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全夢一直關注祁溪的動靜,聽說她跳了墮魔崖就立馬趕到乾明劍宗,直到這日中午才到,而後直奔赤練山。
全夢在赤練山一向很受歡迎。
她是煉器第一宗門煉瓏宗的大小姐,天賦高,如今已是金丹,給他們修個劍、做個保養綽綽有餘,出手又大方,心情好的時候,隨手送他們一兩件自己煉的小法器,雖然等級不高,但十分有用,在世面上要買的話也是需要不少靈石的。
所以此時看到全夢過來,弟子們都一窩蜂湊過來。
「全師姐看看我這劍是怎麼回事……」
「你走開,幫我看看……」
全夢哪有心情搭理他們,直接問:「祁溪呢?」
所有人的動作突然一頓,一片沉默。
半晌才有個小弟子囁囁喏喏:「祁溪師姐她前些日子被師尊逐出師門,而後隕落在墮魔崖了……」
全夢臉色一白。
她來之前還心存僥倖,以為是謠言,畢竟這些年關於祁溪的謠言不少。
作為劍尊藺修遠的親傳弟子,同門個個都是同輩中的天才,唯獨她卻十多年了一直在鍊氣。全夢每次見到有人議論祁溪就要解釋一通,但效果微乎其微。
而祁溪自己好像對此也並不在意,以至於更是傳的五花八門的。
全夢拳頭緊握,隱隱看到一人的背影:「昝師兄!」
遠處的昝和風回過頭來,溫和的臉上不見笑意,看見全夢的時候眼神隱隱有些躲避。
全夢大步走過去:「他們說祁溪她……」話沒說盡,期待地看著他。
昝和風哪裡不知道她想聽到的是什麼,可是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師妹她確實……」他艱難地說出後幾個字:「隕落在墮魔崖。」
「怎麼可能呢……」
盧幼菱聽到動靜,從房間出來:「全師姐你別太難過,祁溪師姐她一定也不……」
未說完的話被全夢直接打斷:「你又什麼都知道了?」
她看到盧幼菱就覺得煩,整天就跟個攪事精一樣,祁溪被傳成那樣,跟她有一大半的關係。
盧幼菱眼眸含淚:「全師姐,我只是想安慰你……」
全夢冷笑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
身後和盧幼菱交好的外門弟子看不過去,小聲道:「若非當日她那麼小氣捨不得寒靈草,還傷了幼菱師妹……」
後面的話聲音越來越小,因為旁邊那人拽了把他的衣袖,示意他閉嘴。
全夢好歹也是個金丹,聽得一清二楚:「祁溪在外面找寒靈草找了整整一個月,說白給就白給,我倒要看看是誰的臉這麼大?」
采寒靈草確實不算危險,但極其麻煩,要不然乾明劍宗也不至於特意在弟子堂發布這麼一個任務。寒靈草多出現在西北方,方圓十里之內只會出現一棵,但,什麼時候長出來、在哪裡長出來,都沒規律。
再加上長的快,死的也快,也就活半個時辰左右。
經常還沒等發現它有了,它就活到頭,死了。
很多人蹲著守很久都拿不到,有的人運氣好去了就能撞到。
所以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不願意找了,撞到了算運氣,撞不到就拉倒。
祁溪這次還算不錯的,但也足足守了一個月時間。
那弟子停了全夢的話,頗為不服:「不就區區一棵寒靈草,一百上品靈石罷了……」
全夢挑眉,一百上品靈石確實算不上多,但那也是對她而言,而眼前這些個外門劍修弟子,月例沒沒多少,還要補劍、修劍、保養劍,哪個不是窮的要死。
「敢問您是那個峰的長老,口氣這麼大,我回頭讓我爹你峰頭拜見你好不好?」
合著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疼是吧,慷他人之慨倒是挺大方的。
那弟子被全夢懟得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全夢雖然一直都脾氣不怎麼好,但對他們還是不錯的的,他哪裡能想到此時就這麼發了飈,被罵了這麼一通。
她是煉瓏宗的大小姐,自己哪裡敢跟她吵起來,他不自覺地看向盧幼菱的方向。
盧幼菱咬著嘴唇,道:「當時是我受傷,所以才想和祁溪師姐要寒靈草,靈石我會付的……」
全夢冷笑一聲:「多大人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道理都不懂,這個時候說付,誰信啊!」
她早就看不慣這些人了,以前還尚且看在祁溪的面子上忍讓他們幾分,此時懟一通簡直神清氣爽。
盧幼菱面色慘淡:「我沒有……」說著又撫著心口似乎有些難受。
昝和風見狀一貫溫和的神色冷下來:「夠了!」
全夢平日里還是會給昝和風一點面子的,不過此時看著他這副模樣只覺得可笑:「你們就知道她受了傷,可祁溪受傷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麼?」
「讓她交出自己辛辛苦苦拿到的寒靈草?把她逼到墮魔崖?還是把她逐出師門?」
隨著她的每一個質問,昝和風臉上就白上一分。
全夢看著他們:「你們嘲諷她的時候,就說她只是個練氣,可讓她獨當一面的時候,你們有想過她是練氣嗎?」
眾人沉默,心思各異。
細想起來,他們確實是那樣對祁溪的,這真的公平嗎?
或許只是因為祁溪師姐受了傷不喊疼,受了委屈也少有辯駁,他們慢慢地就習慣了吧?
而且她雖然修為不高,但基本功紮實,他們這些剛入門的弟子幾乎都被她指點過。
只不過後來……
到底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竟然變成這種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人呢?
