶奶，就別去了？」

安東說:「我是不想去，但我怕他們本來就不待見我，這要不去，你更下不來台了，之後他們不依不饒的可能更麻煩。」

楊凝說:「那奶奶呢？」

安東說:「沒事兒，早點趕回來一起看春晚也一樣。」

楊凝儘管有些猶豫，但也只能依了這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