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臨走前,謝珩來棠落園看雲奚。
「妹妹現下可好些了?」
她斜斜倚在榻上坐著,因隔著扇屏風,朦朦朧朧的瞧不清眉眼,只覺得那身影較之前幾日是又單薄了些。
「好些了。」雲奚捂唇輕咳兩聲,道:「本來這次該我與哥哥同去的,現下勞煩哥哥一個人了。」
「無妨,都是一家人,我替妹妹去是一樣的。」
他說話最是妥帖周到,「妹妹好好休息,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好。」她乖巧應下,又道:「哥哥一路小心,早些回來。」
謝珩頜首,轉身欲走,目光卻又落在了窗前的案桌上。
「妹妹還留著它?」他有些詫異。
案桌上擱著的正是那件月白的狐狸毛斗篷。
那日雲奚穿著它躲避山匪,沿途被枯枝勾破了不少地方,系帶也不知何時系死了。
最後還是謝珩用劍將其割斷才取了下來。
回府後,他再未見過這件斗篷,還以為已經被她扔了。
沒想到現下漿洗得乾乾淨淨擱在這裡,連上面破損之處也用針線細細縫補好了。
珍視之心,可見一般。
「都破成這樣了,還留著做甚麼?妹妹若是實在喜歡,趕明得了空我再去獵只銀狐給妹妹另做一件。」
「得留著的。」
姑娘難得執拗,屏風后的聲音又輕又軟,和著窗外飄下的雪絮一同落進謝珩耳里。
「是哥哥的心意呢!怎能隨意捨棄。」
青梧進屋送葯時正碰上謝珩從裡間出來。
托盤的白玉碗里晃蕩得都是烏黑的湯藥,光是這麼看著,就覺得喉頰生苦。
謝珩停住腳,看著托盤上孤零零的葯碗問青梧,「這麼苦的葯,怎麼也不給姑娘配上蜜餞?」
「回公子。」青梧低下頭,恭敬回話,「本是備了蜜餞的,姑娘說太過甜膩,她不愛吃,便吩咐我們不必再備了。」
他聽了頜首,沒有多言,只讓青梧進屋,接著服侍姑娘用藥。
閨閣的門仍舊開著。
謝珩負手立在門前,慢慢轉過身來。
屏風微影朦朧,隱約可見姑娘素手接過碗,遞至唇邊,微微抬頜。
不過頃刻,一碗湯藥便已喝凈了。
他看著,眸色深沉。
去歲,青州來信,說起家中瑣事時曾捎帶揶揄了江家妹妹一句。
嗔她平素最是愛食蜜餞果子,酸甜不忌。
*
謝珩這一行輾轉兩地,足足去了一整月。
歸家時,正趕上年節。
府里的小廝們早早得了吩咐在門口守著,遙遙見一行人自街頭打馬而來。
為首者眉眼疏朗,氣度清雅,正是謝珩。
「大公子可算回來了。」
勒馬收鞭,棲遲笑著迎上去,臉上一團喜氣,「老夫人方才還念叨著呢!」
「祖母呢?」謝珩問。
棲遲回,「老夫人在靜性齋,說是和三姑娘還有江姑娘剪貼在窗子上的剪紙玩兒。大公子現在可是要過去?」
「不了。」
謝珩已下了馬,抬腳往裡走,「你去靜性齋說一聲,就說我已回了,等會見了父親就去見祖母。」
棲遲忙忙應聲去了。
謝定方在書房,等謝珩說完話出來,游廊里的燈籠都點上了。
遠遠看去,一片火色連天。
兩個小姑娘便立在那片火色下,謝霜明媚,雲奚嬌俏,都是尚未及笄的年紀,花骨朵兒一樣的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