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預料之外

「！！」

希茨菲爾猛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頸，慌張地看向面不改色的萊厄。

已經不能說是演技差了，她根本就沒有在隱瞞啊。

萊厄後退一步，眉頭微微蹙起——她的反應和萊厄預料中的有些不同，這讓他有點猜不中這傢伙找上他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看樣子卡文迪許家的人還真沒擔心錯，這趟航程必然不會平靜。只不過他們似乎格局小了點——眼下看來，可能被算計的不僅僅只有他們，連希茨菲爾家的小姐都能被無聲無息地換了人，還能幹出什麼事來可就不好說了。

假裝並未發現此事，悄悄跟隨在這傢伙的身後，在暗地裡順藤摸瓜地打探他們的目的是什麼，這也未必不是一種言之有理的做法。但這麼想似乎有些太過於高估自己了——對方背後的勢力顯然不小，說不準還有打手、內應之類的人在後面等著呢。萊厄也不是話本故事裡的怪盜主角，若是覺得自己竟能在這種情況下還不被任何人發現，甚至還能得到情報之後安然無恙地脫身，那未免也太過於自信了。

比起那樣冒險的計劃，還不如就在這裡將話挑明了。這樣一來，就算對方抵死不從，萊厄需要對付的也就只有眼前這一個人，從安全性上來說，比起上述計劃那自然是高了不知道多少。

在地方包圍圈裡來無影去無蹤的自信，萊厄沒有，但拿捏眼前這麼個柔弱少女（少年？）的自信，萊厄不僅有，而且還很足。

希茨菲爾面對著詰問她的萊厄，自然是慌亂了一陣子，但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顫抖著手向腰側的挎包伸去。

她似乎想拿什麼東西出來？在眼下這種情況，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向挎包伸手，這反抗的意圖不可謂是不明顯。

「嘖……」

雖然也有可能只是警惕過頭了，但對於未知但能夠預測的情況，萊厄向來抱有最高程度的警惕性。在希茨菲爾的拉開挎包拉鏈，將手伸進去的那一瞬間，萊厄就已經捏緊了手杖，對準了希茨菲爾的右手，毫不猶豫地狠狠向上撩擊。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手杖的棍尖便狠狠地甩在了希茨菲爾的右手手背，她手中才剛從挎包中取出，還未來得及握住的什麼東西自然是隨之被甩飛了出去，重重砸在牆壁上，摔落在一旁的牆角。

一道彷彿要溢出血來的紅色傷痕浮現在了希茨菲爾的右手手背上，還沒等她下意識地縮回手去，便一把子被萊厄狠狠攥住，並向他的方向拽了過去。

希茨菲爾猝不及防之下被拽了個踉蹌，忍不住向前跌跌撞撞地撲了兩步。

面對著向他跌來的希茨菲爾，萊厄微微側了側身，正好與他擦肩而過，隨即順勢行雲流水地一腳踢在他的膝蓋后窩。

短短几秒之內，方才還有可能試圖進行掙扎反抗的希茨菲爾就已經背對著萊厄，毫無抵抗之力地跪倒在地了。

萊厄微微俯身，左手仍然攥著希茨菲爾的右手，將其向她的背後拗去，高高揚起，右手則是用力甩了甩手杖。

只聽「噌」的一聲，手杖的棍尖處便彈出一小截鋒銳的利刃，緊緊地貼在希茨菲爾的脖頸。

「小心點，希茨菲爾小姐，不要亂動，免得把自己的喉管割破了。」

萊厄輕飄飄的聲音在希茨菲爾的背後響起，頗有一股子居高臨下的意味。

當然，事實上也確實是居高臨下。

希茨菲爾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獃獃地盯著空蕩蕩的地面，好像壓根就沒有想象過萊厄會做出這種行為似的。

萊厄微微屈膝，俯下身去，壓低聲音在希茨菲爾的耳邊陰冷地威脅道，「您方才似乎想要拿什麼東西出來？雖然鄙人非常願意相信您絕對不會做出拿出武器來威脅我這種失禮的事情，但畢竟每個人都只有一條性命，再怎麼珍惜也不為過啊。您會原諒我的懷疑與警惕的，是嗎？」