半晌,有弟子小聲道:「全師姐,我帶你去見長老,他可以破開墮魔崖的結界……」
話音剛落,卻見有人過來,面色焦急。
「不好了,燈樓五層守燈的弟子說,祁溪師姐的命燈突然亮了起來,而且變黑了!」
眾人神色一變。
仙門弟子的命燈都是微黃的光,而它變黑,只有一個原因——
入魔。
*
當事人祁溪在紫雲峰上並不知道自己疑似入魔這件事,不過即使知道也不會太在乎就是了。
她在忙著進階。
這幾日其實她一直若有所感,但卻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今日和柴道人比劍時間並不久,問題出在他身上,不知為何,他今日格外興奮,興奮到手抖的那種。
要不是他臉上的笑意太過明顯,祁溪都要懷疑他也被劇情的神秘力量控制了,
既然不能比劍,祁溪決定打坐,就在她打算坐下時,祝時喻走了出來。
祁溪動作一頓,想到認親的事還是覺得有點尷尬。
祝時喻今日穿了一件淺黃色的衣服,這種顏色很容易顯黑,但他完全沒有這樣的困擾,他膚色極白,髮絲墨黑束在腦後綁成一個馬尾,活脫脫一個會發光的少年郎,再配上總是懶懶的眉眼,又無端多了幾分隨意散漫。
當然還不僅如此,祁溪覺得祝時喻今日格外不同。
具體細節她也說不清,但總而言之就像是開了最大限度的磨皮和濾鏡,整個人在陽光下都自帶閃光頭皮屑特效的那種。
晃眼到祁溪一瞬間都有些失神。
祝時喻看著她的模樣覺得十分滿意,正等她說點什麼,就見到她突然坐在了地上,頭頂靈氣涌動。
「……」
柴道人滿臉詫異:「她不是前兩日才進階到築基嗎?這就又要到築基中期了?」
這也太離譜了吧。
祝時喻挺胸抬頭,彷彿被誇離譜的是他自己一樣:「我帶回來的人,當然厲害。」
這麼驕傲一番之後,他換了個姿勢躺下來,在閉上眼睛之前,隨手往那邊扔了個防護罩。
他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又困又累。
不過腦後的馬尾實在是有點難受,可是為了讓它比較穩,他還在上面加了個法決,十級大風吹過來都不會凌亂的那種。
柴道人看他躺在那兒,頭擺來擺去像個撥浪鼓,眼珠子一轉,瞄了一眼手裡的留影石湊過去:「我昨天晚上好像聽到你出去了……」
祝時喻嘴角抿直,剛剛閉上的眼睛又睜開,瞳仁烏黑定定地盯著他,帶著一點被頭髮硌到的煩躁,皺眉:「我沒有。」
柴道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心虛:「嘿嘿嘿……」
祝時喻嫌他嘿的煩,熟練地給他下了個禁言術。
柴道人今日似乎格外好說話,被禁言了也不生氣,時不時偷偷看一眼手裡的留影石,偷偷樂一會兒。
祝時喻下完禁言術,終於還是決定把馬尾散開,弄好一切后就自顧自閉上了眼睛。
沒人注意,同樣被罩在防護罩中的小紅的花莖一點點離開了劍鞘,然後又纏在了祁溪的手臂上,甚至有些舒適地蹭了蹭。
……
祁溪這次進階用的時間不長。
她內視靈府,只覺得靈氣更加充盈,靈府體積也擴大了一倍——
築基中期已成。
祁溪睜開眼睛,掃視周圍,這才發現師祖又給她套了一個防護罩,剛想動就覺得手腕上傳來輕微的異樣感,祁溪低頭——
好吧,果然是小紅。
她認命地站起來,把它解下來。
遠處的祝時喻緩緩睜開眼睛,坐起身來,整理完衣服和頭髮后,托著下巴看祁溪在綁花。
她綁的好認真。
她對小紅真好。
祁溪確實綁的認真,也怪她進階太突然,沒來得及離花遠一點,還好剛剛沒有大動作,要不然非得把它連根拔起。
昨夜她一直在師祖房間外面的空地上修鍊,早上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花整整齊齊地擺在那裡,還以為它那喜歡纏人的毛病改了。
此時想來,約莫是昨天第一次在外面休息,怕生?
祁溪搖搖頭頭,不再多想,察覺防護罩已經被撤掉,她邁步朝祝時喻走過去。
祝時喻看她走過來,又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在生氣來著,掩耳盜鈴一般隨手拿出一個傳訊玉碟聯繫工具人掌門,開始沒話找話:「我讓你找的功法找到了嗎?」
那邊的掌門:「……」
不是,昨天大半夜才讓他挑功法,今天就要,這也太著急了吧。
春忙的時候耕地的牛都沒這麼用的!
而且,他看著殿中吵吵嚷嚷的人群:「師祖,我還沒挑好,晚點幫你送過去……」
祝時喻點頭,偷偷瞄一眼祁溪走的越來越近了,又開始和掌門搭話:「你那邊好吵……」
這傳訊玉碟並沒有收音降噪的功能,而且他似乎聽到了對方那邊隱隱約約傳來「祁溪」兩個字。
祝時喻耳朵一豎,神色難得的認真起來:「他們在說什麼?」
掌門掃了一眼,外面熟悉命燈煉製的長老還沒到,自己去了暫時也沒什麼用,耐心解釋:「有個弟子失蹤了后命燈本來已經滅了,如今又突然亮起來而且還黑了,恐怕是入了魔……」
不等祝時喻回答又自言自語:「不過此事怕是有些蹊蹺……」