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歡的人

「這是自然。」

楚妖澄將馬牽了出來，套上馬鞍，伸手摸了摸它。

「它叫珍珠，自它母親死後，它就是這片草原上唯一一匹渾身雪白的馬了。」

顧長意站在楚妖澄身後，比她高將近兩個腦袋了，此時低頭看到她發間可愛的雙耳結，唇角含笑。

「嗯，她很漂亮。」

春日裡的風輕輕柔柔的吹過，曠野上，便只有兩個人。

顧長意天資聰穎，一點即通。楚妖澄講了幾個要點，他立刻領會，不過多時便能獨自攥著韁繩御馬前行。

只不過還不能跑起來。

楚妖澄騎了匹烏黑的駿馬，緊緊挨著他并行。

總歸是侯府尊貴的小侯爺，若是再摔一次，這腦子可就未必好的了了。

別到時候再賴上她。

如此想著。

楚妖澄滿肚子話想說，卻不知該如何問。

總不能說：「你死過一次的事還記得嗎？在我面前一劍穿喉，樣子老慘了。」

若顧長意沒有重生，當下就要掉頭回去給她請個治失心瘋的大夫。

亦或直截了當的：「實不相瞞我知道你的身份，明日啟程我送你回京，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倘若是真這麼做，顧長意重生與否都不重要，魏安侯府也要先押她入大理寺，審問此前是不是她謀害小侯爺的。

「咳……」楚妖澄清了清嗓子。

既然直言不行，那就旁敲側擊，迂迴打探好了。

「小石頭，我聽阿爹說你今早身體不適？」

她眼含擔心的看他：「哪裡不舒服呀？如今好些了嗎？」

顧長意瞥了她一眼，道：「多謝楚小姐關心，只是昨夜吹了涼風，今早咳了幾聲起不來罷了，現下無礙了。」

至於昨夜為何吹涼風，就要問大半夜把人攔在祠堂里羅里吧嗦說了一堆心裡話的楚小姐了。

楚妖澄一噎，頓時臉頰臊紅。

她早就忘了當初都說了些什麼話了，就記得自己慌得不行，說了半天也不見顧長意回應，以為對方害羞，便丟下一句「我等你」就跑了。

嘶……她當時說了什麼來著？

完全不記得了。m.