希茨菲爾茫然地想要轉頭看向萊厄，但脖頸旁傳來的冰冷之感阻礙了她的動作，她只好咽了口唾沫，顫顫巍巍地回答道：「不……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想給您看一樣東西……」

她應該並沒有說謊，在萊厄將她手中的東西砸飛時，就已經瞥見她試圖從挎包里拿出來的只不過是個看上去有點像是懷錶的小掛墜而已，但這並不妨礙萊厄把希茨菲爾摁倒在地上。

有時候，威懾不僅僅只是一種手段，同樣也是目的。

萊厄收回手杖，伸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著，緩緩踱步到不遠的牆角處，將掉落在地上的小掛墜撿了起來。

「希茨菲爾小姐，您瞧，您的東西怎麼都掉在這兒了，下次可別這麼不小心哦。」

重新掛上溫和的笑臉，萊厄轉過身去，微微俯下身子，向仍然還獃獃地半跪在地上的希茨菲爾伸出手去，「瞧瞧，您的裙擺都髒了，真是失禮。快起來吧，萬一叫別人看見那可就不好了。」

希茨菲爾看著萊厄溫和的笑臉，卻只覺得陰冷，忍不住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萊厄的指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結結巴巴地說道：「十……十分感謝，萊厄先生，我……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萊厄伸手將掛墜遞給希茨菲爾，「以後可別這樣冒失了。」

希茨菲爾不由自主地伸手接過掛墜，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連忙開口道：「萊厄先生，我……我是想讓您看看這個！」

說著，她急急忙忙地將懷錶型的掛墜打開，裡面是玻璃封著的一張老舊相片，被裁成符合懷錶的形狀。

因為被裁成很小片的緣故，照片上的背景都模糊不清，只能看見有兩個長得極為相似的小孩肩並肩地坐著。他們並沒有笑，只是拘束地盯著前方。

「我是艾尼·希茨菲爾，是艾妮·希茨菲爾的雙胞胎哥哥。」

他伸手指著照片，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萊厄，「照片上右邊的就是我。」

萊厄一瞬間眉頭緊皺——難道是他自己沒搞清楚狀況，因為太過於謹慎而平白鬧了個烏龍？

但下一刻這個念頭就被他自己否決了。首先，眼前這傢伙確確實實穿著一身裙裝，並不存在看錯了的情況。其次，從萊厄手中所有的情報來看，「艾妮·希茨菲爾」雖然只是簡單有所提及，但可以肯定的是，並沒有雙胞胎兄長——至少在卡文迪許家以及萊厄自己的情報中都不存在。

但這傢伙又有什麼必要編出一個身份來，只是為了欺騙他萊厄呢？

眼下的事態稍稍有些出乎萊厄的預料，不過倒也屬於正常情況。做這種活計哪有不出意外的？這對萊厄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了。等事情結束之後，多少得向卡文迪許家多要些辛苦費才行。

「所以——你是想說，你只不過是心血來潮，想要假扮成自己的雙胞胎妹妹出來閑逛，滿足一下自己微不足道的小癖好而已，而又恰好碰上了我——是這樣嗎？」

萊厄一邊隨口回應著，一邊開始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處理眼下的情況。

如果這傢伙想用這種拙劣的借口糊弄他的話，那看來還是得讓他吃點苦頭才行。不然之後很有可能因為他惹麻煩上身。畢竟還是不能確認他找上萊厄究竟是受了什麼人的指派，也不知道目的究竟是什麼。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然而，卻見希茨菲爾用力地搖了搖頭。

他深深地呼吸著，攥緊了雙拳，像是被逼到了絕路一般，好似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到了萊厄的身上，乞求道：「萊厄先生，您的身手很好……我知道你們卡文迪許家的宗旨——'只要有錢，什麼事情都能商量'。我這些年偷偷藏了一大筆錢，還有一個消息，一個對您來說也一定價值巨大的消息——只要您能幫幫我，這些都可以給您！只要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妹妹！」

「嗯？」

這番話打斷了萊厄的思緒——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