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而復生
荊州,大將軍府。
丫鬟一推開門,便發現楚妖澄抱著膝蜷在床里。
「小姐?」綠翹嚇了一跳,正要上前,卻聽有些沙啞的嗓音傳出。
「今是何年何時?」
「啊?」綠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老實回答:「景昭二十四年,三月甘七啊。」
楚妖澄緩緩吐出一口氣。
果然,是她死而復生,回到了這大漠上的荊州。
綠翹看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問:「小姐,你怎麼了?做噩夢啦?」
楚妖澄張了張嘴,半晌,輕輕「嗯」了一聲。
她做了夢,一場三年大夢。
夢裡她救了失憶的小侯爺,還對人家死纏爛打成了婚,跟人回了京城侯府,過了三年這輩子都沒那麼憋屈的日子。
臨了人家正兒八經的未婚妻還懷著孩子來求她,求她讓位,莫要讓他的第一個孩子成了侯府庶子,說出去有礙小侯爺的名聲。
氣得她留下一封和離書就走了,只是沒想到他會追來。
最後他們雙雙死在京郊的曠野上,被不知何處來的弩箭穿了個對穿。
至於是誰要殺他們?
呵,顧小侯爺天資聰慧,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兇案重案辦的可不少。
許是哪位仇家做的。
楚妖澄不怕死,她更在意的,是那柄穿胸而過的弩箭。
猶在眼前,她記得一清二楚。
是支八棱烏金弩箭。
只是她熟識的百家弓弩之中,並沒有這一號弩箭。
杞國最高規格的軍用弩箭箭頭只有六棱,要想達到八棱這般的殺傷力和速度,只能改造箭的尾羽。
不過她死前,並沒有看到這支弩箭整體的模樣。
楚妖澄還未細想,就聽綠翹笑眯眯的說:「夢都是反著的,小姐別放在心上了。」
又道:「小姐今日別去前院了,就在咱院里練會,早膳我給您端回來吃。」
楚妖澄不解:「為何?」
綠翹眨了眨眼:「小姐您忘啦?昨日您自己說的,以後讓將軍帶著小石頭晨練,您要和他……保持些距離?」
綠翹的聲音隨著在自家小姐的臉色變黑越來越小。
楚妖澄記憶里的往事也越來越清晰。
三年前的此時,上元節那日,她偷跑出府去大漠上瘋玩,回來的路上撿了個重傷昏迷的男人,對人見色起意……啊不是,一見傾心!跑前跑后照料了一個多月人才悠悠轉醒,卻對自己的身世一問三不知,隨身攜帶的東西也丟失乾淨。
楚妖澄對他有意,死纏爛打的追著人家。
還給人起了名字,當時她是怎麼說的——「既然記不起來了,我就叫你小石頭吧!好不好?」
然後也不管人家答不答應,整日小石頭長小石頭短的……
哪是小石頭,分明是尊金佛。
顧長意,京城魏安侯府的小侯爺,那個年紀輕輕就坐上大理寺少卿之位,鐵面無私的京都判官。
楚妖澄閉了閉眸,頭疼的扶額。
昨日發生了什麼事她也想起來了……
顧長意身上的傷好了,頭上只是內有血塊,並非難治,等化開了自然不治而愈,什麼都會想起來。
楚妖澄怕他想起來一切就會離開,於是那日帶他去祠堂,當著母親的面向他傾訴心意。
隔天顧長意就冷著一張臉跪在大將軍面前求娶楚妖澄。
直到後來,楚妖澄在機緣巧合下才知道,是那日她爹碰巧在門外,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暗中威脅恐嚇顧長意,要他娶她。
楚妖澄那時一股腦的把心裡話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跑了,故意和綠翹說這些話,只是想給顧長意些時間,也從沒問過他對自己的心意。
如今想來,都是陰差陽錯,造就了一段孽緣。
她以為的兩情相悅,只是將軍府攜恩相挾,顧長意心裡根本就沒有她。
只怕從一開始,顧長意就厭煩了她,才會在侯府里對她冷言冷語。仟仟尛哾
楚妖澄頭疼的想:嘖,怎麼偏偏就回到了這個時候!
「小姐?」綠翹看她的神情變得越來越遭,開口勸道。
「天兒還早,小姐昨夜睡得晚,若是不想起就再睡一會。」
楚妖澄突然靈光一閃,起身套起了衣服。
「不睡了,去前院。」
昨夜她從祠堂出來的時候他爹已經回房了,興許這個時辰他爹才剛想起顧長意來。
跑得快的話一切還來得及改變!
楚妖澄把頭繩叼在嘴裡,扭過纖細的腰身,腳尖輕點腳凳,利落的翻過窗戶,輕鬆落地。
綠翹嚇了一跳:「誒!小姐!您怎麼又翻窗呀!」
窗戶正對著院門,從這裡走更近些。
院子里趴著的小狼見了楚妖澄便沖她嗚嗚叫,甩著尾巴湊上來讓她摸。
小狼是她十四歲那年,父親救回來的,一直養在她身邊,親近的很。
看似是昨日也膩歪在一起的,但在楚妖澄眼裡,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小狼了。
因為顧長意對狼毛過敏,身上碰到狼毛的地方就會起紅疹,成婚之後楚妖澄才發現,就再也沒讓小狼靠近過他,連自己也會在回房之前將身上的毛清乾淨。
惹的小狼委屈了好久。
伸手可勁揉了一把毛茸茸的腦袋,楚妖澄拍了拍它:「快去!幫我攔住阿爹!」
小狼極有靈性的往前院跑去。
春日裡的風清清涼涼的,吹的海棠枝丫輕輕搖晃著。
樹上的雀鳥抖了抖尾羽。
鵝黃的裙擺掠過長廊,將軍府的小廝行禮的腰還沒彎下,就見女子急匆匆的跑了過去。
生生帶起一陣風來。
「阿爹!」
楚妖澄趕到前院時,小狼正在廊下咬著大將軍的衣擺不放,一人一狼對峙著。
身邊沒有旁人。
大將軍楚懷山身高九尺,五大三粗的,常年駐守邊塞,臉上也是胡茬亂飛,皮膚黝黑。不笑的時候看上去凶神惡煞,聲如雷鼓,那些個痞子兵走到他面前都要唯唯諾諾,夾著尾巴說話。
此時卻被女兒養的小狼纏的動彈不得,主要也是怕一腳踢下去再給踢壞,女兒要鬧的。
只能一邊救自己的衣擺一邊罵。
「快讓這兔崽子鬆開!爹急著去軍部呢!」
說罷抬頭看到楚妖澄一愣:「傻丫頭!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