那顧長意會記得嗎？

若是重生回來的顧長意，既然不喜歡她，自然也不會將那一頓傾心之言記得三年之久。

只有昨日真切聽她說過的小石頭還不會忘記，此時也應該能複述出來。

楚妖澄攥了攥手中的韁繩，一咬牙，臉也不要了，就問道。

「昨日……你還記得我說了些什麼嗎？」

顧長意微怔，顯然是沒想到楚妖澄會突然說這個。

楚妖澄看出他的不自在，瞬間覺得有戲，立刻追問。

「你不會忘記了吧？」

顧長意垂眸：「自然沒有忘。」

楚妖澄眼看著他移開了目光，心底驚訝。

不可一世的顧小侯爺，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心虛？

一定有問題！

「既然沒忘，那我說了些什麼？」

「這……」

顧長意露出為難之色，撇開頭，楚妖澄看他耳根都紅了。

不知為何，見他有羞意，自己的臉好像也沒那麼燙了，楚妖澄一鞭子輕輕拍在他胳膊上。

「說呀，我都沒害臊，你害臊個什麼！」

顧長意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她：「楚小姐當真要聽？」

「當然，你該不會是忘了吧？」

楚妖澄看他這般推脫，哪裡有常日里氣定神閑的模樣，料定他就是重生回來的顧長意，頓時哼了一聲。

「小石頭，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是不是……」

「你說，你從未喜歡過人。」顧長意突然道。

「你說，那日撿到在下，即便衣衫襤褸，滿臉是泥，卻移不開目光，才知道什麼是喜歡。」

「你說每次見到我，都像是著了什麼道似的，心裡都是我，你當著母親的面，想讓我知道，你此生只想與我在一起……」

楚妖澄聽得臉頰通紅，感覺頭上都在冒煙：「你你你別說了！」

誰能知道給心上人說的話被對方一字不差的說給自己聽是種什麼感覺。

楚妖澄現在只想一刀砍死昨日說這些話的自己。

顧長意不再說下去，只是看著她。

周圍詭異的安靜。

連群馬和飛鳥都悄無聲息。

風卷草地，楚妖澄忍不住一鞭子抽到自己的馬蹄上，逃離此處。

「我去前面跑跑，你自己練吧！」

說不準可能是她多心，顧長意今早不適只是個巧合。

連她死而復生的事情都發生了，有些小變故也是正常的。

楚妖澄這般想著，一夾馬腹，縱馬狂奔在無邊的曠野上。

管他呢！她既然決定不再糾纏顧長意，便放他去。

這廣闊天地，少一個顧長意又如何。

楚妖澄想開了，便肆意洒脫的歡呼起來。

駿馬跑上草坡，天光落在馬背上，映著女子瀟洒飄逸的裙帶，滿山都是她歡樂的笑聲。

這一幕落在顧長意眼中，悄悄溫柔了眸色。

傻丫頭。

……

楚妖澄好久沒有這般肆意騎馬了，樂不思蜀，跑到了很遠的地方去，顧長意頂著大太陽慢騰騰追了她許久。

熱的一頭汗。

楚妖澄後知後覺自己沒顧及他，心虛的牽著珍珠的韁繩回來。

兩人逛到了暮色十分，才悻然返程。

馬車上晃晃悠悠走到了城門口。

楚妖澄正餓的念叨菜譜，便聽顧長意突然道。

「小五，在前面巷口停一下。」

小五正是趕車小廝的名字。

楚妖澄不解：「怎麼了？」

顧長意道：「有本策論府里只有上冊，我去看看巷尾書齋里有無後半本。」

楚妖澄現在滿腦子都是回家吃飯：「讓小五去替你買。」

「他不知是哪本。」顧長意瞥了她一眼：「你們先回，我認得路。」

楚妖澄不強求，反正顧長只是失憶，又不是失智，總歸路還是認得的。

一揮手，財大氣粗的說：「行，讓小五跟你一起，他身上有銀票，有其他想要的書一起買了。」

大將軍府總共就她和她爹兩個主子，下人也不多，再加上倆人又不是什麼花錢的主，多年積攢下來的銀錢還是不少的。

顧長意頷首：「如此便多謝了。」

兩人下了馬車，楚妖澄順著車簾看到外面烏雲從天際緩緩滾落而來，便撩起帘子說了一句。

「這天看著要下雨，你們早些回來。」

小五應聲。

楚妖澄踏進將軍府的大門時，天際剛巧打了一聲響雷。

風吹的樹梢沙沙作響。

她爹大將軍正在啃一隻雞腿子。

楚妖澄一怔，連忙去凈手：「阿爹！給我留一個！」

楚懷山啃雞腿的動作不減，甚至更快了些，嘴裡粗聲粗氣的漏出幾個字。

「誰搶著算誰的。」

桌上的盤子里還有一小一大兩隻。

楚妖澄甩了甩手一把搶過盤子里大雞腿，笑的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楚懷山也跟著笑了笑，看了眼門外，空無一人。

「那小子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去買書了。」楚妖澄頭也不抬的說道。

話落，她抬頭看了一圈，屋裡只有她和她爹。

昨日在祠堂說的那些話，讓她爹覺得她非顧長意不可，正找機會攜恩相挾，讓顧長意娶她。

早上匆忙，眼下正是個解釋的好機會。

於是楚妖澄雞腿也不啃了，正襟危坐的看著她爹。

看得楚懷山背脊一麻。

「妖澄，你這是幹什麼……」

「爹，我有事要跟您說。」楚妖澄道。

「昨日我對小石頭說的那些話，您都聽到了吧？」

楚懷山心頭一驚，自己居然被發現了？

「妖澄，你聽爹說……」

「阿爹你聽我說，」楚妖澄抬手打斷他：「我其實根本不喜歡他，那些話是假的，我只是想讓他安心的呆在這兒，等我們幫他找到家人，送他回家便是。」

聞言，楚懷山一怔，卻是品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原來他女兒知道了他偷聽，是怕他去威脅那小子吧，才這般說。想必之後對那小子好也只能藏著掖著，生怕自己看出來。

「行……阿爹知道了。」楚將軍大手一抹臉，心裡冒著酸氣，自家女兒終於有了喜歡的人。

「沒事，你喜不喜歡他，爹都支持你。」

楚妖澄見他爹聽了自己的話，歡喜的笑剛揚起，便聽她爹又道。

「你放心，爹絕不為難他。」

楚妖澄垮下臉：得，還是沒信。

她正要再細細解釋一番，就聽外面傳來倉皇的腳步聲。

「小姐！不好了！」

「小石頭不見了！」小五濕淋淋的跑進來，哭喪著臉說。

「奴才在外面等了好久不見他出來，進去找人，店家說他早走了！」

楚妖澄驚得站起身來，雞腿子掉了也不知。

顧長意，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